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猜陳院長有問題嗎?”
“額…沒問題,有些事我看的還不如小梅公子清楚。”
“旁觀者清嘛。”
梅呈安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一時嘴快,差點兒暴露,好在他大腦極速運轉,半真半假一通算是勉強圓過來了。
其實他剛才的推測不能說有問題,但是依據的信息有問題,就比如王啟年早年曾是江洋大盜,後被陳萍萍親自收服,拉他進了監察院,此事就連院裡各處主辦都不知道,區區京都府尹又怎麼可能查得到。
也就是王啟年對於自己過去那點經曆不覺得有需要保密的意義,覺得即便被人知曉也沒什麼關係,這才糊弄過去。
但凡他跟陳院長對對答案,他就暴露在陳院長眼前了。
好在他對王啟年脾氣秉性有所了解,院長在他心中高高在上,他可不敢閒著沒事跟陳院長憶往昔。
謹言慎行!謹言慎行!謹言慎行!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王啟年早就將剛才的談話拋之腦後了。
“小梅公子,你的幾位侍女功法已經入門了吧。”
“好眼力,從哪看出來的?”
“方才小梅姑娘攔我,輕功身法可圈可點。”
“我將你傳授的輕功身法也教給了他們,你可介意?”
王啟年擺手。
“害,就是一點輕功運用的小竅門,算不得什麼高深技巧,傳就傳了,沒什麼大不了。”
“還得是你啊老王,一個字,豁達!”梅呈安伸出大拇指。
“不過,這才短短一個月就能掌握到如此地步,公子的幾位侍女天賦驚人呢。”
“額,我替她們謝謝你的誇獎。”
“使不得使不得,王某也是實話實說,看到王某尋的幾本功法能幫到公子幾位侍女,啟年已經很欣慰了。”
“………”
合著你擱這兒點我呢?
“這還多虧了老王你,這幾本功法太厲害了,要沒有你替她們幾個尋到功法,她們幾個在再有天賦那也無用武之地啊,這麼著,改天讓她們幾個擺一桌請你喝頓酒?”
王啟年達到目的立時眉開眼笑,褶子爬滿眼角。
“不用不用,都是我應該做的!”
“要的要的,老王你簡直是她們再生父母。”
“哎呦,誇張了誇張了,啊哈哈哈哈。”
“真不用?”
“公子記得王某的功勞,王某已經很知足了,真不用。”
“你看你老王,你真是,這麼客氣做什麼,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
“嘿嘿嘿嘿。”
……
王啟年的婚禮辦的簡約又隆重,夫妻二人父母都不在了,也並無親戚到場,到場的基本都是監察院跟王啟年關係還不錯的同僚,以及相熟的鄰居,人數並不多。
梅呈安是上完早課過來的,他這個年紀,來早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他趕到的時候正趕上王啟年夫婦二人拜堂。
隻見堂上眾人分立兩側,堂中,身著一身大紅袍的王啟年與新娘子在司儀高聲唱禮中一起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的時候,梅呈安抬眼望去,堂上那人年約四旬,白麵無須,臉帶笑意,身著玄色帶有金色暗紋的衣袍端坐在輪椅上。
正是陳萍萍。
二人都沒父母,而陳萍萍做為二人的主婚人和媒人,坐在那裡也說得過去。
梅呈安往旁邊一掃,就掃到了一身黑袍,麵具遮臉的影子。
這就對了,這倆人幾乎形影不離。
許是打量影子的時間有些久,影子仿佛感受到什麼,抬眼向他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好在梅呈安及時移開了目光,重新落在王啟年身上。
影子抬眼望去,隻看到了一個衣著不凡的小孩子,不知是誰家公子,身邊的侍女看年級也不大,轉而向旁邊看去,看了一圈也沒發現異常,方才垂下目光。
此時王啟年夫婦已對拜完,再司儀高喝送入洞房後,場上眾人紛紛叫好,目送王啟年夫婦離去。
在司儀的安排下,眾人紛紛回到院子各自入座。
梅呈安正想著找坐在哪個位置合適,司儀便朝他走過來了,躬身抱拳。
“可是梅少爺當麵?”
“你認識我?”
“啟年兄特意交代過。”
“啟年兄,你是他朋友?”
“同僚。”
梅呈安剛才注意力一直在王啟年陳萍萍影子身上,倒是沒怎麼注意過這個司儀,現在仔細一看,這不獨善其身的鄧子越嘛。
“找我何事?”
“公子的酒席另有安排,請跟我來。”
“不用了吧,我看這裡還有不少空座。”
“啟年兄交代,公子身份尊貴,自然要單獨安排一桌。”
“行吧。”
老王這麼給麵子?問題我身份也不尊貴呐,老爹梅執禮雖然是京都府尹,那也不過是個從三品,在京都毫不顯眼,怎麼感覺怪怪的?
鄧子越帶著他走到後院一間偏房前,鄧子越停下腳步。
“怎麼停下了?”
“公子的座位就在屋裡,自行進去便可,在下還要招待正堂眾人,便不進去了。”
這下梅呈安更起疑了。
“屋裡有酒席?”
