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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大阪的某處郊區,占地麵積不小的花園。
一簇簇紫色、黑色曼陀羅花正在在黑夜裡盛放,喇叭狀倒垂的花包,嬌豔妖異,凝著夜露,象征著不可預知的黑暗、生命的不歸之路。
這裡是午時育種師的一處私人宅邸。
此刻的育種師正坐在花園中央的洋樓的書房裡,正對著一張棕黑色的實木大書桌。
書房的落地窗沒拉窗簾,月光穿過玻璃斜射進來,給書房映上慘澹的白色光亮。
書桌上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白色花盆。
育種師在這個花盆裡育了兩株花。
一株是蘭花,另一株還是蘭花。
雖然同為蘭花,但是“品種”並不相同。
其中一株是蜘蛛蘭。
蜘蛛蘭,又名水鬼蕉,或者蜘蛛百合。一種生長於美洲、亞洲南部的花種,在日本本土是沒有的。
因為花形奇特,盛開以後花姿酷似延展開八條腿的蜘蛛而得名。
當然了,育種師飼養的這株蜘蛛蘭,比正常的要更詭異上幾分。
花色蒼白到詭異不說,而且花芯處還能看到一塊形同人臉的圖桉。
活像是蜘蛛的頭部生長出了一張人類的臉。
平時擺放在那裡,花瓣偶爾還會無風自動,就像是花瓣構成的人臉蜘蛛正在張牙舞爪。
育種師的這株鬼臉蜘蛛蘭,本來已經抽出了花包,但還沒有完全綻放。
這株蘭花的花期也和正常的不同,從種子種下,到生根抽芽,再到長出花包,已經過去很多很多年了。
“蜘蛛蘭死了啊……”
育種師凝視著白色的花盆不動,臉上的表情陰沉無比。
是的。
花盆裡養育多年的那株蜘蛛蘭已經死了。
原本慘白的花瓣萎縮發黑,蜷成一團,完全沒有了生氣。
作為這朵詭異蘭花的培育者,育種師很清楚一件事,蜘蛛蘭死了就意味著,他許多年前種進死後世界,由怨靈構築的土蜘蛛也已經死了。
“再一再二,又是官方的那些人嗎?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深埋在地下暗處的種子,明明還沒有在現實裡破土,他們為什麼……”
育種師的那張馬臉變得愈發陰沉,甚至有些恐怖。
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完全想不明白。
可恨,可恨……
……
育種師的壽命比常人要長不少,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是中年人的樣子,但事實上已經活了將近百年。
也正因如此,這老東西才能活躍在上個世紀,教唆板倉良三殺戮不止,無限放大那名樂園主身上的罪孽。
而他長壽的原因,和修煉的法術有直接相關。
午時育種師於上個世紀初,出生在奈良邊陲山村的一個陰陽師家庭中。
他們家屬於民俗神道的分支,術法家傳。
而且,家族裡的曆代家長處世的態度都偏向於隱世,在山村裡過得籍籍無名,未曾在任何正規神道教神社中登記錄名。
育種師家族修習的陰陽術法較為特殊,名為黃泉奈落咒。
這種陰陽秘術非常陰損,目前在官方的記錄裡麵已經被劃定為“失傳的邪惡禁咒”。
黃泉奈落咒可以向上追本朔源,源頭是另一種名頭更大的陰陽禁術——
泰山府君祭。
光聽名字就可以判斷,這種術法起源於華夏地區。
泰山府君是指執掌冥府的東嶽泰山大神。
這很正常。
日本的陰陽道本身就是由華夏的陰陽五行學說混和了道教咒術與密教占術,傳入日本。在日本登陸後,滲透了一些當地文化而形成的。
在唐代,泰山府君由安倍仲麻呂傳入日本並奉為安倍家主神,他的後代也常祭拜泰山府君。
其中以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為最有名。
而據此發展得來的陰陽術“泰山府君祭”,則是誠心向東嶽泰山大神祈求願,以己命換亡者之命進行等價交換的法術。
說的直白一點,就是一種與泰山府君的交易,用活人的命來換已經死去了的人的命。
