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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男的右手重重砸在坑窪不平的泥地上,與之一起落地的,還有山男那顆雙目圓睜,鬥大的腦袋。
神穀川斬殺了這頭暴戾的山妖。
他倒是不太在乎這樣做的後果,反正又不是沒有給過山男活下去的機會。
而且在允許生死相搏的點將擂台上,殺死對手也不失為一種終結比賽的方式。
再加上,山男還是大江山的前鋒鬼將,斬了他說不定還能延緩大江山擴張的進度。
龐大的肉山緩緩化成灰燼消散,【製燭僧的抽血泵】轟鳴著飛出,取走了c級的心頭血,而後又落回到神穀的手心。
擂台周遭鴉雀無聲,所有圍觀的怪談都噤若寒蟬。
也隻有小小老頭從容不迫,優哉遊哉地跑去堵截骰子鬼和算盤小僧,索要這輪押賭的魂晶。
“還有誰?”神穀彎曲左手臂,用手肘的衣物夾住一文字一抹,擦掉了刀刃上的血汙,隨後又轉向圍觀的群妖,“還有要上來打的嗎?”
自然是沒有人要打的。
妖群一言不發退地離他更遠了。
神穀望了眼遠處坍塌大半的那間樓閣,山男最後砸出的巨岩崩斷了那裡的木質牆壁橫梁,被砸中的馬垂首已經死透了。
想想有點可惜。
那馬頭小妖還挺能言會道的。
“所以,我現在應該是大江山的鬼將了吧?現在誰說話管事?”
圍觀的妖怪皆是緘默。
一直到一種鐵鏈摩擦拖動的“嘩嘩”聲響起,妖群麵麵相覷,讓開了一條道路。
從妖群之中走出一個有兩米多高,壯碩無比的雄鬼。
這大鬼的膚色與人類無異,偏向黝黑暗沉,穿一件平安時期的褐色狩衣,衣著襤褸破損,穿戴也不整齊,裸露出肌肉紋理清晰的胸膛。
大鬼的頭頂,長有一對金色鬼角,一大一小,看起來極不對稱。
五官也與人類類似,不像正常鬼族那樣過分猙獰,但是雙唇之間能看見裸露出來的兩顆獠牙。
雙角的大鬼周身都被沉重的黑色鐵鏈所纏繞,每走一步,身上的鏈條都會碰撞摩擦,發出嘩嘩的響動。
“大爺我是金熊童子,我來做你的對手。”
大鬼的右手一抖,一條鐵鏈翻動繞上他的手腕。
他的眼裡閃著火光,上嘴唇微微揚起,使得嘴裡的獠牙更加分明了幾分。
“哦?”
神穀川上下打量金熊童子。
有敵意,很顯然來者不善。
而且金熊的身上是明顯的荒神氣息。
“是因為我斬了山男,所以讓金熊童子很惱火嗎?”神穀川在心裡暗暗的尋思,“大江山勢力剩餘的兩個天王之一,荒神的水平,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了大江山的頂尖戰力水平。”
金熊見神穀遲遲沒有給回應,頗為不耐煩:“喂,犬妖,你是犬妖吧?打贏了大爺我,就讓你做大江山的鬼將。”
“這樣不對吧?”神穀帶著笑意搖頭,“打贏山男我就是鬼將了,要坐他本來的位置,這可是山男親口許諾的,在場的妖怪可都聽見了。而你是大江山的天王,我要是打贏了你,應該讓我做天王才對。”
“真是好大的口氣!”金熊眼裡的火光更加濃重了,重到仿佛要燒灼出來將神穀吞沒,“來啊!來打!看看你有沒有命當這裡的天王!”
“這算是答應了嗎?”
神穀川依舊是那種淡然自若的樣子。
這使得金熊童子更加窩火了,捆綁在他身上的那些厚重鏈條嘩嘩顫動起來,像是一條條黑蛇,仰頭吐信,蠢蠢欲動。
雙方劍拔弩張,火藥味濃重到讓現場的小妖們窒息。
“夠了,金熊,還嫌不夠丟臉嗎?”
