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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9 竿燈祭,夜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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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宅康太握拳砸門,堅固的防盜門發出沉悶的響聲。

“千彰,你在裡麵嗎!”

砰砰砰!

又敲。

“我真的生氣了,你最好講清楚你這兩天到底在搞什麼!”

依舊無人回應。

三宅康太湊近防盜門,弟弟的家裡聽不到半點聲音,整個走廊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隻有點點雨水順著走廊磚石築造的圍欄飛濺,將空氣浸的陰冷潮濕,讓人不悅。

弟弟似乎真的不在家裡。

“那小子到底去哪了?”

可剛才千彰接過電話,聽起來語氣平常。

也就是說他並沒有出什麼事。

可能隻是單純不想見自己吧。

三宅康太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成人以後兄弟兩個的社會地位差距越來越大,每次見弟弟他的心理壓力都會很大。

也是,對於千彰那小子來說,一事無成的大哥有什麼好見的呢?

他終於打算離開。

等走到樓梯口,三宅康太甩了甩手裡的雨傘,再一次回頭。

弟弟公寓的大門依舊緊閉著,在昏黑的環境之下,像一塚毫無生氣的墓碑靜立。

墓碑自然是無法打開的。

“見鬼,這裡好冷。”

三宅扯了扯被雨水打濕發皺的衣服,走下樓去。

……

在三宅康太離開後的一個小時左右。

神穀家那輛改裝風格,重工業質感濃重的幽靈馬自達行駛到了三宅千彰所住的公寓樓下。

大石俊馬將車子嵌入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車門朝著巷子停下。

幽靈車從來沒有停車難的問題,隻要找個無人的角落哪裡都能停。

前頭的大石從駕駛室中下來,撐開一把黑傘,接自己老大下車。

“大石,我自己能撐傘。”

神穀從車上下來,站到傘下。

大石俊馬握著傘柄,似乎是很興奮:“求你讓我來吧,老大!我老早以前就想這麼做了,老大你不覺得由我來給你打傘更帥嗎?我就像你的司機兼保鏢,咱們這樣去見那位家,你就像是極道公子出場,氣場絕對把控到位。”

神穀默不作聲朝著自己小弟頭上張揚耀眼的黃發瞅了一眼。

極道公子的氣質有沒有我不清楚,但跟你站一塊總感覺我身上街頭不良少年的感覺重了好幾分。

近墨者黑。

“彆讓你的腦袋掉下來嚇到人家。”

“沒問題,老大!”

由大石撐傘,神穀走出小巷。

剛才離開塚田佐武的家,神穀按照聯係方式給虛色老師打了個電話。

但無人接聽。

神穀一尋思,乾脆直接按照住址登門過來看看。雖然作為陌生人不打招呼就上門來多少有點失禮,但是優秀的劇本家可遇不可求,還是儘可能見上一麵比較好。

嘩嘩——

今天下午的暴雨下了許久,現在也沒見要停的意思。

水氣之中夾雜著泥土的潮濕氣味。

天空和大地在雨水滂沱之中渾濁成一杯濁液,地上黑壓壓的建築,猶如杯底的沉澱物。

神穀就這樣走到公寓樓下,忽然停住了腳步。

在他麵前,五層高的公寓樓僅有幾家亮燈,燈光在迷離的水霧中顯得朦朦朧朧。

“阿巴嗚唧!”

在他的腳邊小小老頭自發現身,抬手指向公寓的四樓,訴說起了什麼發現。

“老大,還有小老頭前輩?怎麼了?”

大石俊馬的感知能力並不算太強,看到老大停步也跟著停下來,並且將手裡的雨傘更多朝老大那邊傾斜。

神穀沒馬上回話,隻是抬頭,眼眸微微收縮,變得深邃幽暗。

雨水順著黑色的傘麵流下,彙聚成水線,從他的眼前緩緩滑落下來。

啪嗒。

水線砸進地麵的積水之中,晃蕩成渾濁的漣漪,濺起細小冰冷的水珠。

“這裡,有些不對勁。”

神穀川從【蜃氣布袋】之中抽出了一文字。

……

三宅康太從港區的六本木開車回家。

他在品川區這邊租了一棟一戶建,和女友同住。

不過最近這兩天女友出差去了,所以家裡隻有他一個人。

三宅康太拎著半路從便利店買的便當回到家裡。

他隨手把便當放在桌子上,脫去半身的衣服,正打算衝個澡,可剛走到衛生間門口,卻聽見玄關處響起了門鈴聲。

鈴——鈴——

“誰?”

