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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河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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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隨張衝而上者為泰山軍無上精銳繞帳橫撞將。

人數不多,隻有二百,卻各個端肅,頭上赤翎,背後鑲黃大氅,手握精鐵纏絲槊,頂明光鎧。

所謂明光鎧者,見大日之光,照天下太平。

此時,張衝自己身上也是鏡麵甲,帶著這二百甲騎如同散著無窮光明的火團向著河灘的西南方衝去。

在路上,張衝就開始調度起部隊,他讓典韋和李大目各自帶著五十甲騎在兩翼展開,然後讓田俊帶著剩下五十騎作為自己的二段。

最後就是由自己帶著蔡確、郭祖等五十騎作為鋒矢頭,直鑿敵軍陣鋒。

這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因為此時張衝甚至都不知道敵軍來了多少人,也沒有布置其他方向的突騎做任何戰術配合,甚至一個更難以想象的事情就是:

你一個坐擁數百萬生民的王,就這樣隻帶著五十騎就衝鋒了?這不未免太不惜身了。

而更匪夷所思的是,包括蔡確在內的一眾橫裝將竟然沒有一個勸阻的,他們都不約而同接受著張衝的調度。

也許在這些人的心中,王上,不,是張衝,依舊是那個帶領他們衝鋒向前的主將,是那個永遠可以性命相托的兄長。

而他們所要做的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追隨著那麵旗幟,擊碎所有前路之敵。

……

此時,距離泰山軍登陸的河灘地八裡外,騎都督華雄帶著三千人左右的飛熊軍正沿著河灘地高速移動著。

就在昨日,時河東太守王昌羽檄急報華陰之段煨,說在大陽發現了泰山軍騎軍的蹤跡,恐其渡河而擊陝縣。

段煨為西軍宿將,戎馬一身,軍事經驗不知道有多豐富,當即就判斷出這部敵軍必然是要斷自己常山之腹的。

所以他沒有任何猶豫,就打算按照此前計劃好的戰術,也就是敵擊腹,則首尾俱至。

而且為了應對敵軍出現的騎軍,同時搶奪戰機,段煨還將其軍的胡漢騎士一並交於華雄,由他帶著先行支援陝縣。

然後再由他帶著剩下的萬人步騎緩步繼後,此為從容不迫。

華雄者,西軍之無上悍將,也是段煨軍中武力之冠。其人騎戰驍悍,用兵如風火,曾日行二百裡而抄掠關東軍之側翼,贏得上勳。

此刻,華雄就帶著三千飛熊軍突騎高速行進著。他們已經沿著大河南岸的河灘地跑了九十裡了。

九十裡的距離對於騎軍來說並不遠,但卻跑得華雄他們人疲馬憊,隻因為這段河灘地實在不是馬該走的。

原來從華陰到陝縣這段通道上,北麵是蜿蜒的大河,南麵就是華山橫斷,所以實際上在這兩者之間的通道是非常狹窄的。

再加上就是這段狹窄的通道也是遍布高地起伏的台塬,人馬車師要走不知道要蜿蜒曲折多久。

所以華雄帶著三千突騎為了搶占機會,直接走的是突起的台塬到大河岸邊的河灘地。

說來也是江河日下,山河變化。那世人以為亙古都會經流不息的大河到了本代也開始水量變小了。

而水量一下,不可避免的一個變化就是河岸內縮,這樣就留出了一段濕濘的河灘地。

這段河灘地本來也沒人在乎的,因為這些剛露出岸邊的河灘過分濕濘,實際壓根走不得,所以一直也沒人注意。

但自河灘地露出到現在已經六十年了,六十年是三代的人生,六十年也是一個王朝的終末,六十年也同樣讓這片河灘地板結成了路。

於是,不可避免的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原先從陝縣到華陰的這一段因為都是高地起伏的台塬,所以隻要在這些台塬地上布置些許塢壁就可居高臨下空遏這一段。

而實際上漢室也是這麼做的,在這百裡的台塬地區,遍布著大大小小數十座塢壁,使得崤函通道成為天下最難攻克的陸上天險。

但現在這片河灘地露出後就不一樣了,這直接就將這片地區的防禦給擊穿了。因為敵軍完全可以走下麵的這處河灘地,而不需要再在上麵台塬上艱難前進了。

於是,為了彌補這一防禦漏洞,實際上關西方麵已經開始討論要在這河灘地的最西段,也就是風陵渡的對岸,修建一處城關,甚至名字都取好了,就叫潼關。

但可惜,至今這潼關還停留在口頭上,無他,實在是乏人建設。

再加上此前河東吃緊,有限的物資和人力也就更要用在河東了。

但關沒有,這路卻可以走,隻是當華雄帶著三千突騎奔馳了九十裡後,望著那最後的十裡路,對左右哀歎道:

“這百裡之九十都走了,但這最後十裡卻為何這般累呢?”

