5 第 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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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紅和綠纓從外進入正房的時候,見蔣氏躺在那幅海棠春睡圖下的羅漢床上歇息,她二人皆束手而立,不敢造次。

然而蔣氏是假寐,她們腳步聲一進來,她就知曉了,眼睛雖然還閉著,卻聽的出是誰的腳步聲:“那些從江陵來的繡娘都安置好了嗎?”

嫣紅福了一身,恭敬道:“回大夫人的話,都安置好了。她們現在正收拾鋪蓋呢,直說咱們這兒好。”

蔣氏嘴角上揚:“還是從小地方找的人好,踏實肯乾,若是從汴梁請那些繡娘,偷工減料不說還愛拖日子,要價是越來越高,給出來的東西又差。”

說罷,她還搖搖頭,又看向嫣紅道:“這幾個繡娘是外頭來的,不過三年就要走的,也不必太過苛責。”

嫣紅笑著應是。

又見蔣氏柳眉一豎:“繡娘們且不提,那剛進府的丫鬟們好生管教,跟著姑娘少爺們的萬萬不可馬虎。”

原先蔣氏身邊倒有個媽媽幫忙管家,但前幾年年紀大了,總發昏,蔣氏讓她回去了,讓嫣紅綠纓做幫手,這倆中,嫣紅又是最得她信任的。

嫣紅得了話,又先出去了,隻聽綠纓道:“二夫人這些日子憊懶,也不怎麼動彈,今兒奴婢看到大夫去了一趟,雲蘭她們臉上倒是喜氣洋洋的。”

“該不會是有喜了吧?”蔣氏道。

二房的二老爺的原配李氏當年進門就生了周家長孫,穩穩壓蔣氏一頭,這且不說,那李氏又是個賢惠溫婉的人,很得婆母看中,亦是讓蔣氏這個不喜歡妾侍的大婦難看。續弦的吳氏性情直率,並不愛爭權奪利,甚至因為苗小娘的事情,反而覺得對不住自己,因此對她這個長嫂頗為恭敬。

隻是吳氏也命苦,進門十幾年,好容易三年前生了個兒子,那孩子卻在今年春天死了,現在若是真懷上那就好了。

周家一共三房,因有個老太太在,分產並未分家。彼此雞犬相聞,什麼事情都瞞不住旁人。

綠纓笑道:“奴婢看著像。”

“那你去把補品和緞子先預備出來,若是她公諸於眾了,到時候你就替我送過去。”蔣氏道。

綠纓正欲應是,又說東廂房的小娘們過來了,她看了看天色,快到晚膳了,兩位小娘要過來打簾子伺候,她就去伺候蔣氏起來。

又說錦娘這邊,從茶水房打了水過來擦擦洗洗,收拾鋪蓋,聽外頭說到了放飯的時間,又和方巧蓮一起提著食盒,跟著茶水房的蘭雪瑞草一起去。

她們倆是家生子,聽說從祖輩起就在周家做事兒,錦娘跟著她們從方才蔣氏的正房出去,她這才發現蔣氏住的東邊院子正夠大的,正房三間,左右耳房各小小的兩間,這是給嫣紅綠纓還有這些得臉的丫頭們住的,東西兩邊廂房各闊麵五間,聽蘭雪說東邊廂房是兩位姨娘住的,西邊則是姑娘們住的。

從東邊的遊廊下來小門往月亮門過去,熱火朝天人來人往的就是廚房了,瑞草還道:“漿洗房也在這裡,若再往廚房前頭去,那就是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愛靜,你們彆尋摸去了。”

錦娘笑道:“我們倆出來抬飯都懶得過來,哪還有閒心逛啊。”

說罷,一行四人又去廚房取飯,頭一天拿飯,人家都還不知針線房的人,但還是給了飯菜。周家的夥食可比何家的下等飯好多了,一人兩道菜,一道旋切的萵苣,另一道是豬血羹,配著一碗雜麵。

正裝著飯,見不遠處的灶台上有一小碟看起來飽滿多汁的紅櫻桃,另一碟放著青梅,在綠色的青梅旁邊,櫻桃顯得愈發嬌豔欲滴。

方巧蓮稱奇道:“這是櫻桃煎啊。櫻桃不是春天才有的,現在怎麼有了。”

