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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章:忠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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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昱走後不久,三名中軍大帳的牙兵就過來了。

沒費什麼功夫,這三人就裹著一血淋淋的布兜從另外一側的出口撤走了。

而在他們走後沒多久,這片大營就煊沸起來。

所有人都亂做一團。

不斷有人在高呼“順泰山,誅暴陳”的口號,這些人額抹著黃巾,神色瘋狂,不斷屠殺著運送到營地內的袁軍傷兵。

再然後,一麵麵仿造泰山軍“杏黃旗”的旗幟陸續從各營升起,轉眼間,這處營地就搖身一變成了戰勝的一方了。

……

慌亂的西線戰場,周昕好不容易從前線撤下來,正慌不擇路地向著後方大營奔去。

在潰逃中,周昕大部分的扈兵都為了掩護他而被殺死,剩下的則各自逃命了。而周昕也失去了戰馬,此刻正徒步走向大營。

在他的附近,時不時還能見到泰山軍突騎們追亡的身影,不過因為周昕這會既無扈從,又無旗幟,也無戰馬,那些突騎隻將他當成了普通目標,就這樣放過了。

周昕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原先的環首刀已經丟了,隻能撿起一根棍子防身。

他的身後,風吹過草地,彷佛追兵就在身後,早已精疲力儘的周昕還是咬牙堅持著,希望抵達到營地就好了。

營地內還有一支兵力,是韓馥所率領的輔兵和輜重兵。

可就在周昕艱難跋涉的時候,卻看見前頭出現一支小隊,人人頭戴黃巾,打著的也是泰山軍的旗號,於是,周昕一慌,趕忙伏在了草地裡。

再然後,隨著這支隊伍的快速挺近,周昕很清晰的看到當前一將衣著華麗,帶著幾名騎士正驅馳而來。

等看清這人後,周昕腦子一懵,因為他分明看清這位年輕的騎將不是彆人,正是韓馥的兒子,韓讓。

周昕還覺得自己眼花,還專門看了一下這支騎隊的旗幟,沒錯,正是韓氏的族旗。

正在他懷疑眼前一切的時候,韓讓身後的一名騎士忽然衝著他藏身的地方大喊:

“是誰藏在那裡?”

而且這個騎士非常苟,在喊話之前,手裡的箭矢就射了過去。

周昕正要說話,就感到手臂一痛,然後手上的木棍就握不住了。

看到對麵的騎士還要再射,周昕再顧不得了,從草叢中滾出,大喊:

“韓家小子,可認識我周昕?”

最前麵的韓讓先是一驚,等兜馬回來,俯看著周昕的臉,大喜:

“原來是周伯父。”

周昕雖然是會稽人,但屬於公族,平日都是生活在京畿地區的,所以和潁川的世家都來往過。

這韓讓他就見過,隻不過那時候的周昕是韓氏的座上賓,而這韓讓小子彆說是他自己了,就是他父親韓馥都隻能陪在末席。

可現在,周昕看著居高臨下的韓讓,心中鬱氣,真的是倒反天罡了,好個沒有教養的小子,看見自己竟然連馬都不下。

此刻騎在馬上的韓讓非常高興,但他並沒有下麵去攙扶周昕,而是居高臨下打量著他,然後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周伯父,這既是我的福分,也是周伯父的福分呀。”

這句話,周昕有點沒弄明白,正要問,就聽韓讓繼續說道:

“我軍已經反正,家父也正在營中主持軍務,如今正少拿的出手的功績,叔父就自己投來了,真是小子的福報呀。”

聽到這番話,周昕心中再無僥幸,就要大罵。

但韓讓下一句話就讓周昕閉上了嘴,正聽韓讓說道:

“不過這既是小子的福分,也是伯父的。我這就帶你回營,到時候向泰山軍乞求一命,也是不難的。”

說實話周昕是心動的,可他轉念一想,自己作為陳公國五護軍之一,位高權重,當年征汝南黃巾的時候不知道染了多少鮮血。

而再看韓讓這小子的打扮,顯然是鼓動了那些汝南黃巾的降賊一起叛變了。那些汝南黃巾一旦與自己一並入泰山軍,自己焉有命在?

更何況,周昕總是忘不了他的弟弟周昂就是死在泰山軍手上的,所以這會投降泰山軍了,他算什麼?

周昕自己本來就明於風角,善推災異,對自己的直覺是相當相信的,他本能就認為,一旦自己答應投降,不僅活不下去,名節還要受辱。

所以他仰著頭看著韓讓,滿臉的塵土壓不住他的眼神,先是一笑,說道:

“當年我見你時,你候著如嘍囉,沒想到今日竟可以活我?但你如何會覺得我會向你搖尾乞憐呢?”

