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它管我叫來自神殿的神明大人。”
神穀川上下打量眼前成了精的三味線,沒有急著開口說話。
他猜測三味線精所說的“神殿”指的應該是古樹林裡那座石質建築殘骸。
而且聽說那片斷壁殘垣原本是神殿,神穀忽然起了聯想。
古樹林裡麵的那片遺跡,但是可以想象到,它在還完整的時候,一定大氣恢宏,又不失風雅精致。
這種建築風格和破碎高天原的風格很相近。
“沒準那片神殿遺跡,原本是高天原的一部分。”神穀川在心裡這樣猜測道。
“神明大人?”
三味長老的再次開口,將神穀川的思緒拉回到眼下。
“嗯?”他下意識給了回應。
說起來,神穀本來就是從高天原神宮到付喪鄉來的,他本人甚至還是那座破碎神宮所認可和欽定的鬼神共主幼年體。
這聲“神明大人”的尊稱,但也不是承受不起。
反正在日本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都可以被稱為“神”的嘛。
問題不大。
“你們好像對樹林裡的神殿遺址很了解。”
神穀默認了自己“神明大人”的身份,然後狀似不經意地開口,打算先從付喪神們的嘴裡套點信息出來。
三個樂器付喪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由三味長老第一個開口:
“當然,當然!老朽還是隻小三味線的時候,可是親眼見過的。在那片神殿遺跡,有像您一般的神明大人降臨!”
“看來付喪鄉的付喪神們隱約知道一些和高天原有關的信息。”
神穀川心裡這樣想道。
“神殿的遺跡連接著天上的神宮,從遺跡種降臨付喪鄉的,都是來自神宮的神明大人。這種事情,我們這幾個老東西可是記在心裡一刻都不敢忘的!隻不過有些魯莽的後輩,偏偏不把這種天大的事情放在心上。隻當這些神仙故事,是我們這些老東西編造出來逗他們玩的。”
手持老人拐杖,脖子上頂一把帶華麗裝飾琵琶的琵琶牧牧接過話。
它說到“魯莽的後輩”這個詞的時候,琵琶底部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趴在黑狗背上的瀨戶大將。
很顯然。
剛才古樹林發生的事情,已經被逃走的那些豬口暮露給通報回付喪鄉裡了。
“瀨戶物就是個蠢物,衝撞了神明大人。我代它給您賠不是。”
琵琶牧牧繼續說道,作勢就要下跪。
隻不過動作略微有點刻意。
不過作為三個樂器付喪神裡麵唯一長著人類四肢軀乾的,它確實是適合對著神穀川發起土下座道歉。
“無所謂,我不在意。”
神穀川將馬上就要跪下的琵琶牧牧隨手扶住,並且回頭給了犬次郎一個眼神。
漆黑的大狗子會意,鼻腔噴氣,將背上的瀨戶大將放到了地麵上。
邊上的小小老頭還順勢走上前去,將手捧的碎陶瓷片堆到了那個瀨戶物精怪的身前。
站在三味長老身後,體型最壯實的猛男付喪神禪釜尚很快走上前來,將瀨戶大將扛著離開,連同地上的碎片也一個不落地帶走。
神穀川也不知這個瀨戶物精怪還能不能被修好。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目前來看神穀川因為有著“神宮來的神明大人”這一層身份;外加初見豬口暮露和瀨戶大將的時候,沒有主動對它們出手。
所以,在付喪鄉這片區域的初始地區威望,說不定意外的還挺高。
這樣也好接下來不管他想更深入探索一下付喪鄉,亦或者是想見一見這裡的神工巧匠,應該都會比較方便。
等哼哧哼哧直喊痛的瀨戶大將被帶走以後,神穀川提出了一個新問題:
“對了,你們剛剛所說的,上一位降臨付喪鄉的神明大人,她是誰?或者說有什麼特征?”
付喪神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噤聲下來,把目光聚焦在了最為年長的三味長老身上。
這個三味線精似乎是認真思索追憶了一會,琴頭上的五官流露出慣有的苦悶表情來:
“這個……老朽也不知道,對我來說,神明大人就是神明大人。說來也慚愧,這片付喪鄉現在雖然是我最為年長,但上一次神降的時候,老朽還沒有完全凝聚出神識,不過隻是半個付喪物,對外界的感知還非常模湖……我隻單知道上一次神降,是千百年前發生的事情。那位降臨到此間的神明大人,帶領著老一輩的付喪神創建了這片付喪鄉,然後便離開了。而神宮的故事,也是那位神明大人講給老一輩付喪神們聽的。”
“我明白了。”神穀川點頭。
看來上一個進入這裡的“神明”是誰,現在還得不出答桉。
是上一任鬼神共主?