左右都是憨直武人,沒人能接這個話。

就這樣,華雄哀歎了一句,然後就下令:

“部隊繼續前進,我們要趕在劉備那些人前頭抵達,可不能將戰功讓那些河北野狗和蜀地土包子搶了。”

所謂河北野狗和蜀地土包子正說的是劉備軍中的兩大武人集團。

華雄當著眾騎士麵這麼說,可見這些涼州武人對這兩個地域武人的蔑視了。

而這一行為果然讓一眾涼地武人嗷嗷叫,隨後更加賣力跋涉於河灘地了。

於是,大軍風塵,人馬擠著人馬,將河灘地壓滿,向著未知奔去。

其實到這裡都知道,這些涼州武人壓根就不知道那陝縣的郭汜早就帶著主力東進了。

郭汜東進竟然不向後方主帥彙報,真可見其狂悖無人到了何種程度。

……

當張衝帶著橫撞將往西北支援的時候,最先做出反應的就是最西段河灘地的李虎。

李虎搖見西麵煙塵滾滾,當即就意識到這是一支規模巨大的騎軍奔行,而且速度非常快。

以李虎往煙塵移動之規模,最晚一刻就會出現。

如是他又望了望河邊紛亂的場景,眾多騎士這會正艱難的將戰馬拉往岸邊,而且因為水流湍急的原因,這些戰馬很多都受了驚,此刻正在騎士們的手上不斷嘶鳴打轉。

任那些邊地牧人武士如何安慰,都無法安慰住它們。

受驚的戰馬多是來自並北一帶的,那裡的戰馬少見這樣的大河,所以才驚嚇至此。

但李虎的飛虎軍為當年泰山軍轉戰天下時的老軍,戰馬早就習慣了各種複雜的情況,所以休息一陣,又吃了些細糧就穩定了。

可滿眼望去,這樣準備好的騎士才有多少?五六百?

但情況已經不容他再猶豫了,李虎知道此刻整片河道都是這般場景,如果不及時阻擊敵軍,使敵軍投鼠忌器,一場崩潰難以避免。

是的,這就是戰爭,勝負之間的轉換甚至就是這麼戲劇。

於是,李虎在讓遊奕去尋王上彙報情況,隨後就帶著五百精騎直奔西麵。

而他們奔了大概四五裡不到的樣子,就迎麵看到煙塵竟然是來自下麵的河灘地。

望著下麵密密麻麻的關西騎士,李虎沒有任何猶豫,接著在他一聲令下:

“衝!”