這話剛落,周昕翻身坐在草地上,指著韓讓破口大罵:

“嘿,小子。你算什麼東西,竟然還敢在我麵前踞馬?就是你那廢物的父親,也要在我麵前膝行,你算什麼東西?”

此刻,韓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陰寒的看著周昕,卻不防邊上一個憨直部曲不忿自家郎君受辱,回罵了一句:

“我家郎君不是東西,你休要罵人!”

這部曲將話一落,韓讓的臉色就垮了,而那邊周昕更是大笑,拍著草地:

“是,知主莫如家奴。連你家家奴都說你這小子不是東西,看來你真不是個東西。哈哈!”

部曲家傻眼了,正要解釋,韓讓一鞭子就抽到了他的臉上,直將他打得皮開肉綻。

但部曲將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即便被抽得生疼,也不敢再說一句。

抽完部曲,韓讓居高臨下的看著“桀驁”的周昕,冷冷說道:

“伯父,我給你份體麵,你就收著。不然吃苦的可不是我。”

可周昕壓根不在乎韓讓這句話,他剛說完,就滾到了韓讓馬邊,直接抽出腰間的短刀一把紮在韓讓的小腿上。

雖然韓讓的脛甲擋了一下,但依舊吃不住疼落下馬。

而在周昕暴起的時候,一邊一個騎士慌忙舉起馬槊挺刺周昕,但卻被周昕躲開了。

再然後,周昕一個躍跳,就將這名騎士砍翻落馬。邊上還有騎士要刺,直接被周昕給拽住馬槊,拉到了地上,最後一刀結果了此人。

此時,落馬的韓讓驚駭異常,他沒想到周昕有如此武藝,此人不是一直以博學多識聞名嗎?怎麼會這麼厲害!

看著周昕走了過來,韓讓淒厲慘叫:

“殺了他!”

話落,已經反應過來的扈兵們瞬間就奔了過來,他們圍住周昕,刀槍並用,一下子就將周昕刺倒在地。

此時,周昕就如同一個被刺破的水袋,鮮血順著傷口狂湧著。

他口中噴湧著鮮血,最後扭頭望著那韓讓說了句:

“真不是個東西。”

說完,氣絕身亡。

這會,韓讓已經被部曲們扶了起來,他一踉一蹌的走到了周昕的麵前,臉色難看至極。

韓讓感覺自己被周昕這老東西給陰了。

本來是他請周昕投降的,就是要周昕這老賊自己喊出投降二字,到時候他韓讓再說幾句漂亮話,千古之後,曆史也會記得他韓讓一筆。

而現在呢?被這老東西一弄,他卻成了醜人,而這老東西呢?死得多英勇,多符合一個不屈的儒家高士。

韓讓越想越氣,一刀就砍下了周昕的脖子。

他舉著周昕的首級,直接點了剛剛說蠢話的部曲將,冷道:

“就你,將這老兒的首級給我扔到營地後麵的糞坑去。”

那部曲將不知道韓讓行為的意義,但這會看著盛怒的郎君,哪還敢多說一句,執著周昕的首級,就往營地後麵跑。

那裡是一處巨大的糞坑,此前專門用來填放軍隊的糞便的。

而在那部曲將走後,韓讓扭頭對身邊人警告道:

“剛剛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許說出去,誰要是說出去,我要誰的命!”

眾部曲噤若寒蟬,連連點頭保證。

如是,韓讓的怒火才稍微好一點,他看著無頭的周昕屍體,冷哼:

“老東西,你想踩著我韓家邀名,我現在把你扔到糞坑裡,看你還怎麼邀名。”

可此時的韓讓似乎忘了,他那個封口令可是沒對那個奉命到後麵執行任務的部曲將說呀。

隻希望那個部曲將這會能稍微聰明一點,彆說了不該說的話了。

遺留這一隱患的韓讓,帶著剩下的部曲們繼續向北緩行。

他們的任務是要找到泰山軍,最好是有足夠身份的泰山軍軍將,好將後方大營已經反正的消息傳遞給泰山軍。

可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呢!

……

一樣米,百樣人。

袁紹十萬精兵,如何沒有一二豪傑?

在這混亂的戰場上,恰有一軍,就如同海浪中的礁石,巍然不動。

此刻,一直在陣內主持戰事的司馬朗正看著前方發著呆。

他從來沒有去過海邊,也沒有見過大海,但下意識的,看著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來的敵軍,司馬朗覺得驚濤拍岸也就是這樣了。

看著敵軍再一次被打退後,司馬朗回過了神,他對身邊的扈兵歎了一口氣,下令:

“把我的軍旗卷起來吧。”

身後的扈兵愣住了,十分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可司馬朗回頭又重複了一遍,這扈兵才明白自己沒聽錯,而一下子,這扈兵就哭出了聲。

他抽泣道:

“郎將,咱們不怕死,不要認輸!”