廚下打菜的婆子睨了她一眼道:“這櫻桃煎是大夫人吩咐給四姑娘的,她剛裹了腳,就生了病。”

錦娘暗自想還好現在北宋裹腳隻流行於上流階層,她們這些底層的姑娘們不必裹腳,真是荼毒眾人。但她也隻能同情這位四姑娘了,其餘的做不了。

回到房裡,就連秦霜兒都吃的很滿意,她還道:“日後聽嫣紅姐姐說還要撥兩個小丫頭過來,到時候就讓她們給咱們端飯,也免得咱們頓頓跑。”

“到時候再說吧。”錦娘笑了笑,沒再多說話。

晚上歇下時,直接去茶水間端的熱水來的,還舒舒服服的泡了腳,如此方歇下。

次日早上吃了早膳,兩個饅頭一碗豆漿,北宋的饅頭就是包子,本來錦娘就愛吃包子,她更是想難怪紅樓夢裡晴雯她們不想出去。周家還比不上榮國府的規模呢,但府上四五十個下人過的比外頭的升鬥小民好多了。

用完早膳,陳娘子先分派了任務,周老夫人和大老爺大夫人少爺都是她本人親手做,她們四個則是做小姐們的衣裳。

“小姐們的衣裳,你們一人做四套,記得,做一件錦袍,一件翻領的長棉襖,一件對襟的長襖還有一件貉袖。正好她們家四個姑娘,你們一人負責一人,至於誰負責誰,還是輪流來。”

錦娘笑道:“陳娘子,不如抓鬮唄,抓到誰就是誰?如此也公平。將來在按照今日之順序,輪換著來。”

誰都知道大姑娘二姑娘是嫡出,都想揀高枝兒,爭的露骨了,反而不好。

陳娘子見錦娘平日不是那等喜歡拔尖兒的那種,現在卻立馬知機的想出好法子,也笑著同意。

“三姑娘,那我就去三姑娘那兒了。”錦娘抽到的是三姑娘。

除了錦娘之外,秦霜兒抽到的是大姑娘,方巧蓮抽到二姑娘,江善姐抽到的是四姑娘。秦霜兒和方巧蓮的高興溢於言表,江善姐悄悄和錦娘道:“你真的虧了,若不抓鬮,你就給大姑娘做衣裳去了。”

“誒,那也未必。”錦娘笑了笑。

她做衣裳和旁人不同,必先是看有幾匹顏色的料子,溝通好要畫的紋路,然後根據此人身形在紙上畫出來衣裳形製,若客人滿意,她才開始做。

本來她學女紅的原因就是前世特彆愛玩換裝遊戲,簡直是氪金玩家,興趣才是最好的老師。

想到這裡,她先拿起自己的量尺和紙筆先去了。

經過打聽,三姑娘住在西廂房第三間房,她掀了簾子進來,見有個九歲左右的丫頭站在裡間的門口,忙說明來意:“我是針線房的錦娘,大夫人說要給小姐做衣裳,特派了我來。”

那丫頭聽說是針線房的人,喜道:“原來是針線房的姐姐,我這就進去通報。”

錦娘在外站著,隻聽裡麵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讓她進來吧。”

小丫頭又出來請錦娘進去,錦娘目不斜視的進來,三姑娘的屋子自然是是沒有蔣氏的大,一張雞翅木的架子床靠裡,架子床旁邊放著矮幾,矮幾上放著書,架子床前則放著一條長案,長案上左側架著一扇菱花銅鏡。

坐在長案的另一邊著銀紅小襖兒的少女正在練大字,看起來屏氣凝神,錦娘並不敢打攪,隻好站著等。

那少女卻驀然轉過頭來,錦娘還驚豔了一會兒,這姑娘烏黑的鬢發,光潔白皙的額頭,容貌生的極是清麗,人也看起來平和,見到是她,還莞爾一笑:“你就是針線房的錦娘嗎?”

“是,我正想著過來給您先量尺,量了尺之後,看您喜歡什麼樣的花樣子,我才開始做。”錦娘道。

三姑娘很是配合,伸開雙臂站來,錦娘很快就量好了尺寸,先記在紙上之後,才道:“不知三姑娘喜歡什麼樣的花兒?”