“有!”
“我單獨一桌?”
“額…”
“屋裡還有誰?”
“公子進去便知。”
“好,你去吧。”
鄧子越躬身行禮後匆匆走人了。
“蘭姐姐,你看他走的是不是有點快?”
“特彆快,仿佛在害怕什麼。”
“害怕什麼?他是監察院的他能怕誰,無非也就是…”
想明白的梅呈安沒好氣的笑了笑,不就是陳萍萍嗎,至於怕成這樣嗎?
如今躲是躲不過去了,與其戰戰兢兢,還不如大大方方的,陳萍萍又不是慶帝,他對陳萍萍還是挺有好感的。
想通此節,梅呈安神態自若的推開了房門走進了房間,房間裡沒什麼陳設,獨獨中間擺了一桌宴席,陳萍萍獨坐在一側,正在吃東西,影子則站在他的身後。
席麵上菜品極其豐富,除了他的鹵味,兔頭,燒烤,還有不少熱菜,酒桶就放在了一把椅子上麵。
梅呈安自顧自的坐在了陳萍萍的對麵,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腐竹吃了起來。
小蘭給他接了一杯打嗝酒,放到他右手邊。
“你方才的話沒說完,他是監察院的,所以該怕誰?”
梅呈安又夾了一筷子蒜苔。
“那自然是監察院的老大,陳院長了。”
陳萍萍擦了擦嘴,語氣溫和。
“這話不對,我是他們院長,自己人為什麼要害怕自己人呢?”
“可能是你名聲太可怕抑或是他心虛?”
陳萍萍回頭問影子。
“我名聲很可怕嗎?”
影子悶聲悶氣開口:“反正不怎麼正麵。”
陳萍萍恍然大悟。
“不過,監察院的人對你對你從不害怕,隻有尊敬。”影子又接了一句。
“噢,那既然不是怕我,那就是心虛了。”
“需要我讓人查查他嗎?”
“不用,我對他有印象,我記得他進監察院還是我特批的,是個有氣節有一腔熱血的人。”
“那他心虛什麼?”
陳萍萍沒回話。
梅呈安悶頭吃著麵前的菜,他胳膊不長,小蘭給他夾了不少菜。
你彆說,雖然都是些家常菜,味道做的卻極好,也不知道王啟年從哪請的廚子。
“你說呢?”
梅呈安將口中食物嚼碎咽下,又喝了一口啤酒,踩了擦嘴。
“我又不是你們監察院的,我怎麼知道?”
“隨便猜猜怕什麼?”
“這可是你說的。”
陳萍萍往輪椅上一靠。
“我說的。”
“方才你說他是個有氣節有熱血的人?”
“不錯,我的眼光自認還不錯。”
“我看不像。”
“哦?”
“你口中的人物應該不卑不亢氣質硬朗,可那司儀唯唯諾諾低頭哈腰,這能是一個人嗎?”
陳萍萍目光依舊溫和,臉帶笑意。
“他若就是一個人呢?”
“那問題就大了。”
陳萍萍來了興趣,身子稍微前傾。
“說說,什麼問題?”
“什麼東西能將一個人活活消磨成另一個人?”
“你覺得是什麼?”
“監察院?抑或是官場?”
“有點意思,繼續。”
梅呈安搖搖頭道:“繼續不了,我又不是當官的,我才多大呀,具體是什麼你應該比我清楚。”
話到興頭突然不說了,難免有些掃興。
陳萍萍有些失望的頓了一下,隨後點點頭不帶情緒吐了三個字。
“有道理。”
陳萍萍話頭一轉。
“孩子你多大?”
“九歲。”
“這打嗝酒是你的產業?”
梅呈安點點頭,陳萍萍知道這些並不奇怪,最近在京都聲名鵲起的打嗝酒監察院能放過才怪,估計早就查的明明白白了。
“這酒你是怎麼釀出來的?”
梅呈安無語,就這麼光明正大問商業機密嗎?
“商業機密,謝絕打聽。”
陳萍萍笑著擺手。
“我對你的機密不感興趣,我是問,你是怎麼產生要釀造這種酒的想法的?”
梅呈安愣了,這個問題,怎麼如此刁鑽,這讓他怎麼答,哦,我就是學的這個,發現啤酒花就造了?他畢竟才九歲,平常也不接觸酒,如何會想釀酒,又是怎麼釀造出來,這裡麵不合理的東西很多。
“想了,於是就釀了,有問題嗎?”
反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答,便隨便答了一句,心中暗暗叫苦,求求了,彆再追問了,彆為難我胖虎了。
誰知聽完這句話陳萍萍卻愣了,也不追問,反而目光迷離,仿佛陷入某種回憶。
良久,陳萍萍似乎忘了剛才的對話,表情也沒什麼大變化,隻是沒了笑意,回頭對影子淡淡說了一句:“走吧。”
影子雙手環抱在胸前道:“不見見新郎官了?”
陳萍萍搖搖頭,影子留戀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麵具下默默吞了一口口水,推著輪椅走出門外,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