“大哥,是我,千彰。”

弟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千彰?

剛才還找不到他人,現在這小子怎麼自己過來了。

“等會!”

康太套了件短褲,拿著乾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朝著門口走去。

門打開。

外麵站著的果然是他的弟弟三宅千彰。

那個他所不喜歡的,心裡暗暗嫉妒的弟弟。

千彰和他高大魁梧的哥哥長得不太像,他有些瘦削,個子也有點矮。

千彰身穿白色的襯衫和一件牛仔褲,衣褲沾濕了大半。他手裡拿著一把傘,鼻梁上的框架眼鏡上蒙著水汽,一臉歉意地站在門口。

不知道是冷還是彆的什麼原因,他薄薄的嘴唇有些發白。

“你……你去哪了?”

康太又有些想發怒,但看弟弟狼狽的樣子,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而且他的怒意在剛才回家的路上已經消減了大半。

“抱歉,大哥。我遇到了一些事情,一些……很難說清的事情。”

千彰這樣說道,略顯不安地朝後望了一眼。

他的身後隻有黑漆漆的街道,街道的樹木被風雨吹打地搖晃不止。

“先進來吧。”

康太側開身子,讓弟弟進來,順便又去衛生間拿了條乾毛巾丟給他。

兄弟倆在客廳的榻榻米上坐下。

“到底怎麼了?你要喝點水嗎?”三宅康太問他。

“不,大哥。我要跟你說的事情,很奇怪的,但是真的,請你相信我。”

千彰坐下來之後,依舊顯得有些不安和焦躁,頻頻抬頭去看牆壁上的掛鐘。

“你說吧。”

康太心裡疑惑,弟弟似乎有些不正常,他以前沒有這麼神神叨叨的。

“我好像……被一個東西盯上了,一個……說不清是什麼,超自然的東西。”

“哈?你寫把腦子寫壞了嗎?”

“真的,大哥!大哥,你……你剛才去我家了,對吧?”

“是、是啊。但是敲了一會門,沒有人回應我就走了。”

“你不該去的,那東西很可能在我家裡,它說不定盯上你了。大哥,你現在去附近的神社或者寺廟吧?雖然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但總比待在這裡要好!啊……不對,我跟你一起去,得一起去,說不定它半路上就出現了。”

“你小子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神社寺廟?我看還是先把你送到醫院比較好。”

“大哥,真的,你要相信我,真的相信我!”

千彰的語氣一下子變得近乎哀求,而且語無倫次,讓康太有些猝不及防。

沉默了大概十幾秒鐘,三宅家的哥哥歎了口氣:“如果去神社能讓你冷靜一些的話,也不是不行。但好歹你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吧?不然這麼大的雨,你讓我怎麼傻傻地再跟你出門?”

聽到康太的話,千彰終於鎮定了一點。

康太並沒有完全否認他那沒有邏輯的話語,隻是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就像……小時候那樣。

在小時候,隻要千彰能把事情以及內心的想法向哥哥講清楚,他的哥哥就會無條件地站在他這邊。

包括寫輕也是一樣的。

千彰最初把這個念頭分享給哥哥,也從哥哥那裡得到了支持。

想到這個,三宅千彰似乎是安心了一些,他打算用最簡短的話,用最短的時間,將最近這些天的經曆大致講給哥哥聽。

“大哥,是這樣的——”

……

事情要從半個月前說起。

因為德間工作室被收購重組,再加上之前手頭的腳本工作都已經做完,三宅千彰獲得了為期一個星期的假期。

他的兩個朋友廣照、介佑得知情況,便邀請他去秋田玩。

這兩位友人都是秋田縣人,和三宅千彰是大學同學,平時的關係不錯。

而邀請千彰去去秋田玩的契機,是因為正值夏季,那邊要舉行夏日祭。

竿燈祭。

屆時,身著傳統祭典服裝的年輕人會在夜晚進行遊行表演。用臀部、肩膀或額頭,輪流舉起十二米高,以46個紙燈籠和紙片裝飾並用竹棍固定的竹竿。

遊行隊伍會隨著笛聲和鼓聲穿行於城鎮的街道,在遊行時熱情歡呼,同時確保燈籠不會熄滅,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一般來說,秋田市區的竿燈祭會在8月份舉行。