泰山府君祭在後續日本更為本土的演變發展過程中,分化出了好幾個分支。
育種師家族修習的黃泉奈落咒就是其中之一。
黃泉奈落咒的發展較為極端和陰邪,在“取死”方麵異化了非常多。
而且,原本咒術祈願的神祇對象東嶽泰山大神,也被替換成了日本本土的母神——黃泉汙穢之女神,尹邪那美。
黃泉奈落咒專精於“育死”、“取死求活”等方麵的秘法,同死後的奈落世界取得了較為密切的聯係。
“取死求活”之道中,“虧負亡者之命,以續生者”,則是育種師長壽的根本原因。
再說回育種師的家族。
因為黃泉奈落咒晦澀難懂,他的家族裡其實一直沒有出現什麼精通家道陰陽術的厲害陰陽師。
基本沒人能把自家傳下來的陰陽術研究明白。
情況在育種師這裡才有所轉變。
他算得上是難得一遇、萬中無一的陰陽術天才,集家族大成,並且結合自己的理解,將“黃泉奈落咒”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不過,在培養出育種師以後,他的家族便徹底沒落了。
再無後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育種師的家族人可能並不知曉,但他自己是明白的,被他改良優化過的黃泉奈落咒,“虧負亡者之命”的對象直指向家族血親。
哄堂大孝了屬於是。
……
在育種師長達百年的生命曆程之中,一共用黃泉奈落咒的“育死”之道,培育出三顆令他引以為傲的種子。
他分彆將其命名為孽種、疫種、禍種。
其中,“禍種”會是最強的一顆。
不過還沒完全培育完成,還差最後一步“育死”工序。
而“孽種”,則是用板倉良三育成。
但隨著樂園主板倉良三的隕落,孽種也已經死亡。
最後就是“疫種”了。
疫種發育的最快,目前已經順利抽芽,吐露花包。
也就是育種師此刻書桌上白色花盆裡的另一株蘭花。
這株蘭花,光看形態,從植物學的角度上來說,不是真正的蘭花,不過學名叫水晶蘭。
一種白色的腐生植物。
生長在陰暗潮濕的地區,晶瑩潔白,有若水晶狀的菸鬥,微微下垂的花朵,單生於植株的頂端,會在幽暗處發出澹澹的白色亮光。
“如果蜘蛛蘭死了的話,那麼我的疫種,這株水晶蘭……”
蜘蛛蘭死了無所謂。
畢竟,那隻土蜘蛛算不上多強悍的育死怪談。
但水晶蘭一定不可以凋謝,不能讓行疫神在脫離奈落世界,抵達現實之前再胎死腹中了。
不能大意。
絕對不能大意。
之前莫名其妙暴死的孽種樂園主,就是前車之鑒。
育種師的“育死”之道或許非常厲害,隻要順利的話,可以培育出極其強悍並且完全聽命於他的亡靈怪談。
但育死是一個過程。
就像養花一樣。
要把花種深埋地下,然後耐心細心地培育,等到花期到來,種子才會破土抽芽,綻放成株。
在養花種的過程中,要是遭遇到了什麼無法預料的意外,花種暴死,那幾十年的準備和辛苦,都會付諸東流。
“我不知道官方的那些人是怎麼做到的,甚至不知道他們現在有沒有盯上我。但是,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育種師將近期的壞事,全都歸咎到了官方除靈師的身上。
畢竟,孽種暴死,和官方調查板倉良三,推平奈良夢幻樂園全都發生在同一時間。
而時間不過隻過去個把月,和疫種“埋”在一處的蜘蛛蘭凋零。
世上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官方的人絕對發現了什麼,並且還掌握到了影響奈落世界的辦法。
他們下一個解決的對象,會不會就是還在發育中的疫種?
卑劣的小人!
在花種還沒徹底成熟之前下手算什麼本事!
不能就這樣看著,不能讓那些人肆意妄為。
育種師凝視著花盆裡的水晶蘭。
看著它那水晶狀的菸鬥,將斜射入房間的月光發射成腐爛的熒光。
“在官方的人下手之前,提前把它喚醒……”
提前喚醒花種,強製讓它綻放,肯定是有負麵影響的。
這種揠苗助長的行為,不把花種搞死,起碼也會搞到發育不良。
可就算這樣,總比像孽種一樣,無緣無故死在奈落世界裡要好吧?
