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提燈小僧所說的,“大江山和人類的戰鬥”應該是指源賴光討伐大江山的那一場。
所以基本可以斷定,那場存在於傳說之中的人鬼戰爭應該是真實存在的。
而按照對策室那邊的說法,大江山勢力活躍的平安時期,日本是人鬼共生的時代。
推測人鬼活躍的舞台都在現世,亦或者現世和常世之間不像現在這般涇渭分明,在那個時代兩個世界或許會有更加便捷的彼此互通方法。
大概也正是因為大江山於現世的存在,危害到了當時人類世界的京都,所以才會和守衛人類一方的源家爆發衝突。
同提燈小僧交談過後,神穀川故伎重施,繼續用魂晶投石問路,接連詢問了數個看起來比較溫順的城內怪談。
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
那現在可以確定,源賴光的討伐確實讓大江山元氣大傷。直接導致了四鬼天王之中的虎熊、石熊皆在那場戰鬥之中死去;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狀態不明,長時間未曾露麵。
大江山群鬼的上層,隻剩下星熊和金熊兩個苦苦支撐,且是這股妖怪勢力明麵上的話事人。
經曆了源家的討伐之後,大江山大概率是用某種方法躲回了常世之中雌伏了起來,一直到現在才重新複興。
這些差不多就是神穀川能在妖怪城市裡麵問到的,和這片勢力相關的基本概況了。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好像都沒直接在大江山勢力之中露麵過,會不會已經不存在了呢?但是這城裡的怪談似乎都堅定的相信,大江山依舊是由酒吞童子所統領的……”
神穀川在心裡這樣思索猜測著。
隨後他又抬起頭,眼瞳凝縮起來,朝著城池的北麵望去。
現在他正在這座大城的中軸大街的中央位置,身邊儘是些外形千奇百怪的怪談妖鬼。
大街的石磚縫隙裡,不斷有森冷的鬼氣四溢而出,在地上彙聚鬼霧,濃重到如同溪水一般涓涓從腳邊流淌過去。上空白色、紅色的紙燈憑空懸浮,上下飄動,慘白或血紅的鬼火光芒像是一條條從高處垂掛下來的濕滑長舌,不厭其煩舔舐著周遭一切景物。
從這裡朝北望,視線穿透鬼霧同鬼火的層層遮蔽,能遠遠看見一座華麗宮殿的輪廓。
那宮殿就如同酣睡著的一頭巨獸,四平八穩趴伏在妖怪大城的最北麵。
神穀凝著眼瞳去看,能看見那磚石土木構成的巨獸頭頂,正盤踞著難以估量的鬼神氣息,擰成巨大的渦旋不住轉動,陰暗的旋渦裡麵,一張張猙獰的鬼臉隆起又消散,嘶吼咆哮。
不過在解開感知視覺的能力後,這種奇異又驚悚的景象,便又看不見了。
“這座妖怪大城整體的氣息非常奇怪,而且宮殿那邊,一定有很特殊且強悍的東西存在……這可能也是現在大江山群妖相信酒吞童子依舊在領導他們的原因所在。”
“現在的情況依舊不夠明朗。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去那座宮殿裡麵探索一下。”
正當神穀在思索籌劃著下一步舉動時,身邊的那些怪談忽然沸騰了起來。
大量有理智的怪談或爬或跑或飛行,朝著東市的方向湧去。
“這是在做什麼?”
靜立著的神穀還處於狀況之外。
他四下一望,正看見最開始問話的那個提燈小僧,跌跌撞撞地跑過,手裡的那盞小提燈搖搖晃晃。
“喂,提燈小僧。”
眼疾手快的神穀一把拉住了小僧的衣領,將他拽到了身前。
“哇!啊,啊……又是你。”
提燈小僧看清拉住他的怪談是誰後,倒是沒有特彆慌亂了。
經過之前的那一次簡單接觸,他感覺這個白色的,模糊看不清的怪談還怪好的哩。
簡單回答了他幾個問題,就從他那裡拿到了三十幾枚魂晶。
“大家這是要乾嘛去?”
“哦,你是剛到這邊來的,所以不知道。擂台,擂台要開始了啊。”
提燈小僧這次倒沒有再向神穀索要魂晶了,作為一個極弱小的怪談,身上要真有太多魂晶也留不住。不然對於大江山的其他妖怪而言,就像是一個會移動的錢袋,分分鐘把他爆了金幣。
“擂台?”
“對啊,大江山的點將擂台。上去贏一場,就有機會成為十夫長,如果能連勝的話,還可以做鬼將!”
