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口雌黃?”厲朝峰看向灰發老者,再看老伯略帶思索的表情,口中問道。“老伯也覺得厲某在信口雌黃嗎?要不要厲某找些證據,來證明一下厲某所言並非空穴來風?”“不必了!”老伯淡定的揮了揮手。孫玉伯來自關外,當年身邊也不過三五朋友,也算得白手起家。厲朝峰說的情況,彆說他的江湖朋友,就是他剛剛立足之時,也做過不少。江湖人想要稱霸一地,怎麼可能避開血腥廝殺。隻是經曆了原始積累後,孫玉伯買地開始用腦子了。豐年儲糧,災年買地。長此以往,孫府的土地自然越來越多。而朝廷.自然不敢對孫府所作所為進行乾涉。到了孫玉伯這個級彆,知府如果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得老老實實的低頭,和孫府共享太平日子。比起厲朝峰這種囂張到設置一地規矩,孫玉伯隻是安安靜靜的當一個富商員外,完全是朝廷的幸運。隻是豐年納銀?災年納糧?老伯眼光銳利的看向厲朝峰,沒想到對方年紀輕輕,對朝廷的政策也了然於胸。可惜不是和厲朝峰商議朝廷律令的時候,老伯看著厲朝峰問道。“占地一事便算過了,可你為什麼要取消奴籍呢?”厲朝峰聽著老伯的話語,也是靜靜的看著老伯的眼神。淡定,毫不在意。卻也銳利非常。麵對老伯的淡定,厲朝峰笑著搖頭。“厲某取消奴籍,也不過求財罷了。”老伯有些疑惑的看向厲朝峰,口中卻是笑道。“願聞其詳。”環視一圈,厲朝峰麵露市儈之色,眼神裡全是得意。“厲某的工坊缺人,可是一查,這天下大半數人,全都是聽從主人的奴婢。”“一家家的上門買人.厲某可沒有那麼多金銀珠寶。”“廢了奴,厲某也就不用買了,倒是省下了一大筆錢財。”灰發老者聽到厲朝峰這麼說話,滿眼怒火,口中更是怒罵出口!“無恥之尤!”如果不是神龍幫胡亂廢奴,他的家奴怎麼敢私自逃走。甚至逃走之前還帶走了他的小妾!目光看向老伯,灰發老者直接問道。“老伯,此等無恥之徒以一己私欲擾亂世間的三綱五常,你還要由著他繼續信口胡說嗎?”老伯聽到灰發老者的問題,也是微微搖頭,口中笑道。“老朋友,孫某能夠有現在的名聲,是因為我很尊重公道。”“而公道,自在人心!”目光看向厲朝峰,老伯又是笑著問道。“龍王覺得這話對嗎?”厲朝峰看向老伯,他說的話很市儈,但江湖本來就不是光明正大的地方。為了一己私欲占人家產不知凡幾,但隻要花錢安排一頓好酒招待,就是江湖豪傑。厲朝峰心中歎氣,到底不在神龍幫,沒有權勢加持想要忽悠一群人真的很難。厲朝峰不想再和灰發老者掰扯太多,隻是看向老伯,神色平靜的問道。“那就得問問,在老伯心中,奴婢是不是人了?”老伯眉頭微微皺起,他請厲朝峰來孫府,自然不是想著直接殺死厲朝峰。此子雖然年輕,但武功過人。江湖以武為尊,厲朝峰做的事情很囂張,但也隻是在神龍幫的勢力範圍內。他隻是希望厲朝峰能守些江湖規矩,順便給他一些麵子。聽到厲朝峰開口問出自己最不願意接受的答案,老伯心中也是隱隱有些難受,嘴裡卻是笑道。“年輕人做人不要太氣盛!”“這天下綱常,可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定下來的!”厲朝峰笑看老伯,口中哈哈一笑。“年輕人如果不氣盛,又怎麼會有一個年輕氣盛的成語呢?”老伯看著厲朝峰,口中好奇。“你真就半點都不想退讓嗎?”厲朝峰口中笑了,正視老伯的眼睛,口中解釋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神龍幫靠廢奴獲得的利潤,已經趕得上孫府幾十年的收益。”“我退了,老伯要給我補足收益嗎?”老伯神色微變,看向身後的律香川,對方卻是微微搖頭。律香川知道老伯的疑惑,但他也不知道神龍幫這幾年到底賺了多少錢。安慶的繁華,他看的清楚。但安慶裡的百姓隻是服從神龍幫管理,算不上神龍幫內部人員。可若說孫府付出幾十年的收益能建出一個神龍幫總舵,他不敢確定。搖頭過後,律香川思索一番,最終點頭。神龍幫總舵是天下間唯一的筒子樓集群體。在律香川心中,這棟樓完全稱得上價值連城。他哪怕窮極一生,也沒辦法建成一棟容納數千幫眾生活在一起的高大樓。看到律香川點頭,老伯眉頭皺的更深,但還是搖頭否定。“可這依舊亂了綱常。”所謂三綱,乃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厲朝峰說是廢奴,實則廢的是君臣之綱。主奴和君臣,本就一體雙麵。簽訂賣身契變成奴仆,本質一個人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臣子。君雖不仁,臣不可以不忠。所以主人打殺奴婢,猶如君王賜死臣民,乃天經地義之舉。厲朝峰廢奴,實為逆天而行。老伯的意思厲朝峰心裡清楚,但他還是一臉疑惑的看向老伯。“綱常?”“厲某年少,又不喜讀書,倒不清楚三綱五常裡有說過賣身契不能廢掉的?”老伯看著厲朝峰,對方臉上疑惑,眼光卻是清明。看出他並不想在綱常上落人口實,微微點頭,老伯也是開口解釋。“奴仆一旦歸屬主人,就須終身為奴。”“其子孫也屬於主人的孳息,須世代為奴。”“這雖然不在三綱五常之列,卻也是天地之理。”“原來是天地之理啊?”厲朝峰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卻是馬上搖頭。“可這天地間的道理太多了,厲某窮儘一生,怕是也學不全。”“厲某一生隻想富貴榮華,如果隻是些許道理就讓厲某損失許多金銀,厲某可不想浪費精力。”直視老伯微怒的表情,厲朝峰又是笑了,開口反問。“想必老伯也不在乎彆人的道理,對吧?”老伯看著厲朝峰戲謔的表情,也是長笑一聲,隨後搖頭。“的確,對你我這種人而言,道理從來是沒多大用處的!”越過厲朝峰的身體,老伯看向胡鐵花,胡鐵花很安靜,眼神卻很黯淡。知道胡鐵花也不是蠢貨,老伯看向厲朝峰,口中笑道。“但人活在世間,若真的一點道理都不講,會變成孤家寡人的。”“你這麼年輕,難道真的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了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