“什麼花兒?冬天不就是梅花。”三姑娘歪著頭道。

又說三姑娘這裡一共有三個人服侍,裡麵兩個大丫頭晴雪和丹若手裡的活兒都沒停過,外頭還有個銀珠專門守門。以前錦娘也疑惑怎麼這些小姐動不動就要這麼多人伺候,現在看來也是古代生產力低下,比如三姑娘早起之前,丫鬟們要把屋裡屋外打掃一遍,還要去廚房端早飯,等姑娘醒了還得伺候洗漱梳頭穿衣,陪著吃完飯之後,丫鬟們還要親自動手縫製小衣褻褲鞋襪這種貼身之物,端茶遞水就更不必說了,還不包括傳話取東西。

甚至晴天的時候,拆洗被褥枕套都是個大工程。

錦娘笑道:“梅花的確是很好看,但是還有茶花、忍冬、纏枝花、牡丹芍藥都是寓意很好的。”

她這麼一說呢,三姑娘又有些舉棋不定,錦娘不由道:“不如這樣,我回去花了樣子,著了色拿來您看,若您覺得可以,就照著這個做了。”

其實做這一行,錦娘也是發現了,大多數人你如果縱容她改,那你的衣裳會被改的七零八落,還不如一開始先畫在紙上,客戶同意就直接做出來。

因此她回去之後,先拿著自己分到的絲線料子,沾水研磨。

有大紅色色寶箱花紋的織錦,那就可以做一件錦袍,底下配一條粉色的百迭裙。瓷綠色的緞子做旋襖倒是可以,底下能配鵝黃的裙子,旋襖的領口衣襟以及鵝黃的裙子都能繡折枝花。至於丁香色的緞子,丁香色接近淺紫色,繼續把鵝黃色的拿來鑲邊,做對襟的長褙子,底下配珍珠白的褶裙。最後一匹藕荷色上麵能繡蝶紋,再挑粉白色做一條羅裙相配。

如此想著,竟然畫了一日,其她的繡娘們都已經開始做了。

耳邊還傳來竊竊私語,什麼大姑娘賞了點心,四姑娘病弱隻能找她嬤嬤拿以前的尺寸雲雲,錦娘充耳不聞。

到了傍晚,她還點燈畫了一會兒,才鑽進被窩,等明日把圖拿給三姑娘看,想到這裡,她趕緊把眼睛閉上。

隻是她的眼睛閉上之後,秦霜兒的眼眸卻是睜開了,她今日去了大姑娘房裡,才知道遍身綺羅是什麼意思,也無怪乎母親讓她一定要嫁到官家來,她娘本是平江府一小官的妾,等那小官死了,她和她娘卻被大婦趕了出來,

一個還年輕還頗有姿色的寡婦,還帶著兩箱嫁妝,當時立誌要做人正房,不再重蹈覆轍。哪知第一天嫁過去就後悔了,她娘無數次的說起寧做富人妾,不做貧者妻。

她那繼父是個看似老實其實挺有心眼的人,裝憨吃到飽,她娘被人調戲他不敢和人對抗,甚至還拿人好處之後,反罵娘不正經。她娘說還好她們母女做些針線能養活家,否則窮苦人家的正妻在男人沒錢的時候說典賣就典賣。

與其如此,還不如能享富貴則享富貴,若是能嫁到官宦人家比什麼都強。

況且今日她見到了三姑娘的親娘呂小娘,不過一個妾侍卻是珠翠環繞遍身綺羅,她本來有一個打算,一是做蔣氏親生兒子的妾,但她發現蔣氏管的太嚴了,而且她資曆太淺,少爺住外院,麵都見不到。

那麼還有另外一條路子,便是做大姑娘的陪房丫頭,將來上位就更名正言順了。

但要讓大姑娘提拔她,那就得長長久久替大姑娘做針線,讓她看重才行,而整個針線房,隻有魏錦娘的針線能和她相提並論。

她知道魏錦娘的確聰明還勤奮刻苦,要超過她可不容易,她若不和自己爭倒也罷了,若是和自己爭,那就彆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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