其實作為一個扈兵說這番話是非常僭越的,仗打不打自有司馬朗來判斷,你一小卒隻管聽令就是了。

但司馬朗不以為意,而是拍了拍扈兵的肩膀:

“我們不是要認輸!而是找一個機會。”

說著,司馬朗仰頭看著自己那麵旗幟,這麵畫著祝融神圖的旗幟正是他們司馬家的族徽,旁邊寫著的“孝之以親,敬之以祖”八個字。

這八個字正是他們司馬家所居孝敬裡的名字由來,是他們家族的箴言。

看著那麵旗幟緩緩被卷起,司馬朗長呼一口氣,接著他就對身邊的弟弟們道:

“剛剛我看到敵軍升起了杏黃旗,那應該就是張王所在。爾後,趁著外麵的敵軍惑於我軍卷起旗幟,我會直衝那張王處,如果我能得手,那天下局勢必然一變。而如我不能得手,你們就降了吧!”

尤其是對已經長成的弟弟司馬懿,司馬朗更是各位叮囑:

“二郎,你已經長大了,我不在後,就由你照顧弟弟們。記住,如我戰死,你一定要帶著本軍投降。勿要以父仇為念,那不過是我戰前激烈士氣的言語罷了。你隻記住我一句,日後家族子弟勿要出仕。”

見弟弟若有所思,司馬朗滿是欣慰,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和弟弟說話了,他就又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我家已無田地,後麵降了也不算是泰山軍要打擊的。但我家依舊要蟄伏鄉野,多教子弟讀書,至少兩代人不要出仕。這不是我們的時代。”

接著司馬朗又沉默了一會,對司馬懿道:

“我知道你是有稟賦的,也有一番經世濟用的抱負。如果不是泰山軍橫空出世,我相信你必然能在這亂世有一番作為。但記住為兄的話,這不是我們的時代,請你務必蟄伏,以教子弟讀書為業!”

說完這些,司馬朗說了最後一句話:

“無論什麼呀,這家族才是根,才是你我的希望和未來。”

此時的司馬懿就是再如何龍蛇性子,這會都泣不成聲,他太明白為何兄長執意要去尋死了。

是的,沒人會覺得司馬朗單槍匹馬能殺得了張衝。在他們看來,司馬朗就是去尋死的。

可卻隻有司馬懿明白,兄長這麼做的原因就是因為給家族日後再起留一條路。

他詳細了解過那位張王的為人,儘管分屬敵對,但司馬懿兄弟二人都要承認,那位張王的確是英雄一般的人物。

大義凜然,煌煌正正,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也這是了解張王這種性格,所以司馬朗才要用這種方式為家族在曆史上留下一筆。

不然司馬家就這樣投降的話,按照司馬朗的囑咐,他們至少兩代人是不準出仕的。

兩代人那就是四十年,司馬家的子弟四十年不出仕就做個農夫,到時候誰還會記得有司馬家這號家族呢?

司馬朗他們就是從察舉製中走出來的,所以當然明白察舉製的本質是什麼。查舉查舉,肯定是要察覺到你,才能舉薦你。

而如果你沒名聲,上麵能知道你這號人?這就是為何世家子弟一定要養名的原因所在。

此時司馬朗所要做的就是為後人賺取一份名聲。

伊洛之戰作為天下形勢大定的決戰必然是要留名青史的。

而隨著這場戰役傳名的必然是一位位武人,但那些人就是取得再大的功勳,又怎能比得上他單騎討張王的膽烈?

有人會覺得這種揚名還不會觸怒泰山軍一方嗎?畢竟你這是冒天大的忌諱去襲殺他們的王啊!

但這是他們不明白豫讓刺趙襄子的故事,而司馬朗知道。

隻要故事足夠好,司馬朗在這個故事中所表現的忠義足夠精彩,那就是分屬敵對,泰山軍的後人們也會讚揚這個故事。

更不用說,等兩代人,四十年過去後,雙方的仇恨早就隨著親曆者的去世而煙消雲散了。

而司馬家的子弟卻會因為這個“忠義”的故事,以及他們家族傳承的“孝敬”的箴言,必然會再次騰飛。

想到這裡,司馬朗心中已無對死亡的恐懼,隻有一句話縈繞在心頭:

“泰山軍,這個時代是你們贏了。但四十年後呢?這場決戰遠遠沒有結束!”

此刻,司馬朗已經渾身澎湃,他抽出地上的馬槊,大吼一聲,帶著隨行的八名死士,向著那麵杏黃旗所在,縱馬狂奔。

這一衝,不是衝向死亡,是衝向那無窮的光明!

司馬朗o:

“疊滿忠孝雙buff的司馬家怎麼輸?”

作者o:

“曆史二維中的蟲子們如何會知道,人家張衝壓根不會用察舉製,這點祖先掙來的名聲在科舉糊名製下,就是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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