而這時候,從妖群裡又搖搖晃晃走出一道人影來。
後出來的明顯是一個雌鬼。
大概和神穀川等高,身材高挑婀娜,額頭中央靠近發際處生長一隻紅色的獨角。
因為就長在中線位置,雌鬼的鬼角可比金熊那對大小不一的鬼角對稱,帶著一種很怪誕的美感。
雌鬼長有一頭黃發,高高束在腦後,高馬尾蓬鬆地垂掛。
耳廓尖尖的一對小巧耳朵,半隱在發梢之中。她的五官同樣更像人類,甚至算得上帶有英氣的好看,薄薄的紅唇之間裸露出來的尖牙,也隻有小小一角。
雌鬼穿一身朱紅色的裳唐衣,衣著整潔,但穿的寬鬆,裙擺下白皙且具有肉感的一雙大腿,正隨著她走動的步伐時隱時現。
她的右手舉著一個赤紅的寬口酒碗,左手上掛著一個酒盅。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整個人看起來醉醺醺的。
“星熊,少來管我的閒事!”金熊童子掉轉槍口,向著新出場的雌鬼轉移了怒火。
“閒事嗎?我可不覺得的是閒事。嗝——”星熊不體麵地打了個酒嗝,“雖說點將擂台確實是你負責的,但按你的規矩來說,犬次郎已經贏了山男,確實是我們的鬼將了,按照規矩他可以拒絕守擂。這時候你作為天王再下場,強硬要和人家打一場,想著給你的小弟報仇,不覺得太欺負人了嗎?”
“這家夥殺了山男!”金熊怒不可遏。
“是啊,是啊,技不如人有什麼好說的。”但醉氣熏天的星熊童子卻繼續火上澆油,“而且,山男是你指示上場的吧?”
“嗤!”金熊把牙咬得喀喀作響,掉頭朝著還呆呆立在周圍的妖怪大吼道,“全給我滾開!”
妖群如鳥獸散,擂台周邊很快就隻剩下了神穀川和兩個大江山的天王童子。
神穀持著一文字,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那裡,饒有興致看著金熊童子同星熊童子爭執。
有意思。
看起來大江山兩個掌握明麵實權的天王話事人,彼此之間似乎並不太對付。
吵,吵得再凶點。
打起來!
在大江山裡搞出大動靜,應該就可以把兩個管事的天王引出來。
這一點倒是和神穀川先前預想的差不多。
計劃通。
而後出現的星熊童子,看起來也是荒神的實力水平。
在看熱鬨的同時,神穀川也在心裡盤算——
要不要趁著現在兩個天王都在場,直接發難叫出式神們,將金熊和星熊全部狙殺?
神穀手下有一眾荒神式神,八尺女的地藏像,還有【雲外鏡】也都是帶來了的。
也就是說就算現在出手,八尺大人和七人禦前也能參戰。
金熊和星熊肯定不會料想到“犬次郎”這個外來的怪談居然還有這麼強悍的殺招,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以多勝少將他們兩個全部退治,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隻要失去了兩個管事的天王,大江山勢必會大亂。
到時候,神穀川就有機會將這片妖怪勢力吞並下來。
可現在唯一的不定因素是——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狀態不明。
狙殺金熊和星熊,在大江山裡沒有酒吞和茨木的情況下是肯定可行的。
但假如酒吞或者茨木依舊還在大江山裡,且裡麵有一個有級的實力,那麼貿然在敵人的地盤開打,估計得不到想要的戰果。
沒準自己這邊還得自爆逃脫戰場。
神穀這樣想著,又扭頭看了看四平八穩蹲踞妖怪城池北麵的那座宮殿。
嗯,那邊的氣息依舊讓他感到了不安。
還是感覺那邊一定有什麼存在。
在確切見到了金熊和星熊以後,神穀基本可以確信了,那邊宮殿的氣息並非來源於這兩個天王。
而是彆的什麼東西。
“這樣看來,酒吞或者茨木存在於這裡的概率不小,不能太過輕敵了。”
神穀還是比較在意宮殿那邊的情況。
現在大江山的兩個鬼王已經現身,雖然其中的金熊童子對神穀川抱有敵意,但是星熊貌似是要回護他的。
借助後者,說不定可以順利名正言順進入宮殿,從而獲得更多的有用信息。
最好是將大江山的底牌給翻出來。
至於狙殺天王的行動計劃,也不說完全放棄吧,之後視情況而定。反正已經接觸上了,肯定還會有機會的。
除此之外,神穀還有另外一件在意的事情。
是關於金熊和星熊的——
能明確的看出來,這兩個天王全是荒神的實力,而且氣息非常穩定。
也就是說他們必定有著穩定的信仰供奉。
可大江山的信仰是從哪來的?
妖怪城市裡的群妖嗎?