那種憋屈的啞巴虧,吃了一次就不能再吃第二次了。
另外,育種師不是沒有嘗試過把自己現在窘迫的處境,告知給逢魔時組織中的亥時律師知道。
但結果和預想中的一樣。
亥時律師隻是說會想辦法聯絡上三時的大人。
然後,就沒有後文了。
上三時從來不會管下九時的事情,除了為下九時的野心事業提供資金和資源補助以外,基本上就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死掉一個也無所謂。
亥時會按照上三時的意願,花漫長時間搜尋下一個合適的人選,然後填充進組織裡來。
逢魔之時這個奇葩組織,講究的就是一個——成員們放心飛,出事自己背。
鬆散。
無明確組織紀律。
成員們除了偶爾的會議,私下裡幾乎不會有交流。基本不聯手做事,甚至大部分人之間都不一定彼此相互熟悉。
可以說,下九時完全是靠著上三時提供的豐厚資源資金,強行聚攏在一起的一群最熟悉的陌生人。
沒人知道所謂的上三時的神秘大人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人知道他們維係這樣奇怪組織的目的是什麼。
沒人知道他們大把的,仿佛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資源資金是從哪來的。
對於逢魔之時的內部成員來說,他們身處的組織也一樣是一個迷一般的存在。
“真該死!官方的那群除靈師也好,逢魔之時也好,都該被燒成灰埋進土裡!”育種師的那張馬臉扭曲,終於沉不住氣,憤恨起來。
事到如今。
被逼得這麼緊,而且孤立無援,他必須得做點什麼。
靠自己做點什麼。
……
東京都。
廉租公寓。
“阿嚏!”
“阿嚏!”
神穀川剛吃過早飯,正消著食,忽然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我怎麼感覺有人在背後罵我?”
當然,這種瑣碎小事,一般來說是沒辦法去在意的。
“算了,打遊戲要緊。”
昨晚神穀大破土蜘蛛,得勝而歸,然後返回現實休息到了早上。
現在精力充沛,是時候再回怪談世界推圖了。
沒了土蜘蛛的乾擾,外加【精煉腐化油脂】的效果作用,今天慈急綜合病院的地圖推進,肯定能取得不小進展。
正當神穀川掏出【高天原神櫝】,準備上號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收到了好幾條消息。
一看是小巫女發來的。
“鬼塚今天怎麼一大早給我發消息?”
神穀略顯疑惑,將lne點開。
鬼塚:[神穀!我好像知道你發的那兩份圖桉是什麼了。很不妙啊,比我們之前預想的還要不妙!]
鬼塚:[這可能是育死符籙,出自黃泉奈落咒。如果是的話,那就是據說已經失傳的,極其陰邪的陰陽禁術。]
鬼塚:[圖片]
除去發文字以外,小巫女還順便傳了一張圖片過來。
看起來是從一本很老舊的書籍上拍的照。
圖片上的文字為——
[黃泉奈落咒,泰山府君祭分支,失傳禁術。取死之術,以育死和取死求生兩項秘法著稱。]
除此之外,還附帶了一個符號圖桉。
那書上的符號和神穀川再慈急病院鬼屋裡拍的符籙圖桉,起碼有七成相似。
除了這些信息以外,書上就沒有關於“黃泉奈落咒”的介紹。
畢竟被認定成“失傳禁術”,要是書上記錄詳儘具體的話,那就不能算是失傳了。
神穀:[呃,鬼塚。能不能細說一下黃泉奈落咒,你也知道的,我的理論水平一半靠上網衝浪,一半靠你教。]
消息剛發出去,鬼塚那邊急不可耐一個就語音撥通了回來。
很顯然,小巫女是覺得光靠文字已經很難說明現在的情況了。
鬼塚切螢在電話那頭急迫地開始訴說,可以是過於焦急的緣故,她的語速比平時快,講話還有點含湖。
神穀川本來就聽得雲裡霧裡,最後一通電話打下來,隻記住了對方話裡的幾個重要關鍵詞——
“阿巴阿巴……危險!阿巴阿巴……超級不妙!阿巴阿巴……完蛋惹!”
神穀川:“鬼塚……你慢點講。”
“總之!總之就是!”小巫女一頓長篇大論講完,都不帶大喘氣的,“你得把這件事告訴結城大叔知道。你同意的話,我想現在就把這個情報告訴瞽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