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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客人,來一份簡單蕎麥麵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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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塚田佐武先生,開始適應了燈無蕎麥裡的生活。

其實這裡的生活不錯。

每天隻要和其他人一樣,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情,隻要去練習如何製作一份帶有“本味”的蕎麥麵就行。

放下了工作室裡的那些事情,他感覺到了輕鬆和解脫,不用再去考慮業務,不用再去摳漫畫的細節,不用再擔心銷量。

飲食規律,睡眠充足。

他的眼睛裡久不褪去的血絲已經看不見了,慢慢的,也不再偏頭痛和耳鳴了。

在燈無蕎麥中,非常容易獲得滿足感。

每來一個新的客人,就會有一名老的成員離開。

他在店裡的排名會毫無意外,順理成章的上升,“同事”之間,完全不存在勾心鬥角,大家都和和氣氣的。

時間一晃就過了半年。

在燈無蕎麥中洗滌了身心的塚田佐武,感覺自己似乎真的找到了“本我”了。

而後的某一天。

燈無蕎麥店裡又迎來了一位客人。

店門打開,鈴鐺撞響。

能看見走進店裡的客人和當初的塚田佐武一樣,一樣的西裝革履,一樣的倦容滿麵,雙目無神,和店裡其他神采奕奕,總是怡然自得的同伴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塚田先生在那人的身上,確實是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客人,你有多久沒有靜下來,好好品嘗過食物的本味了呢?”

“客人,你也會在這裡找到本我的,就像我一樣。”

這次製作蕎麥麵的伊澤先生,他在認真做完麵後,也就可以從離開了。

等送走了伊澤,那個新來的西裝男終於開始發火:“喂!為什麼門會突然打不開,你們這些怪胎到底在搞什麼!?”

嘩嘩。

塚田佐武和其他人一起,朝前邁了一步。

動作整齊劃一。

“過熱了,或者煮的久了,就會鬆垮軟爛,從而失掉本味。”

“放鬆一些吧。你也需要在冷水裡浸泡一會,找到自我的韌性。”

塚田佐武:“好好清洗一下自我,洗乾淨那些無用的雜質,才會變得澄澈乾淨,返璞歸真。”

從最開始的詆毀店員,到後來的理解店員,而現在則是成為店員。

塚田先生終於變得和其他人完全一樣了。

但是這樣有什麼不好呢?

能在這裡拋掉雜念,找到最簡單的滿足和快樂,有什麼不好呢?

……

而後,燈無蕎麥裡的生活,又照例平靜,毫無波瀾地過了幾個月。

之後的一天晚上。

店裡一下子來了三名麵帶倦容的客人,為首的是一個穿休閒服的年輕人。

因為新客人的數量比以往多,名次排在第三位的塚田佐武,這一次也需要給客人們煮麵條。

但這難不倒他。

如何製作一份帶有“本味”的蕎麥麵,塚田已經練習過太多太多次了。

他穿戴著整體的廚師裝束,虔誠又認真地開始了製作。

“水溫要適宜,煮麵的時間要適宜。過熱了,或者煮的久了,蕎麥麵也會有苦惱的。苦惱越積越多,麵條就會鬆垮軟爛,從而失掉本味……”

塚田和那些已經離開的前輩們一樣,向後輩和食客講述著食物和做人的道理。

等一頓蕎麥麵煮完,他轉身去了店內虛掩著的門後,默默換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

該離開了啊……

剛來的時候,總是迫不及待想出去。

而等到現在真的能離開,他的內心又沒有那麼喜悅。

外麵那個複雜世界的生活,真的能比蕎麥麵店裡幸福快樂嗎?

塚田說不上來。

吱呀——

木質的大門被推開。

這一次,沒有任何阻力。

外麵的景象模模糊糊,是不知湧動著什麼未知的廣袤世界。

而店裡燈光明亮溫暖,一切照常,明朗無比,所有事物行為都有跡可循,有簡單規則可守。

塚田回頭向著後輩們,還有不明所以的三個食客點點頭,而後就同其他兩名同伴,一起朝外走去。

在他踏出門的那一刻,外麵的景物變得清晰起來。

塚田佐武出現在了墨田區的一條小巷子裡。

“工作室裡的事情……”

塚田先生呼吸著新鮮且自由的空氣,又開始想起以前的事情來。

距離他進入燈無蕎麥,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工作室或許早就倒閉了?

也可能還在出於某種原因還在經營,但肯定換了主人。

總之,是不需要自己再去操心了吧?

塚田佐武這樣想著。

而這時候,他衣兜裡的手機開始劇烈震動起來。

嗡嗡。

嗡嗡。

塚田掏出手機,隻看見不計其數的通知像密集的雪花飛湧,接連彈出。

[7天前:塚田先生,漫畫繪搞已經完成了,您要過目嗎?]

[7天前:塚田先生,聯係不上您,請問是出什麼事嗎?]

