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弋歎了口氣。
將狄紅一路跟蹤魏錦的事情說了,連同在火場發現疑似魏錦屍骨的事情,也都告訴了她。
薑令芷聽著,臉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
魏錦死了?
在這個時候,她的心頭忽然又湧上一股陌生而又滯澀的東西,讓她覺得遺憾憤恨而又悲傷。
儘管她的腦子裡有另一道清晰至極的聲音,在不停地告訴她,“薑令芷,你清醒一點,魏錦這樣的人,很可能就是詐死。她隻是用這種決絕的法子,讓你愧疚連累了一整個村子的百姓,也讓你遺憾失去了一個愛你的母親,更讓你後悔選了和蕭景弋安穩過日子,而不是選擇和她一條心。她此刻定然是躲在暗處伺機而動,你千萬不要上她的當。”
她緩緩撲在蕭景弋懷裡,緊緊的抱著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蕭景弋靜靜的抱著薑令芷,讓她哭個夠,好把胸口堵著的那口氣釋放出來。
他知道阿芷很聰慧,這個時候不需要他再去說太多,阿芷什麼都明白。
她隻是需要通過這種發泄,去儘情釋懷自己心底曾對母親這個角色有過的期盼。
在他麵前,阿芷可以展現她最脆弱的一麵。
他永遠會是她的盔甲。
到後來薑令芷終於哭夠了,再直起身時,眼底難掩痛色,可人已經冷靜了下來。
她定定的看著蕭景弋,良久,才道,“夫君,你信我嗎?”
窗外月如鉤,清冷的光輝透過窗戶,像是一層碎銀子灑在地上。
蕭景弋如往常一般,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反問道,“我信。”
他們誰也沒有將話說得明白,但就這一句,便已然明白彼此的心意。
薑令芷靠在他懷裡,抱他抱得更緊了些。
魏錦既然大費周章地想讓她和蕭景弋漸行漸遠,那就好好演一出戲給她看。
不怕她躲在暗處。
貓抓耗子時,一向很有耐心。
薑令芷一連好幾日都很消沉。
蕭景弋便在府裡陪著她。
複朝後,佑寧帝又重新將改革兵部的事情交給了蕭景弋,他便忙忙碌碌早出晚歸的,有些顧不上。
而安寧村大火的事情,經過懷寧縣令沈大人的手,遞了折子進京,送到了薑川的桌案上。
薑川看過之後,便趁著下朝,佯裝不經意地跟蕭景弋走了個並排,“談談?”
蕭景弋開門見山道:“薑大人有何指教?”
薑川瞥了他一眼,也沒計較他的失禮,隻是輕聲道:“怎麼回事?”
“是魏錦,”蕭景弋聲音同樣很輕。
瞧見前頭有護衛走近,又刻意道,“薑大人送去的聘禮單子我二哥倒是很滿意。”
薑川喔了一聲,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應該的。”
等護衛走遠,薑川又輕聲問,“府上一切都好嗎?”
蕭景弋定定的看了薑川一眼。
薑川鬢邊已經生了白發,但或許是因為常年冷著一張臉的緣故,人老了也是緊繃著沒有一點慈祥的感覺。
蕭景弋收回視線,“這不是薑大人該關心的事。”
薑川點點頭,“也是。”
二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又走了一陣,便到了宮門口,各自離去了。
薑川回到府上時,薑潯也辦完了東宮的差使。
薑川難得的又主動關心薑潯,“東宮的差使可還順利?”
薑潯點點頭,“順利啊!”
他好歹也是考中榜眼的人,交給他的差使他自然梳理得清清爽爽。
而太子殿下英明仁德,也十分看重他。
“那便好,”薑川笑了聲,隨意將手中的折子遞了過去,“有位從懷寧縣令,姓沈,爹瞧著他寫的折子不錯。若是東宮的差使有缺,你可向太子殿下舉薦一番。”
薑潯撓撓頭,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那冷傲孤高的爹怎麼會想著要示好東宮了。
這沈大人的折子是寫得有多好?
他好奇,也就直接問了。
薑川唔了一聲,隨意地從桌案上拎起一本折子,朝薑潯丟了過去。
薑潯伸手接了,還沒等看完,當即臉色大變。
他一把扔了折子,就火急火燎地就趕往蕭國公府跑,甚至差點絆了一跤。
他一路跑進順園,進了正屋,就見薑令芷呆呆地坐在軟榻上,整個人瘦了一圈。
他頓時就氣不打一出來:“薑令芷,你怎麼變成這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了?你這般作踐自己,是想去陪你那位白術好哥哥?”
原本平靜的薑令芷轉過頭去看著薑潯,而後把手邊的軟枕砸了過去:“你管得著嗎?”
薑潯一手擋開軟墊,剛要說話,就見薑令芷開始掉眼淚。
“對於你來說,他隻是陌生人,可對我來說,他也是我的哥哥,”薑令芷哽咽道,“我哥哥死了,我不可以傷心嗎?”
薑潯頓時就軟了下來,好聲好氣道:“阿芷,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薑二公子長了這麼大,從沒這麼低聲下氣過。
他跪坐在軟榻底下的腳踏上,仰頭看著薑令芷,輕聲哄道,“阿芷,我知道親人離世很難過。當初阿娘離世的時候,我才三歲多,抱著阿娘的棺材不停地哭。爹爹就告訴我,不要哭,阿娘在九泉之下看到我這樣也會很難過的。我想,你那位白術哥哥,也是一樣的。”
薑令芷默了默,“你說得對。”
愛你的人,永遠舍不得為難你,更舍不得讓你傷心難過。
薑潯見她聽進去了,不由得鬆了口氣,又道,“你知道嗎?爹爹說,死去的親人會化成一陣風,在任何你想念他的時候,他都會與你同在。”
薑令芷默了默,良久,才輕聲道,“他對你還挺好的。”
薑川那樣冷清冷性心硬如鐵的人,居然會跟薑潯說這樣感性的話。
薑潯皺了皺眉,又說,“這說的什麼話?爹雖然愛裝深沉,但他也很關心你的!今日若不是他告訴我,我都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薑令芷愣了片刻,有些難以置信道:“他告訴你的?”
“是啊,”薑潯攤了攤手,“他拐彎抹角的誇沈大人的折子寫得好,還拿給我看,我才知道的。阿芷,爹他就是偶爾腦子有些不正常,其實”
說到這,薑潯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畢竟在背後指責親爹,到底有些不敬。
“總之,他現在腦子轉過彎來了,很是關心你!”薑潯一邊信誓旦旦地保證,一邊提醒薑令芷,“你快擦擦眼淚,我從繁樓給你帶了些吃食來,你嘗嘗。”
薑令芷欲言又止。
薑川腦子再轉一百個彎,也不會有關心她的那一天。
薑潯這麼說,無非是寬她的心罷了。
但薑潯到底是一番好意,她也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