而且,這地方也沒看見神社之類的設施。
這一點神穀進城以後就有特彆留意過。
要知道,荒神要想維持自身穩定存在,通常情況來說,要麼是有自己的神社,要麼是在某個神明下麵當了從神。
如果是後者的話,金熊和星熊又是誰的從神呢?
酒吞童子或者茨木童子的?
可是這兩個大江山鬼王,有神社供奉嗎?
據神穀所知,現實裡應該是沒有的才對。
那金熊和星熊的信仰來源就變得非常可疑了。
要是大江山的背後還牽扯著某一柱未知神明,現在就對著兩個天王出手,也絕對不算明智。
總之,大江山裡還有諸多看不明白的古怪。
既然來都來了,神穀想著不如徐徐圖之,都順勢打探清楚。
放長線,釣大魚。
在勢力對決之中,信息掌握也是極其重要的一環,隻要不是一方強到足以碾壓另一方,信息因素甚至可能直接影響勝負。
“其實如果我能在大江山的高層裡掌權,不管後續是搞背刺還是獲取有用情報,可操作的空間反而更大啊。反正大江山和樂園那邊還有沒有正式碰麵對戰,我還有時間。第一次敵後作業,怪刺激的。”
這樣想想,神穀有點後悔剛才打擂的時候沒有讓其他式神們也上場了。
我手下的式神要是都能在大江山裡掌權,可不得直接把這裡架空了?
大江山直接改姓神穀!
但仔細計較下來,這樣其實也不太可行。
神穀川這樣一個能打的“怪談”出現在這裡,就已經引起大江山內部的猜忌了。
按照星熊童子的說法,山男就是金熊童子派上擂台的。
這也說明了金熊對於神穀川持不信任態度。
看來鬼族也不是腦子裡都長了肌肉的蠢蛋……
這要是突然來了一群荒神怪談,叫囂著要上位,再怎麼想都有鬼了。
而且神穀川自身上擂台,就已經打得沒有挑戰者再上擂,式神們再上,估計也沒有對手和他們打了。
隻能說可惜。
……
金熊:“沒錯,山男是我讓他上擂的。這樣一個外來的怪談,在我們這裡耀武揚威,先不說他本身有多可疑。讓他全勝出任鬼將,我們還能調動得了他嗎!?”
星熊:“是是是。嗝——所以你想讓山男殺殺犬妖的威風。可問題是山男打輸了,而且還輸不起。”
“唔!換做是你,被那樣的古怪陰招打退,你能服氣嗎?”金熊童子的憤怒快要溢出來了,黝黑的臉膛紅溫發燙,“山男,山男他就是個蠢貨!”
但他倒是不否認山男的愚蠢。
星熊童子搖晃酒碗,醉醺醺地不屑譏諷:“那讓山男出戰的你,又能高明到哪裡去呢?”
兩個天王依舊爭執不下,劍拔弩張。
甚至也完全不在意神穀還在現場,關於剛才點將擂台的事情,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講了。
而作為當事人的神穀川,至始至終都在一旁觀望。
嘖嘖嘖,家醜外揚。
我家就不會這樣。
甚至,神穀川還冷不丁地開口插話:“聲明一下,我不覺得我用了陰招,我贏得堂堂正正。”
本來嘛,我要是真耍手段的話,早就和般若混合雙打了。
雖說沒有讓般若上身,隻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而已。
但單從結果上來講還是贏的很坦蕩的。
彆汙蔑我嗷。
於是,本就怒不可遏的金熊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邊上的神穀身上,身上的沉重鐵鏈嘩嘩抖動:“你……!”
“冷靜點,金熊,我覺得他說的對。”
星熊童子懶散地晃了晃手裡的酒碗,原本是空的碗碟裡,不知為何又有酒水滿出,甚至溢到了地麵上。
“所以,星熊。你又要和我作對,是嗎?”
“是吧。”麵對金熊童子那咄咄逼人的氣勢,星熊不躲不避,反而有種正麵迎上的意思,“我本來就不喜歡點將擂台,也不喜歡山男。”
“不喜歡?可山男的損失怎麼算?他本來是可以成為……”
金熊童子這樣說著,又生生停住。
邊上的神穀川倒是捕捉到關鍵詞,來了興致。
成為什麼?
荒神,對吧?
大江山裡有能幫助山男突破成荒神的辦法?
這夥妖怪勢力的背後,該不會真有一柱來路不明的神明吧?
“還能怎麼辦?這是你犯的錯。”星熊飲了一口酒碗裡的酒水,看起來搖搖欲墜,“既然犬妖殺了山男,就頂替山男的位置。這也是你自己立下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