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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銀滔,日融玉鏡。
距離萬馬堂十裡外的山脈前,換上一身白色長袍的水母陰姬看著眼前霧凇雪景,眼神裡閃過絲絲讚歎。
人間美。
美如繁星點點。
山如此。
海如此。
人心亦如此。
隨著身後傳來無比輕微的腳步聲,水母陰姬沒有回頭,隻是繼續看著眼前美景,語氣淡漠的說道。
“你來了。”
看著水母陰姬的背影,厲朝峰也是點頭接話。
“讓娘娘久等,朝峰失禮了。”
“失禮.”
水母陰姬嘴角閃過一絲蔑笑,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厲朝峰。
緩緩開口,水母陰姬也是半是譏諷道。
“新任天下之主如此客氣,陰姬再怎麼狂妄,也得給天下萬民一個麵子。”
回轉身形,水母陰姬也是看向厲朝峰。
厲朝峰追來的很急,依舊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水母陰姬:“你我畢竟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既是生死決戰,何不準備一下?”
厲朝峰苦笑:“白山黑水闊地千裡,廣袤無邊,有娘娘在,百姓的日子才能安生。”
“既然娘娘已經冷靜下來,不如就此罷戰,你我一起找出真相,如何?”
真相
水母陰姬從來不是一個蠢貨,但有些事情,她不想承認。
神水宮縱橫江湖數十年,從來無人招惹。
宮南燕被殺,自然不是水母陰姬對江湖的威懾力開始下降,而是天下有了比水母陰姬更值得畏懼的存在。
赤焰神龍,厲朝峰。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可鷸蚌之所以拚死相爭,不就是因為雙方從來沒有和解的可能。
在厲朝峰和水母陰姬麵前,沒有人能當漁翁。
既然沒有漁翁,那鷸蚌就隻能先爭個輸贏。
沒有接話,水母陰姬隻是搖頭道。
“有你這麼一個冷漠無情的父親,雲芝真的很可憐。”
厲朝峰背手而立,開口反駁道。
“她生來衣食無憂,更學的一身絕頂神功,神龍幫上下人人愛護,如何算得可憐之人。”
水母陰姬:“一個父親,看見女兒被人幾近虐殺,卻依舊冷靜如冰,更絞儘腦汁的對我這出手虐殺之人施謀用智。”
“厲朝峰,現在的你.,還是一個人嗎?”
厲朝峰搖頭:“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也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水母陰姬悠然插話:“為了一群和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付出如此代價,值得嗎?”
厲朝峰一臉悵然:“柳心瑩一身權勢隻在我之下,我的一對兒女若是心懷權勢,亦會如此。”
“雖沒有了恩愛的丈夫和關懷備至的父親,但他們也得到了更多,何來代價之說。”
水母陰姬一臉譏諷道:“作為天下第一人,縱使天子在位,也得對你禮敬有加,日常孝敬絕不短缺。”
“何必占據天下大權,讓自己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厲朝峰搖頭:“有得必有舍,百姓人人如龍,我的飲食起居也會比過去更好.”
水母陰姬打斷道:“我知道南方百姓的日子的確變得很好,但他們並不喜歡你口中的平等,尤其是在比他們更窮的人麵前。”
“厲朝峰,你付出了一生,連家人都無法區彆對待”
語氣止住,水母陰姬滿臉感慨道。
“你在做一場隻有自己喜歡的美夢,還是一場終歸會醒的美夢。”
厲朝峰沒有反駁,隻是笑著問道。
“不試試,誰知道結果如何呢?”
“哪怕我真的錯了,但能在死前讓天下百姓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史書必然有我濃墨重彩的一筆。”
水母陰姬看著厲朝峰無比認真的眼神,也是長笑嘲諷道。
“史書從來任由後來者塗抹。”
“等你死後,那些對你心懷不滿之人也會做人死政息之事。”
“未來的天下掌控者隻會謀奪你創造的功績,不會給你留下半點痕跡。”
“就算這樣,你還要走下去嗎?”
厲朝峰出言反駁:“百尺高樓很難建,也容易被強者推倒。”
“但人間出現過一次百尺高樓後,終歸會有人想再造一次盛世輝煌。”
“他們可以改變史書有關我的評價,可他們改變不了現實規律.”
直視水母陰姬嘲諷的表情,厲朝峰正身說道。
“奴婢再怎麼聽話,躬身彎腰的他們,也不會向往人間的輝煌。”
“因為輝煌,與奴婢無關,隻與人有關。”
“而想創造比一個更現在輝煌的盛世,需要一群比現在更身心自由的人。”
“他們會走一些彎路,但終會回到我為天下設計的道路上。”
水母陰姬愈發譏諷:“天下之主也許喜歡輝煌盛世,但他們更喜歡萬人之上。”
“於天下強者而言,你想要達成的未來,從來是錯的。”
厲朝峰沉默,但很快擠出笑容,滿不在乎道。
“沒有人能設計出十全十美,甚至毫無破綻的計劃。”
“我如此,娘娘亦如此。”
“而我,隻是在自己活著的時候,堅持心中的想法罷了。”
水母陰姬看著厲朝峰認真的眼神,也是點頭認可道。
“若非宮南燕因你而死,本宮從不想與你為敵。”
“可你我這種人從來是蠢貨,永遠會堅持自己心中最愚蠢的想法。”
比起邀月追求長生之道,水母陰姬從來清心寡欲。
除了修行武學,水母陰姬並沒有多少人生追求。
不貪權勢,不好名利,不求永生。
神水宮還會以自身為勢,保護弱女子不遭侵害。
過往數十年,水母陰姬以天水神功和天一神水威震江湖。
但她從來幽居神水宮,與江湖人隻有爭鬥,沒有利益衝突。
神水宮的規矩隻在白山黑水間執行,白山黑水外,她們也隻會在江湖人冒犯神水宮威嚴時出手殺人。
厲朝峰和水母陰姬從來不是敵人。
可因為宮南燕之死,最終成了死敵。
厲朝峰心中千言萬語,可最終還是化為一聲長歎。
情與理,陰與陽。
即是相生,也在相克。
法不容情。
情,又何時講過道理。
水母陰姬和厲朝峰的交流已經走到了終點。
無比澎湃的天水真氣狂潮從厲朝峰身前緩緩升起。
山中白雪化為滔天銀浪,翻滾而至。
無數雪花之間,厲朝峰緩緩伸手,一把藍黑長刀瞬間成型。
隨後,整個人沒入白雪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