提燈小僧撓了撓光禿禿的後腦勺:
“就是因為今天要舉行擂台,所有來城市的怪談才會那麼多哩。甚至周邊愛宕山、若狹灣這些地方的異訪都會過來湊熱鬨。你要是能打的話,也可以去試試,如果能當鬼將,不但能拿到很多魂晶,還有……呃,漂亮的雌鬼女妖作為賞賜。就是,擂台有些危險。”
“多危險?”
“最近死在擂台上的怪談可不少哩。”
“哦。”
神穀大致聽明白了。
點將擂台,好像是大江山勢力挑選“軍事化人才”的一種手段,簡單粗暴。
上台打擂,誰的拳頭大,就可以在大江山勢力的軍隊裡麵獲得職位。
大江山近期有朝著周邊擴張的舉動,所以舉行這種點將擂台的頻率較高。
不過明明是選拔人才的比試,但似乎是允許生死搏殺的,那必定會損耗掉一些還算能打的怪談,所以這手段還真是原始。
相比之下,神穀覺得自己勢力的管理方式就文明許多。
“我要去東市那邊了!”
提燈小僧回答完問題,又提著紙燈匆匆忙忙跑遠。
神穀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點將擂台,這聽起來似乎是個能了解大江山戰力情況的一個途徑,去看熱鬨不虧。
而且……漂亮的雌鬼女妖。
我倒要看看有多漂亮。
……
大江山城池的東麵。
這裡有一塊空曠的開闊地,場地的外圍被一圈麻繩圍著,裸露的泥地坑坑窪窪。泥地之上貼伏流動的鬼氣,似乎比起城中的其他地方多了一股血腥味。
這便是大江山城舉辦點將擂台的地點了。
空地的中央,生長有一棵老槐樹。
樹冠高聳著,密集的樹葉像是人手般招搖不止。
其中一根粗壯的樹枝上,一條白色的“繩子”垂掛下來,繩子的末端連接著一顆鬥大的馬頭。
那馬頭的兩個圓溜溜眼球鼓動著,時不時發出“噅——噅——”嘶吼聲。
而連接馬頭與槐樹的那條發白“繩索”,或許是氣管之類的東西,正跟隨著馬頭的嘶鳴,不斷蠕動著。
這怪異的存在,應該是名為“馬垂首”的妖怪。
在日本,有一類會突然從樹上垂掉下來的妖怪,掛下來的東西無奇不有,人頭、馬頭、嬰兒、竹筐、茶袋、釣瓶或是一團火等。每個地區傳說中掉下來的東西都不一樣,很具有地區特色。
而“馬首垂”講的便是樹上垂下個馬腦袋的故事——
[在岡山縣,一天夜裡,一個男子獨自走在路上,經過一棵老樹時,明明沒有風,樹枝卻不停地沙沙作響。男子覺得奇怪,抬頭朝樹上一看,便見樹上垂下一顆馬的腦袋,還“噅——噅——”地叫著。]
這馬垂首並非是參與擂台廝殺的妖怪,更像是擂台上的主持人。
神穀跟隨怪談大流抵達這裡的時候,能看到空地處,已有兩個其他妖怪正在捉對廝殺。
隨著戰鬥越發激烈,那馬垂首同圍觀的妖怪也越發亢奮的吼叫起來。
很快,擂台之中的戰鬥就決出了勝負。
其中一個妖怪倒地不起,觀眾們爆發出或是喝彩或是嘲笑的陣響聲。那懸掛在槐樹上的馬垂首也嘶鳴著,口鼻劇烈噴氣,把自己寬厚的嘴唇都吹得變形:
“噅——愛宕山芝天狗勝!”
愛宕山就坐落在大江山的群山附近。
那地方有天狗的傳說,而“芝天狗”也算是天狗妖怪裡麵的一種。
擂台上的這個大概隻有一米四左右的身高,禿頂,背上雖然生有一對羽翼,但身上的肌膚又像水生類的怪談一樣,覆蓋有光滑的鱗片。
芝天狗本來就是一種生活在水域裡的妖怪,身上同時具備有天狗和河童的部分特征。
“愛宕山芝天狗選擇守擂!噅——”樹上掛著的馬垂首又一次吼叫。
“吼吼!”