[6天前:塚田先生,動畫製作組那邊需要您,請您快回來吧。]

[6天前:塚田先生……]

[未接通話][未接通話][未接通話][未接通話][未接通話][未接通話][未接通話]……

[……]

那些發紅的通訊消息,就像是要從擠出屏幕來,將不知所措的塚田吞沒。

“為什麼?我明明……”

明明離開了大半年才對。

為什麼進入燈無蕎麥店裡之前,那段時間要處理的繁雜事務,還在追著他不放?

塚田佐武忽然感覺到窒息,天旋地轉。

“不能,不能這樣離開。”

不明所以。

完全無法適應。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回到原本的擁擠社會中,也要過簡單的生活,也要找尋真正的自我才對。

為什麼這些消息還會不斷出現?

塚田不知道該怎麼做,在燈無蕎麥中待了大半年,對那個安逸簡單環境本能產生依賴的他猛地轉身:“回去!我要回去!”

“各位,冷靜下來!你們已經得救了!”

塚田聽見有人朝著他喊,並且被人拉住手腕一把扯遠。

咚。

塚田倒在地上。

手上緊攥著的手機還在不斷惱人震動,他茫然地看向周圍陌生無比的環境,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不安和害怕,於是表情扭曲,聲音顫抖:

“不,不該這樣的!外麵的世界……糟透了!讓我回去,我要回去!”

……

“瑪麗!”

神穀川快步向前,拔出一文字,並且召喚出了瑪麗。

在快要消失的燈無蕎麥之中,他感受到了佛教咒法的氣息在震蕩。

應該是進入到其中的金澤他們,正在嘗試從內部攻擊這間怪談建築。

金澤星羅等人進入燈無蕎麥之前,眾人就有過商量。

如果感受到內部人員在嘗試攻擊,就說明深入其中的金澤他們已經有了判斷,這棟建築是可以靠著被拆除掉的!

這時候神穀川就會快速支援。

慢了的話,金澤他們很可能就要被燈無蕎麥給打包帶走了!

嗒嗒嗒。

硬高跟鞋踩踏地麵的聲音響起。

“在你身前。”

瑪麗的紅黑洋裙,於一片濃重的紅色霧氣之中搖曳而出,燈無蕎麥店門口紅燈籠正在她頭頂上,散發的光芒幽幽籠罩在瑪麗的輕薄頭紗和端莊盤起的頭發上。

紅色,素來和她很搭配。

哐!

沉重砍刀揮出,重重砸在了燈無蕎麥的門板上。

這一刀,砍得木屑橫飛,大半張蕎麥麵店的門麵都被砍得轟塌開來。

攻擊有效。

神穀心裡更有底了,他已經能感受到金澤等人的氣息又重新出現在了現實裡,於是配合著拉出刀光也朝前砍去。

隨著燈無蕎麥建築開始倒塌,能聽見裡麵不斷傳出的梵語低吟。

以及驚慌失措地尖叫——

“該死,你們在做什麼!?”

“你會毀了這裡!”

“住手,快住手啊!”

“……”

轟隆隆——

木質的長屋繼續坍塌,碎屑和塵土飛揚。

那盞大紅色的招牌燈籠“啪嗒”一聲落到有些潮濕的小巷路麵上,被撞散了的燭火將燈罩引燃,其上的字跡於火光之中變得模糊且迷離。

“二八、手工切麵,烏冬麵”

燈無蕎麥這種沒有“生命跡象”的建築怪談,在遇上荒神瑪麗的鬼神蠻力時,還是顯得不夠看。

三下五除二就被拆除掉大半。

能如此肆意拆解破壞原本完好的建築整體,瑪麗看起來興致昂然。

等到燈無蕎麥徹底倒塌,金澤星羅三人灰頭土臉地從中鑽出來。

還帶出了六個身著白色製服,一臉茫然無措,神情悲戚,痛心疾首的陌生人。

“你們都做了什麼,都做了什麼啊?你們怎麼可以毀掉它?”

隻不過。

得到救援的白製服們,看起來並不感激除靈師們就是了。

……

今晚的行動,因為神穀川的加入,而顯得頗為順利。

後續,自然是對策室的人員趕到,準備帶走從燈無蕎麥中脫困的九人,並且對墨田區的這一片小巷區域進行了短暫的封鎖。

淩晨的街頭。

已經沒啥事的神穀川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街巷口,看著街上的警車警笛燈不斷閃爍紅藍光芒,看著對策的人員來來回回,在心裡算計著今晚的得失:

“怪談建築拆除完居然沒有任何魂晶和素材……不過對策室那邊,應該會根據我的支援表現,給我一定的報酬吧?”

還是老樣子,沒賺當虧。

我出來之前手頭的資源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那我不是白出門了?

之後可得好好思考上交的行動報告該怎麼潤色才能回血。

“神穀。”

沒過一會,同其他同事交接完情況的金澤法師找了過來,他此刻依舊有些狼狽:“謝謝你在外麵及時出手。要是今晚沒有你的支援,我可能就要留在燈無蕎麥裡當蕎麥仙人了。”

“有這麼誇張嗎?”原本背靠在牆上的神穀直起身子,“話說,燈無蕎麥裡是什麼樣的?”