或者是像賣藥郎那樣,有權限自由進入高天原的小神祇?
目前暫不可知。
但不管怎麼說,上一位“神明”在千百年前來到這裡,貌似親身參與指導了鄉村建設,留下了不錯的神明口碑。
神穀川現在能一上來就被付喪神們捧著禮遇,也算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雙方都沉默了幾秒鐘,沒有找到新的話題。
這時候,對麵的三個老樂器精又一次私下交換眼神,最後又是由三味長老代表開口:
“至高無上的神明大人,您這次屈尊過來是因為聽見了我們幾個老東西的祈禱,來解決付喪鄉的大麻煩的,對吧?”
雖然這幾個付喪神的態度確實畢恭畢敬,但這還沒聊上幾句,都還沒等套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這就開始請求幫忙解決麻煩了啊……
雖說拜神確實可以有目的性。
神穀川尋思這些個妖怪拜神的功利性還挺強。
嘖,真麻煩。
看來“神明”也不好當。
而且很抱歉。
你們的“神明大人”現在也隻是泥菩薩一尊。
我還指望你們誰能幫我解決育種師這個大麻煩呢。
“你們的麻煩,我……”
神穀川開口,打算先委婉一點,詢問知曉到付喪神們的“麻煩”到底是什麼。
這種事情,說不定是付喪鄉這個地區的支線任務,聽聽也無妨,聽完再考慮做不做。
不過,神穀的話還沒講完就被打斷了。
“啊咧啊咧,我說啊,你們幾個老東西。不用這麼著急就把那孩子的事情,拜托給這個身份不明的外鄉人吧?”
有人在村落口付喪神彙聚成的圈子外麵朝裡大聲喊話。
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很洪亮和野性。
緊接著,圍聚在一起的物件妖怪們紛紛讓開一條道來,還有不少妖怪或大聲或小聲地喊著:“神工匠大人來了!”
付喪鄉裡的神工巧匠,是一名女性的怪談。
這一點,神穀川之前就從瀨戶大將那裡知曉過了。
因為瀨戶物對神工匠大人的稱呼用得是“她”(彼女)。
另外,將瀨戶大將從古樹林帶到付喪鄉的這一路上,神穀還從對方的嘴裡,知曉了額外的一些和神工匠相關的信息。
包括瀨戶大將為什麼武斷的判斷神穀川是前來加害神工巧匠的惡人。
事情是這樣的,付喪鄉裡的這個神工巧匠,並不是一開始就存在於這裡的。
和神穀川一樣,也屬於外來的客人。
不過她進入付喪鄉的通道有所不同,不是從神殿遺跡進來,而是從另一個出入口。
神工匠來到這片隱裡桃源,差不多已經有一年的時間。
因為她精通器物維修的手藝,付喪鄉裡麵的付喪神但凡誰缺胳膊斷腿了,都會去找她維修。
神工巧匠本來算個工程師加技工,但來到這片隱裡世界,硬生生乾起了醫生的活。
而且還醫術精湛,妙手回春。
所以憑借著吃飯的手藝,她在付喪鄉裡混得很開。久而久之,在這裡的影響力差不多僅次於三老隻樂器付喪神。
而神工匠為什麼會來到付喪鄉,那自然也有緣由。
她是逃難來的。
具她本人所說,在外麵的怪談世界大世界裡,有某個扭曲恐怖的存在正在追殺她。
神穀川剛到付喪鄉的時候,因為當著瀨戶大將的麵,對神工巧匠表現出了很濃重的興趣,後者酒壺腦袋一熱,就把神穀當成了追到付喪鄉妄圖加害神工匠的惡人。
這才有了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
“都讓一讓,讓一讓,讓我進去。”
依舊是那個有些粗魯的女性聲音。
“就是,讓一讓!讓神工匠大人進去!”甕聲甕氣的熟悉聲音,講話的過程中還能聽見陶瓷哐當的碰撞聲。
附和著神工巧匠講話的,聽起來應該是瀨戶大將。
圍觀的付喪神們紛紛讓開,這時候神穀川才看見了那位神工巧匠大人。
確實是個女性怪談不錯。
她有一頭顯眼的紅發,皮膚顏色是深一些的麥色。
眼睛很奇特,右眼正常,童孔為紅色。但左眼卻是全然看不見童孔構造,整隻都是金黃色,像是鑲嵌了一顆貓眼寶石在眼眶裡。
金光在她那隻奇異的眼睛中閃爍流動。
神工匠肩頭扛著一把巨大的鐵錘,一頭呈現螺旋的針錐狀,一頭則是平坦。