聞言,圍觀的群妖氣氛高漲,山呼海嘯。
大江山的點將擂台規則,並不那麼追求絕對的公平,對擂取勝的妖怪可以選擇留在擂台上,直接迎接下一個妖怪的挑戰。
站在場外的神穀川快速凝起瞳孔,上下打量了一遍正耀武揚威的芝天狗。
“大概是d級的水平,反正肯定沒有到c級。比起烏天狗可差多了,也遠沒有我家的崽靚。”
在他觀察的過程中,圍觀的群妖裡有不少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神穀簡單想了想,撥開前麵的妖群,搶先闊步走入了場地的麻繩圈內。
來都來了,不如就試試當地的特色項目。
而且親身體驗大江山的點將擂台,也能大致感受這地方妖怪的實力如何。
“勇士入擂,通報姓名!”
馬垂首隻看了神穀一眼,便高呼起來。
“東京,犬次郎。”
神穀自己的名字一聽就屬於人類,雖說像鬼魂類的怪談也可以擁有人類姓名,但為了避免麻煩,他選擇報出了自家犬神的生前“真名”。
狗子的真名隻有現實世界裡同一個屋簷下生活的怪談才知道,哪怕常世裡的怪談們稱呼它的時候也是叫“犬神大人”。
所以這樣不會有什麼麻煩。
而且,就神穀披著【鬼之皮衣】那模糊不清的外形,說是隻犬妖也沒人能質疑什麼。
“芝天狗對戰犬次郎!”
馬垂首再一次鼓噪高吼,“噅噅”怪叫。
神穀川走到擂場的中央,瞟了眼圍觀歡騰的怪談群,而後便把注意力放到了芝天身上。
同樣的,芝天狗也在上下打量新上場的對手。
這水生的天狗,武力值在同評級的怪談之中還算不錯,但感知能力就不怎麼樣了。
“狗妖?”他略顯不屑地翹起赤紅色的大鼻子,並沒有將神穀放在眼裡。
高傲,或許隻要是天狗多多少少都有點這樣的性格,哪怕是神穀家的烏天狗也不例外。有傲氣不是壞事,但是傲過了頭可就是自大了。
神穀沒有搭理對手,淡然自若擺開架勢。
弓腿,屈腰,右手握住一文字刀柄。
對麵的芝天狗持著一柄大刀,咵咵舞動起來。雖然以他極其矮小的個子舞動大刀的樣子有些滑稽,但勝在手法快速,步伐靈活,刀隨步動,殺機繚亂,舞到他的身影都很刀光混淆在一起,片片槐樹葉飄零,還未落地便被切斬成絲。
如此精湛又花哨的技藝,倒是引得周邊的怪談又一次嘶吼叫好。
“嗯……”
神穀瞳孔凝縮,保持著居合斬的起手架勢,也跟著看了一陣子芝天狗舞刀。
隨後他的左手鬆開刀鞘,掠過衣擺一翻,一柄檀紅色的火槍便出現在了他的手心。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抬槍便射!
砰!
火槍的槍口綻出火舌,爆發出女妖慟哭般的呼嘯聲。
勢不可擋的鐵彈丸攢射而出。
還在得意的芝天狗終於反應過來,舞著密不透風的刀光想要斬落鐵彈。
但子彈的速度卻快了他許多。
“噗”的一聲。
鐵彈直接擊穿了芝天狗的右翼根部。
血花綻放,受擊的芝天狗一下子撲倒在地上。
他的速度還算快的,在地麵上連忙握緊了刀柄抬頭。
可卻隻看到那白色的模糊怪談已經化作一道殘影衝到他的麵前,手上輕盈的長刀劈落,攪動一地帶有血腥味的鬼霧,又將霧氣撕碎,形成切碎空間一般的奇特視覺效果。
靈巧的刀光實而不華,但卻裹挾著恐怖威能。
鐺!
刀劍磕碰,發出如同打鐵的清脆聲響。
那芝天狗隻擋了這一刀,短小的身體便如破麻袋一般狠狠砸向了擂台的麻繩圈之外。
神穀川的攻擊都還算是留手的了,刀槍之中全都沒有夾帶進雷法,留下了芝天狗的命。
不然這兩回合下來,便可毫不費力地將對方退治。
時至今日,一個d級的怪談已經實在不能算是他的對手。
勝負已分。
芝天狗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圍觀的怪談卻都是同一時間緘默了下來。
連垂掛在老槐樹上的馬垂首也是張大了嘴巴,遲遲不能言語。
這便顯得這落地聲格外刺耳了。
半響,掛在樹上的馬頭妖怪才終反應過來,高喊道:“犬次郎,勝!”
“吼吼!”
圍觀的怪談跟著振臂呼嚎,呼喊聲震動整個怪談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