“很普通,但是怎麼說呢,有些溫馨的感覺。”金澤星羅撓了撓頭,“而且充斥著一股奇怪的氛圍和力量,估計能潛移默化影響人心。另外,待在裡麵對時間流逝的感知也和外麵不一樣。”

在神穀的感覺上來說,金澤他們今晚不過隻在燈無蕎麥裡待了十分鐘左右。

但在金澤看來,他們其實已經在裡麵待了好幾個小時了。

“所以,你要是真的在燈無蕎麥裡待上現實時間的一個星期,甚至一個月,出來以後就可能和其他當事人一樣?”

“應該吧。時間久了的話,我也不確認自己能不能抵擋那種力量的影響。”

“那現在呢?你吃了燈無蕎麥裡的蕎麥麵,說不定已經被那種力量影響了一點點。”

“呃……”

“不過,你作為佛家弟子,本來也就應該做一些拋除物欲的修行吧。然後你又是本願寺的帶發弟子,以前都沒這樣的機會,說不定受一點影響反而是好事?”

因為和金澤熟悉了,神穀已經可以不冒昧地同他打趣。

“彆這樣說啊。彆看我這樣,平時我也是有在修行的。”

“啊,失敬失敬。”

神穀同金澤說著話,在某一個瞬間,黑色的瞳孔忽然微微凝縮,視線越過麵前的金和尚澤,正看見身上披著條毛毯的塚田佐武先生,從遠處被警員帶著走上了警車。

“動畫工作室的負責人啊……之後得想辦法再和他接觸一下。燈無蕎麥雖然已經被拆除,但不知道給他帶來的影響還會留存多少。而且,他現在大概並不會將我視作救了他的恩人……難搞。”

神穀是覺得,之後還再見一下這位先生。

起碼通過他正式接觸一下東京的文化產業圈子,能順利搭上線,就算這次行動沒有白做。

因為金澤進入過燈無蕎麥,也吃過裡麵的蕎麥麵,聽過當事人們灌輸心靈雞湯,所以大致知曉裡麵流程情況,對於後續的事情,也能猜個大概。

通過他的口述,神穀也對墨田區這個特殊怪談有了更多的了解。

燈無蕎麥的情況大體上來說,就是會吸引到那些因工作而疲憊忙碌到深夜的人,將他們困在店中。

並且將店內那一套“拋棄雜念,尋回本我”的思想理念,潛移默化灌輸到當事人的腦中。

或許人真的很容易走上兩個極端。

這些原本事業心極強的工作狂人,一旦接納了這種理念,就如同皈依者狂熱一般深信不疑,無法自拔。

可能受困在燈無蕎麥中的這些人,是真的會開始享受那種物欲極低,能獲取到簡單充實滿足感的生活吧。

已經變成燈無蕎麥的形狀了。

“……還真是一個難以評價的怪談。”

“讚同。”

神穀和金澤彼此歎了歎氣。

而後,神穀川抬頭,看向城市午夜上空。黑壓壓的雲層擠在高樓頂上,陰沉又壓抑,灰蒙蒙的見不到光亮。

令和時代的日本,已經躺平的人是真的躺,但那些還在卷的人,也是真的卷。

拿神穀自己上學的體驗來說。

日本本身是發達國家,擺脫貧困已經有很多年,所以義務教育是肯定不卷的。可以風花雪月,下午兩點半下課,小學教育更是各種哄孩子玩,如果想這麼躺平也行,但日本的精英階層可不吃這一套。

精英的孩子,自小就要卷各種課外輔導。

日本的課外輔導已經形成了非常完善的產業鏈條,目標是精準輸出到各優質初中高中大學,在這個規則之外的學生要想進來是非常難的。

不說彆人,鬼塚小巫女就是活生生的精英教育例子。

而社會環境從孩子起就是這樣子,等到了成人後的職場,情況自然也不遑多讓。

“抱歉,先生。前麵有事故發生,已經不允許通過,請您繞道而行。”

對策室拉起的警戒線之外。

有一個身穿西裝,提著公文包,渾渾噩噩的行人,被警員攔下。

那明顯是剛下班不久的社畜,臉上透著深深的疲憊和麻木,隻是朝著警戒線內望了一眼,也不說什麼,點點頭就轉身走了。

隻在夜晚的街燈倒影下,留出一個越拉越長,搖搖晃晃的模糊陰影。

而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

在這個世界上,怪談永不消亡,隻是可能會轉換一種形式重新出現。

隻要“本所七大不可思議”還在流傳,隻要日本社會依舊是高壓的形態,依舊還有人生無可戀加班忙碌到深夜。

那麼總有一天——

或許是在東京,在大阪,在名古屋的某個街頭角落,那盞寫有“二八、手工切麵,烏冬麵”字樣的招牌燈籠,會再次從迷離夜幕中搖晃出現。

走進店裡,會看見燈光暖黃。

會遇到一個有些古怪,開口就是莫名其妙雞湯的廚師,滿臉親切笑意地推出一份蕎麥冷麵:

“繁雜的俗事紛擾,讓人苦惱。客人,來一份簡單的蕎麥麵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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