她的穿著較為簡單,甚至可以說原始。
怎麼說呢,可能是有一種野性的美。腳上踩一雙木屐,身穿帶毛的斑斕皮衣和皮裙。
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皮。
那身皮衣和皮裙並不能完全將神工匠的身體遮蔽起來,她半邊的胸襟敞開,能看見黑色的裹胸布正緊實地係著。
腹部露著肚臍,能看見隱約的腹肌和堪稱完美的馬甲線。
總之是個很具活力和力量感的怪談形象,而且還是個帶大姐頭氣質的黑皮辣妹。
在這位神工巧匠的背後瀨戶大將亦步亦趨。
它又變回了原本威風凜凜的樣子,才過去一小會,身上的破損已經完全被修複好了。
“神工匠大人,這位是從神殿遺跡來的神明大人,不是什麼身份不明的外鄉人。”
付喪神裡為首的三味長老,對著神工匠這樣講道。
“我可不管你們那一套。”神工匠擺了擺手,扭過頭上下打量神穀川,細細端詳一番後,她伸舌尖舔了舔上嘴唇,“長得倒是很不錯,但我可不是什麼會沉迷男色的窩囊妖怪。老東西們,這家夥身上可是沒有任何神祇該有的氣息啊。”
神穀川一聽這話,心說不太妙,和這裡的付喪神們不一樣,這個神工匠是個懂行的。
“那個……隻要是從神殿遺跡出來的,就是從神宮來的大人。至於有沒有神祇的氣息,其實……其實……”
三個樂器付喪聞言這樣小聲爭辯。
“切,我看你們的心裡,對他的真實身份其實也沒底的吧?彆裝了,我都聽得見的。”
神工匠揶揄地咧嘴一笑,很輕易地就掀開了三個老家夥的偽裝。
確實。
雖然三個樂器付喪都對神穀川畢恭畢敬,但它們心裡還真不見得完全信任這個突然出現的“神明大人”。
神殿遺跡那邊會有神明降臨,到底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
而且整個付喪鄉也隻有三味長老,以半懵懂的付喪物狀態,經曆過那件事。
“至於你,說吧,到底是來乾什麼的?我聽瀨戶物說,你好像對我很感興趣。那你跑進這種地方來找我,總不見得是來跟我談戀愛的吧?”
神工匠這樣說著,異色的眼睛死死盯著神穀,將肩上的巨大鐵錘揮到地上,發出沉悶的巨大響動,連地麵都震顫起來。
“我確實有事情要拜托你,不過我對你完全沒有惡意。”
神穀川短暫思索了幾秒,選擇對神工匠開誠布公。
而且因為感覺對方不像是特彆容易溝通的樣子,還開始考慮繼續談下去要是依舊無法獲取對方的信任,要不要動用【一千銀針】。
但想了想用小銀根的弊端還是比較大的。
畢竟神穀川不想和眼前的神工巧匠隻接觸一次,後續也是想好好跟對方發展關係,最好就是長期合作。
而【一千銀針】帶來的謊言,雖然短期會很有效。
但要是謊言被戳破,對方清醒過來,再想獲得她的信任可就難了。
“光動嘴可不行啊,我怎麼知道你和外麵那個想要我命的怪物是不是一夥的呢?或者,萬一你就是那個怪物呢?”
神工匠姐姐看起來不為所動。
“如果我是追殺你的怪物,你見到我就已經死了。”
神穀聳聳肩。
他知曉製燭老僧失蹤,還知道賣藥郎有兩個相識的神工匠目前也沒有了蹤跡。
掌握著專業技術的怪談接連出事,本來就有蹊蹺。
所以現在聽說有怪物在追殺神工匠,神穀感覺這應該不是扯謊。
而眼前這個看起來相當野性的神工匠姐姐,為了躲避怪物的追殺,逃到了隱裡世界躲起來,那就說明她本身不是那個怪物的對手。
所以神穀川說出來的那句話,是很能站住腳的。
“噗嗤,哈哈!”神工匠忽然爽朗地抬下巴笑起來,“你很聰明嘛。但是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我還是對你不放心啊,這三個老家夥,雖說對你很恭敬,但也是有它們的顧慮的。不如這樣吧?你讓我聽聽看。”
“聽聽看?”
“沒錯,我想聽聽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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