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遲疑了很久,時暖始終沒辦法撥通這個號碼。
那晚的羞辱與警告,讓她羞恥不堪,無地自容。
醫生一直在觀察她,看她不停翻看號碼,又不停地合上,知道她已經是窮途末路。
於是,他沉下聲,說了一個本不該他提出的建議。
“時小姐,你弟弟一直都是我經手的,我治了他三年,比任何醫生都更了解他的情況。說句實話,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弟弟的病全是靠錢吊著的,一旦錢不夠,你弟弟的治療不到位,他的病會以更強勢的方式反撲。”
“而我看你也不像是有錢人家,你還年輕沒必要認死理。你完全可以讓自己過得更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時暖當然明白,可放棄她的親弟弟,她做不到。
如果不是因為她,弟弟不會出事,更不會變得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多謝你的建議,隻是我隻有我弟弟一個親人了,我不想就這麼放棄。”
醫生也理解她的選擇,沉聲道:“那你就想辦法籌錢吧?越早越好。”
時暖趕緊點頭。
沒了外人,她臉上的脆弱與無助全部都冒了出來。
她去外麵的樣子上坐下,屈腿抱住自己,試圖用這種方式給予自己些許安慰。
還能怎麼辦?
她還可以找誰?
誰還能幫得到她?
每自問一次,她就抱緊自己一分。
到最後,她的手臂已經用力到開始顫抖。
身體的疲憊達到極致。
她勉強找回了些許勇氣。
她再度調出了墨霆琛的號碼。
心一橫,撥了出去。
“嘟——”
這裡的走廊過於安靜,即便她沒把手機放在耳邊,也能聽到撥通聲。
第一聲,第二聲……
直到第五聲響起,那邊依舊沒人接。
時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也瞬間散了個乾淨。
她早該想到的。
墨霆琛厭惡她入骨,怎麼會接她電話呢?
自嘲之後,她開始破罐破摔,直接給墨霆琛的秘書打去電話。
墨氏集團,會議室。
墨霆琛正在主持一場關於墨氏集團未來發展的戰略會議。
高層們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他發言。
氣氛非常嚴肅。
林凱的手機雖然是靜音,但一直拿在手裡,見時暖來電,他先是看了墨霆琛一眼,而後直接掛斷,並編輯了一條信息。
【太太,我在開會,有什麼事?】
時暖看著那條信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回複。
【林特助,我弟弟這邊需要錢,我想請你打筆錢到我的賬戶。】
林凱見她又要錢,微微蹙眉,但還是回複道:【現在給醫院彙款的事,已經交由墨總的秘書晨琳負責,這是她的號碼,請你聯係她。】
時暖看著這條信息,忍不住笑出聲。
好“正規”的辦事流程。
可她已經破罐破摔了一回,也不怕第二回。
她又撥了那個號碼。
晨琳正在衛生間補妝,打算趁會議休息時,給墨霆琛送一杯咖啡。
見有人來電,她看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
這才接聽。
“你好,我是墨氏集團總裁秘書晨琳,請問有什麼事?”
時暖已經沒有心思寒暄,直奔主題。
“我是時暖,我弟弟調整了治療方案,費用要比以前更高,需要先往醫院賬戶彙款一百萬,麻煩你幫忙安排下。晚上,我會拿著醫院票據去找墨霆琛要簽字。”
晨琳雖然是第一次跟時暖打交道,但她早就聽聞墨霆琛根本不在意她,娶她隻是為了交差,從來都沒把她當回事。
所以在聽到她張口就要一百萬的時候,晨琳連敷衍都不想,直接拒絕。
“抱歉太太,我是墨總的秘書,必須按照墨總的規矩辦事。沒有簽字,就不能打款,請你不要再抱著僥幸心理來蒙騙我,否則我會如實將你的所作所為彙報給墨總。”
“我不是要騙你,我弟弟病情加重,醫生說……”
“嘟嘟嘟——”
時暖的話還沒說完,晨琳已經單方麵終止了通話。
突然間,時暖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她痛苦又無助,把頭深深埋入膝間,任由心臟被撕裂成碎片。
徹底絕望。
這時,兩個病患家屬從她麵前走過。
“哎呀,怎麼這個月的費用比上個月又貴了一千塊?我剛存進去的一萬塊,又隻剩下八千多了。”
“你看看你的賬單呢?上麵應該有扣費明細。”
“可我感覺我的藥跟價格對不上,上個月我吃的是一種藥,但這個月醫生又給我孩子換了一種藥,說是效果好。但我兒子病情也沒什麼起色,感覺還比以前嚴重些了。”
“不會吧?你晚點再去問問醫生呢。”
剛才還一動不動的時暖,猛地抬起頭。
不對。
小宇每個月的護理費是墨霆琛出的,這筆錢從來沒斷過。
而前兩年的病情一直都很穩定,醫生還說在好轉。
可近半年開始,小宇不僅時不時病發,症狀一次比一次嚴重。
上次剛手術完,沈醫生都說小宇病情正在變好,為什麼又會突然惡化到自殘?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她想不出頭緒,卻覺得肯定有環節出問題了,於是她去門診打印了近半年時宇的用藥情況,以及病情記錄。
厚厚的一遝紙,讓她覺得心驚。
她回到時宇的病房外,蹲著將這些紙放在椅子上,一一鋪開。
一頁一頁地查看。
墨氏集團。
結束了戰略會議,墨霆琛回到辦公室,靠坐在軟椅內休息。
片刻後,他又拿起手機想問問時暖的身體情況。
結果看到了她的未接來電。
還是一個小時前。
他立刻回撥過去。
但那頭卻沒人接聽。
他立刻又給司機去了電話。
得知對方已經到家,時暖還在醫院,他立刻讓人查時暖的下落。
發現她竟然又偷偷去看時宇,他的臉色猛地一沉。
“林凱,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好的,墨總。”
林凱立刻把車鑰匙找出來,見晨琳要進去找他,直接讓她帶進去。
晨琳有些奇怪,“墨總今天下午不是約了一個客戶嗎?時間都要到了,怎麼還要出去?”
林凱立刻看著她,提醒道:“晨琳,你隻是墨總的秘書,彆打聽不該打聽的。”
晨琳抿了抿唇,不以為然地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