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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赫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見宣王沒有留客的意思,便起身告辭。
宣王看著周庭赫的背影,眯了眯眼,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才嘲諷似的扯了扯唇角。
他顫著手,摸上自己那打著夾板的腿。
膝蓋處隱隱約約的脹痛,讓他分不清到底是骨骼正在愈合,還是腐肉未剔乾淨,仍在惡化。
他閉了閉眼。
想坐上那個位置並不容易,在他前頭,還有個德才兼備,仁德愛民,身強體健的太子。
而他唯一比太子強的地方,便是朝堂勢力。
他的外祖父榮國公,是連佑寧帝都仰仗的左相。
榮國公府想以女人來拿捏他,他給出王妃的位置便是。
......至於那個薑氏。
宣王心頭升起一陣細細密密的渴望與衝動,他長這麼多,從未見過這樣生猛鮮活的女人。
那貌若天仙的容顏,縱馬馳騁的恣肆,就連拿刀比在他脖子上時的凶狠,都那般叫人著迷。
“薑,令,芷......”宣王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品評著唇齒間的纏綿糾葛。
早晚有一日,這個女人會歸他所有。
......
榮國公周柏珹的壽宴就設在中秋後一日,並不耽擱賓客們的家宴。
蕭國公府的中秋宴自然還是要辦的。
隻是,先出了二老爺的那官非,又來了三夫人這禍事,便也不會像從前那般熱鬨了。
薑令芷推著蕭景弋回了順園。
才進了門檻,薑令芷胳膊一緊,隨後整個人便不受控製地繞了個圈,跌坐在蕭景弋的腿上。
“將軍!”薑令芷趕緊就要起身,又瞄了眼屋裡,丫鬟們早就躲出去了。
這幫丫頭......還真是有眼力見呢。
蕭景弋將她抱在懷裡,輕嗅著她的頭發,又吻上了她的臉頰。
打從今日出門,到現在一直瑣事不斷,這會兒總算是安靜下來,就想好好抱抱她。
薑令芷看著外頭的青天白日......掙紮了一下,沒能掙開。
算了,也怪想他的。
於是她挽上了他的脖子,親了親蕭景弋的臉。
蕭景弋笑了一聲,箍著她的的手順勢往上,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上她的唇舌。
薑令芷好不容易才掙開,忍不住感慨道:“趙若微居然是淮王遺孤。”
蕭景弋道:“的確是意外。苟且偷生藏了這麼多年,若非瑞王死了,惹得宮裡的太後急了,她也不會暴露。“
薑令芷頓了頓:“方才就想問,太後和淮王......”
蕭景弋道:“聽聞,也曾是青梅竹馬。若非先帝的皇後的病逝,娶了她做繼後,周太後這會兒,便該是那被連累抄家的淮王妃。”
薑令芷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一旦看透事情的本質,先前發生的許多事情便都抽絲剝繭般的聯係起來。
周太後這般折騰,想來應當是為著兩樁事。
一是替淮王府複仇,二是要還淮王府清名。
她原先願意出手庇佑瑞王和周貴妃呢,未嘗沒有推己及人的意思。
周太後當年沒能和淮王雙宿雙飛,便不忍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兒子和他的心上人愛而不得。
亦或者是,讓瑞王嘗到了愛而不得的滋味,才好讓瑞王一點一點生出了據為己有的心思。
如何把皇帝的女人據為己有呢?
那唯一的法子便是謀反,殺皇帝取而代之。
如此一來,等瑞王坐上皇位,再尋個由頭滅了蕭國公府,替淮王洗脫逼宮的罪名,便是輕而易舉的事。
隻可惜,瑞王死了。
還死在了蕭景弋和她這個蕭四夫人的手上。
甚至為此,連周太後都被禁足。
周太後隻怕是氣怒交加之下,才聯絡的趙若微。
畢竟是心上人留下來的骨血。
愛屋及烏,周太後當年在淮王府抄家問斬的情況下,從中運作救下她,還為她尋了個永定侯嫡女的身份,又嫁進蕭國公府做了三夫人。
......倘若瑞王謀反順利,周太後或許永遠都不會動趙若微這張牌。
而趙若微隱忍多年,早就忍不住了,從前在蕭國公府便是暗搓搓的。
如今一出手,便無差彆地攻擊蕭國公府的所有人,想來正是把淮王府覆滅的仇,記在了蕭國公府的頭上。
隻可惜,趙若微實在虛張聲勢,兜了這麼大個圈子,最後卻是什麼事也沒能成。
“還是多虧夫人及時出手,事情才沒有變得更麻煩,替國公府擋去了不少災禍。”蕭景弋也與她想到了一塊去了。
薑令芷笑笑:“說這些做什麼,你我夫婦一體,國公府也是我的家。”
從前她隻想在國公府偏安一隅。
心中總想著可彆有麻煩纏上來。
但現在她忽然覺得,問題是永遠都會存在的,隻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好了。
就比如這榮國公的壽宴......就算旁人不找她的麻煩,她也得自己找麻煩。
蕭景弋笑了笑,下巴擱在她肩頭蹭了蹭。
懷裡這個小女人生的一張柔弱的臉,心卻比誰都堅定。
把所有的愛給她都不夠。
......
同樣收到請柬的,還有薑尚書府。
楚氏看著楚蘭君:“蘭君,這榮國公府的席麵金貴,姑母到時候帶你一起去。若有那家世好,人品好的公子,你也與人見見禮。”
精心培養十七年的令鳶徹底廢了,她在這薑府中,不得夫君的心,也沒有子嗣傍身,更沒有什麼私產,算是徹底沒了指望。
如今唯有楚蘭君這個侄女兒,值得她多花些心思。
隻可惜二公子不喜歡蘭君......
