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寧帝拉著儀妃在軟榻上坐下。
儀妃便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皇上,這會兒太和殿也開席了吧?您還是快些過去吧,晾著皇後娘娘也不好。臣妾在這等武成王妃。”
佑寧帝略一沉吟,那保佑子嗣的功德經他是知道的,字數不算多,抄完也用不了半個時辰。
左右一開席也是些歌舞表演,等抄完經書,供奉在佛堂,儀妃和薑令芷再去太和殿也完全來得及。
是以佑寧帝點了點頭:“朕再陪你一會兒也無妨,太和殿裡皇後能處置。”
聽見這話儀妃得意極了。
隻要她略施小計,裝一裝柔弱可憐,佑寧帝就又如此順著她。
從前的寧皇後是佑寧帝的左膀右臂,替他安穩後宮,但現在,卻也隻能淪落到坐冷板凳的地步。
越是如此,儀妃就越有自信,今日這計劃若是成了,定然能治薑令芷一個死罪。
正說著話,翡翠請了王太醫回來了。
許是跑得急了,王太醫滿頭是汗,一見佑寧帝哆哆嗦嗦的就跪下行禮:“微臣拜見”
“慌慌張張的做什麼?”佑寧帝有些不滿,到底看在儀妃的麵上抬手免了他的行禮,“再去診一診儀妃的脈象,看看胎兒如何?”
王太醫心裡泛著苦。
唉,怪隻怪那日他聽了太後娘娘的吩咐,要讓儀妃重新打起精神,所以言語之間將這儀妃給刺激得狠了。
竟為了爭寵想出假孕的法子來!
可偏偏這“喜脈”又是他給診出來的,他能說什麼?
他沈家性命都捏在“癱瘓”的太後手中呢!
他什麼也不能說,隻能硬著頭皮幫儀妃給瞞下去。
到底是心虛,王太醫起身時甚至有些腿軟,好在身邊的翡翠扶了他一把。
他裝模作樣地給儀妃請脈,又一本正經的忽悠佑寧帝,“回皇上的話,儀妃娘娘腹中胎兒脈象十分穩健有力,極大可能是個小皇子呢。”
佑寧帝聽見這話當然高興,宮裡已經許久沒有孩子了,又是個皇子,可真是叫人痛快!
是以,也就沒再追究王大夫方才的失禮,隻吩咐道:“你且在這梧桐宮偏殿候著,時刻關注著儀妃的脈象。”
王大夫應了聲是,便又被翡翠帶著給引到偏殿去。
而另一邊傳旨的曹公公已經到了太和殿。
正如佑寧帝所料,哪怕他不在,寧皇後也能將一切主持得很好,絲竹悅耳,歌舞動人,賓客儘歡。
曹公公硬著頭皮先去跟寧皇後行了個禮,將事情前因後果講了講。
寧皇後神色淡然,隻是在聽完後,才微微蹙了蹙眉,做出一副關切的樣子:“太醫怎麼說?儀妃腹中的胎兒可還康健?”
曹公公不知道儀妃身子如何。
皇上吩咐他過來傳話時,那太醫可未到呢。
是以他誠懇道:“奴才不知,隻是已經傳召了太醫,這會兒皇上仍在梧桐宮陪著儀妃呢。”
寧皇後喔了一聲,略一沉吟,衝著薑令芷招了招手。
曹公公話說得委婉,但寧皇後卻是了解佑寧帝的性子,既然皇上在梧桐宮等著,勢必是要等太醫診完脈,然後提點薑令芷兩句好好抄經,才會過來這太和殿。
薑令芷和蕭景弋正在小聲說話,見寧皇後喚她,忙起身快步過去。
寧皇後溫聲道:“皇上口諭,傳你到儀妃宮中替她抄一卷經書,替她腹中的孩子安胎祈福。”
薑令芷眨了眨眼,讓她替儀妃去抄經書?
就算是擺好了陣法等她往裡跳,也不想個好點的理由嗎?
她這手上可還沾染著榮國公府的性命呢,儀妃讓她抄經書,也不怕周家的列祖列宗的棺材板蓋不住!
不過轉念又一想,或許儀妃就是故意的呢。
故意用這樣拙劣的借口,讓薑令芷知道,就算是再爛的理由,隻要佑寧帝信了,薑令芷便不得不去。
但這些都不要緊。
要緊的是,方才她還和蕭景弋在小聲商議,要找什麼借口,帶牧大夫去一趟永壽宮,瞧一瞧周太後
這不就是瞌睡送枕頭來了嗎?
於是薑令芷不動聲色地應了聲:“是。”
寧皇後頓了頓,低聲囑咐了一句:“不過儀妃既然身子不適,你且帶著牧大夫一並過去瞧瞧吧。”
薑令芷心知這是寧皇後在提醒她,防著些,遂點點頭領了這份心意:“多謝皇後娘娘。”
曹公公在前頭帶路,薑令芷便帶著牧大夫出了太和殿,往梧桐宮走去。
皇宮很大,處處都是巡邏的守衛,從太和殿出來一直往北走上一段距離,便是平日上朝的太極殿。
從宮道上走過太極殿,巡邏的守衛隻到此處便開始折返。
此處已經屬於後宮的地盤了。
不過這會兒各宮主子都在太和殿坐著,是以各宮各院也是關起門來安安靜靜的。
走了這麼許久,薑令芷隻覺得整個人都冷透了,忍不住嗬氣搓了搓手。
曹公公見狀忙道:“王妃娘娘,前麵那處宮殿便是。”
皇宮裡的規矩大,皇上召見時,這些命婦是不可以帶下人的,更彆說帶手爐了。
薑令芷嗯了一聲,輕笑一聲:“讓公公見笑了,咱們快些走吧。”
說話間,狀似無意地給了牧大夫一個眼神。
牧大夫也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他懂。
於是沒往前走兩步,他便麵色難看的哎呦一聲,“老夫腹痛想上茅廁”
寂靜的宮道上,牧大夫這急切而又略顯粗魯的聲音實在是不好聽,曹公公嚇了一跳,宮裡何曾見過這般沒規矩之人呢!
不過他到底見多識廣,很快恢複如常。
宮宴上的膳食都是涼的,擺著好看而已,世家勳貴是決計不會動筷子的,但牧大夫這樣從宮外來的,或許一時好奇吃了一兩口,才壞了肚子,倒也可以理解。
更何況,這牧大夫到底是皇後娘娘吩咐王妃帶著的,無論如何不能怠慢。
是以,他朝著一旁的小太監招了招手:“你帶牧大夫去廁軒。”
牧大夫一邊捂著肚子,一邊嘶嘶地倒吸著冷氣,一邊頗為不客氣地將藥箱遞給曹公公:“勞煩幫我拿一下。”
曹公公猝不及防地接過,“這”
牧大夫捂著肚子催促著那小太監跑了兩句,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大聲道:“大冷的天,你們可彆站在這等我了,那梧桐宮老夫完事了叫這小太監帶我過去!”
說罷,又催著小太監往廁軒去。
曹公公一時有些欲言又止,這藥王穀的神醫可真是有主見啊,連他這個總管太監都安排上了。
沒等他說什麼呢,薑令芷適時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寂靜的宮道中,她牙齒打顫的聲音甚至清晰可聞。
曹公公也知道外頭實在太冷,不好在這乾等著,遂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王妃娘娘,奴才且先帶您到梧桐宮去吧。”
薑令芷彎了彎唇角:“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