不過有些鄉下地區舉辦的時間可能會有些不一樣,像廣照住的岩木山那邊的一個鄉下鎮子裡,七月就會開始,夜晚還有集會。

很適合三宅千彰過去放鬆一下,以作家的身份去采風取材也很不錯。

三宅很自然就答應了友人的邀約。

等到了秋田,他就住在廣照的家裡。

岩木山夏日燈祭的當天晚上,三個年輕人一起去了舉行祭典的臨鎮。

他們是騎機車去的,兩個當地的朋友各開了一輛,三宅千彰坐廣照的後座。

燈祭很熱鬨,那些夜晚中閃耀,彙聚成長河遊行的竿燈,單看就好稻稈,上麵放出璀璨光芒的盞盞提燈則象征著金黃色的累累稻穗。

三個年輕人玩得很開心。

等到慶典祭祀,又參加完集會,時間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半。

三人今晚打算都住在較近的廣照家裡,於是便開車往回走。

一開始路上的車還是比較多的,因為有不少同樣參加完慶典回家的人。等開了一段路,過了些路口,道路上車輛減少,直至最後空曠的鄉下公路隻剩下了他們兩架機車。

就這樣開著開著,坐在廣照後座的三宅忽然注意到,原本一直跟在邊上的介佑的車不見了。

好像是過了一個紅綠燈的路口慢了一點,之後就再也沒有跟上來。

於是兩人便靠路邊停下。

等了五分鐘左右,依舊不見介佑出現,打電話也沒有人接。

沒有辦法,千彰和廣照隻能原路騎回去找人。

回去的路上,他們倒並沒有太擔憂什麼。

“可能介佑的車隻是故障,打不著火了。”

大概開了一公裡的樣子,兩人找到了介佑的車,就停在公路一邊。

鑰匙都沒有拔。

廣照上前試了試,果然車點不了火了。

但很奇怪,這裡隻留了機車,介佑人卻不在。

於是兩人隻能再次嘗試撥打對方的電話,同時在四周叫喊找他。

那段公路兩旁都是農田,不見光亮,能聽見田間蛙蟲聒噪鳴叫。

電話剛打出去,就在附近的田邊聽見了手機鈴聲。

兩人順著聲音找過去,終於看到了介佑。

他看起來像是被嚇壞了,雙眼圓睜,嘴巴也用力張開,臉上帶著淚痕,滿身泥濘。就那樣子站在水田裡麵,保持著向前伸直雙手的奇怪姿勢,像個稻草人一樣一動不動,無論千彰和廣照怎麼叫他都沒有反應。

介佑的那個動作實在太古怪了。

給人的感覺不像是自己自然伸直手臂,反而是像有人在前麵用力拉扯他的雙手。

廣照和千彰都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但最後沒有辦法,兩人硬著頭皮下去將介佑拖上來。

又推又扛將他安置上廣照的機車,最後是以廣照坐在最前麵,失魂落魄的介佑夾在中間,千彰坐在最後這樣違規的方式,才勉強回了廣照的家。

至於介佑那輛機車,隻能拔了鑰匙停在原地。

等回到家裡,收拾了好一會,是時間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失神的介佑在此期間終於緩慢恢複了一點清醒,在千彰他們詢問之下,斷斷續續,聲音顫抖地說起了之前的遭遇。

“我的車壞了,打不著火。所以隻能將車推到路邊,想著打電話叫你們回來。”

“然後在公路的對麵,路燈下麵,突然出現一個女人,向我招手。那個女人……很奇怪,穿的衣服也也奇怪,直直站在有點刺眼的路燈下,看著心裡毛毛的。”

“我朝她喊話,她沒有任何反應,就是站著,保持向我招手的動作。”

“我感覺害怕,但是之後……之後發生了什麼就完全不記得了。”

聽完介佑的講述,千彰和廣照都背脊發涼。

今晚的事情太過詭異。

因為是鄉下的屋子,廣照家的房間有好幾個,他們本來是分好了房間的,但今晚就索性鋪床褥睡在一起。

不知道是晚上的什麼時候,睡得迷迷糊糊的千彰,好像聽見了躺在邊上不遠的介佑含糊地,機械地嘀咕了什麼。

他勉強撐起身子看向介佑的方向,看到自己的朋友依舊躺在被子裡,沒有什麼動靜。

於是困倦的千彰便又重新睡下。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他的這位友人全程都睜著眼睛,身體僵硬地躺著。

介佑確實在呢喃。

他說:“……還是要,回去啊。”

等到第二天睡醒,介佑已經不在房間裡,廣照家裡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之後,千彰和廣照接到了介佑媽媽的電話,那位母親哭著告訴了他們一個難以接受的消息——

介佑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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