隻希望蘭君往後能攀了高枝,她這個做姑母的,才有些仰仗。
楚蘭君臉色卻是很難看:“姑母,我不想去,我心裡隻有潯哥哥。”
楚氏在一邊勸:“蘭君,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你姑丈本就不喜你在府裡住著......至於薑潯的婚事,唉,他是個主意大的!上回的事情你也瞧見了,姑母實在做不得主。”
楚蘭君哭著道:“可我就是喜歡潯哥哥......上回若不是大姐姐忽然回府,潯哥哥又怎麼會惱羞成怒厭了我,姑丈又怎麼會要攆我走?
都怪大姐姐,她都嫁到蕭國公府了,怎麼還不安分!
害死二姐姐不說,如今還要回過頭來管潯哥哥的婚事。”
她握住楚氏的手,哽咽著說:“姑母,您能不能......再幫幫我?我真的不想嫁給彆人......”
楚氏為難道:“這......你也知道你潯哥哥的脾氣,我如何幫啊?”
她不過是空擔著薑夫人的名號罷了,事實上,她在薑尚書府,沒有一丁點的話語權。
薑川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一直視她為空氣,一旦他決定的事情,莫說是楚氏了,就連薑老夫人都不敢多嘴一句。
但是很多時候,楚氏也很是滿足了。
她出身不好,能坐到薑夫人這個位置上,已經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起碼在上京,就沒什麼人敢得罪她。
楚氏也知道,薑川能容忍她,正是因為她大多數時候都能安分守己。
可她也不願跟楚蘭君關係鬨得太僵。
若是楚蘭君一直生活在滄州的楚家,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家碧玉,一輩子都沒機會接觸薑潯這樣的貴公子便也罷了。
但是偏偏她來了薑家,見識到了上京的繁華,見識到了薑家的權勢,更彆提還差一點就上了薑潯的床。
哪能輕易放棄。
想了一會兒,謹慎道:“你若是真想嫁給你潯哥哥,就更該去榮國公府赴宴。”
楚蘭君頓了一下,眼睛通紅道:“姑母,你這話是何意?”
楚氏拍了拍楚蘭君的手背,輕聲安撫道:“蘭君,尚書府都是薑家的人,行事本就不易......就算是能成事,也隻怕是會將所有的消息壓下。但榮國公府可就不一樣了......你想想,那榮國公六十大壽,本就是樁熱鬨的事,若是生米煮成熟飯,你潯哥哥想賴也賴不了......”
隻要有了肌膚之親,男人想賴也賴不掉,哪怕是做不了正妻,高低也得納個妾!
楚蘭君聽到這,才勉強止住了哭聲,抱住楚氏道:“姑母,還是你對我最好。”
她撲在楚氏懷裡,聲音帶著哭腔,可是眼睛裡卻沒有一點難過之意。
她看著牆壁,緩緩地說:“侄女兒也會像您一樣,用儘一切辦法,當上這薑家的主母。”
聽楚蘭君提起往事,楚氏僵了一下。
......從前薑家的主母,並不是她,而是魏嵐。
她當初做了薑川的續弦時,是被不少人戳過脊梁骨的,就因為魏嵐一直待她如親妹妹一般。
而她卻在薑川替魏嵐守靈累暈過去時,進了薑川的屋子。
......她不過是在外屋枯坐了一夜,之後,便由薑老夫人做主,成了薑川的續弦。
但這麼多年,所有人都覺得她比不上魏嵐。
甚至就連楚氏自己也這麼覺得。
即便身為女人,楚氏也覺得魏嵐生得太美了,那種美就好似清風明月一般溫和柔軟,不帶一絲攻擊性。
她甚至還想起了,魏嵐抱著一盆開得正盛的蘭花,轉頭對她說:“軟芸,你也喜歡蘭花嗎?”
可漸漸的,那牡丹又變成了一盆血紅的血水,浸透了魏嵐的衣裳。
她看到那女子長著一張幾乎與魏嵐一模一樣的臉,二人起了爭執,推搡間,魏嵐摔倒在花叢中。
魏嵐挺著肚子滿臉痛苦的哀求道:“軟芸,快去幫我請大夫......”
“......”楚氏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猛地從回憶裡脫離出來。
薑令芷剛回到上京時,她也曾拚了命的對她好,想要彌補自己當初挪不動腳步的錯處。
可後來,每每看到薑令芷那張臉,她就覺得後背發涼。
魏嵐對她那麼溫柔,她卻在魏嵐屍骨未寒的時候就惦記上了魏嵐的男人。
甚至經不住誘惑,成了薑川的續弦。
魏嵐當初為什麼會那麼問?蘭花明明是魏嵐最喜歡的......
是因為察覺到了她的嫉妒,還是察覺到了她對薑川的心思......
楚軟芸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舊事。
她愧對魏嵐,但不得不說,魏嵐曾經擁有的東西,實在是太令人著迷了。
她拍了拍楚蘭君的背,說:“有誌氣是好事。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沐浴安寢吧。這幾日好好準備著,定要在那席麵上勾住你潯哥哥。”
楚蘭君擦了擦眼淚,道:“姑母,那我就先回去了,您也早些安置。”
楚軟芸點了點頭。
直到楚蘭君走了,她才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去,慢慢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早就涼掉的茶水。
溫涼的液體流過食管,進入胃裡,四肢百骸都冒出了絲絲涼意。
難怪薑川忘不了魏嵐。
難怪羌越的國君拓跋玉隻是見了魏嵐一眼,就大軍壓境,非要求娶。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不也忘不了,魏嵐望向她時那清亮明媚的眸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