隨後,李虎放平馬槊,駕著馬就沿著塬台坡衝了下去。

而在他身後的是五百鑲黃羽騎,他們平舉著馬槊,默不作聲順著土陂灌了下去。

隨後,整片河灘地成了人間煉獄。

……

段煨在董卓一係的武人中是一個非常超然的存在,因為他是昔日涼地武人的巔峰,老太尉段熲的同族兄弟。

老太尉當年冤死後,其族人在劉宏的保護下並沒有遭受陽球的迫害,所以多以保存。

而自老太尉死後,其後的軍方資產幾乎為段煨所繼承,隻是此人到底是比其兄要差了不少,所以也隻能受個一二分的遺澤。

但饒是這一二分的遺澤就使得段煨之軍團戰力冠於董軍同儕。其軍繼承了段家軍的風格,那就是疾風徐林。

當年段太尉積石山之戰,出塞四十日,轉戰兩千裡;再後逢義山一戰,羸十五日糧,戰八百裡,俘斬八千。

可以說,如果天下哪一支騎軍軍團最擅長迅捷追擊,那必為段家軍了。

此刻,為華雄軍前部的千人就是這樣的老底子。

他們有些是來自北軍,有些是來自三輔,有些又是出自三河,甚至不少人還是羌人羌種,但這些人無一不是白發蒼蒼,滿臉霜色。

他們就是當年段氏軍團的老軍,也謂“蒼頭軍”。

華雄倚賴他們,特將他們調度向前用以馳援。這些艱難的河灘地對於年輕一代的涼人武士可能難走,但對於這些前輩們來說,那就是信馬遊韁耳。

但也不要過分高估了這些老軍的實力,這些人能活到現在,誰不是疆場老油子?他們打爛仗久了,又自信於搶奪軍功,所以根本沒有哨騎可言。

所以當南麵台塬地的泰山軍騎士們如同洪流一般衝下的時候,頓時吃了大虧。

騎軍對陣最怕什麼?最怕的就是被攔腰側擊,因為無論是人還是戰馬,都沒辦法做到橫向移動,也沒辦法做到橫向防守。

所以當李虎帶著飛龍軍五百騎士衝下土陂的時候,這些蒼頭老軍幾乎是一麵倒的潰散。

但情況很快就發生了轉變。

那就是請注意,此時兩軍所交戰的地方是大河的河灘地,這個橫向距離是非常短的。

這麼窄的寬度有個好處,那就是關西的蒼頭軍的陣型寬度非常窄,所以泰山軍一鑿就鑿穿了這些人的陣型。

但好處也是壞處,也正因為狹窄,當李虎帶人衝下去後沒殺幾人就已經衝到了大河岸邊。

有些戰馬來不及收力,直接帶著背上的主人一齊衝進了大河。

然後大河滾滾,這些騎士隻能抱著戰馬順著河流衝到了下遊。

但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戰馬就因為馱不動身上穿著甲胄的主人,隨後兩兩一道沉入了河底。

望著大河滔滔吞噬著自己的弟兄,李虎悲憤大吼,然後他手持馬槊,帶著剩下的騎士複又殺入了敵陣。

但此刻因為缺乏了馬速,所以並不能對這些蒼頭軍形成衝擊力,但此時這些蒼頭軍也沒有了陣型,於是雙方就在這狹窄的河灘地殺做一團。

時不時就有騎士落馬,然後落單的戰馬茫然的在河岸上狂奔,甚至有些還跳進了大河,似為主人殉死。

此刻李虎已經下馬,他正和自己的扈兵圍在一起和那些同樣下馬步戰的蒼頭老軍廝殺。

這邊,李虎剛用環首刀刺穿一名蒼頭軍的脖子,然後就看見自己扈兵被人踹倒,敵還要接著補刀。

於是李虎整個人撲到了這人身上,接著用環首刀架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對麵那人在被撲倒的那一刻,就用刀擋在了胸前,正好接下了李虎的這一擊。

此時兩人一上一下,一個壓一個推,在生死的界限中角力。

李虎靠著年輕力壯,又居高優勢,硬生生壓著刀擠在了敵人的脖子上,此時他臉都貼在了對方的下頜,聞著那酸臭的口氣和體味,怒罵了句:

“羌狗,你是真的臭啊!”

說完,李虎使了一個巧力,將刀頭順著老軍的脖子快速抹過。而李虎也順著這個力,滾到了一邊。

等李虎被後麵的扈兵拉起後,再看那地上的老軍,此刻已經脖子嗬嗬冒血,很快一命嗚呼。

李虎雖然勝了,但體力也耗費了不少。

他看著一眼廝殺的戰場,看著不斷有飛龍軍的騎士被人拉下馬,隨後亂刀搠死,心頭又豈止是滴血。

此刻,他邊上的族弟李鎔,也是他的扈兵拉住了李虎,滿臉汙血,哀求道:

“軍主,咱們殺出去吧,再這樣咱們飛龍軍的老弟兄們都要陷在這裡。”

但李虎一把推開族弟,大罵:

“少放這種屁話,給我殺,就是今日我飛龍軍死光了,也不能讓這些人衝過去。”

說完,李虎一腳將李鎔踹倒,又帶著剩下人殺了進去。

倒在血泊中的李鎔眼淚都不擦,又從地上撿起一柄斷槊,隨後左手斷槊,右手刀,發瘋一般衝了上去。

李虎並沒有看見族弟奔了過來,此刻他又一次陷入了危險。

這些老軍真的是一幫老革,也許董氏時代讓這些人沒有了紀律,但同樣讓這些人更善於亂戰。

再加上這些老革屍山血海殺出的格鬥技術,李虎這些飛虎軍是吃了大苦頭了。

於是饒是自傲如李虎者,也不禁悲歎這些老軍辣是厲害了。

就在這時,李虎忽然聽到了前方台塬地傳來沉重的馬蹄,繼而他就激動的看見那麵杏黃大纛出現在了前方。

可還沒等李虎欣喜欲狂,卻看見那麵大纛竟然不管這裡,徑直又沿著台塬衝向了西方。

於是,李虎如墜冰窖。

這一刻,他彷佛已經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但下一刻,前方的土坡忽然就傳來一陣暴喝,然後就聽到那句:

“殺你們者,陳留典韋。呀呀嘿,死來!”

就這樣一句話,硬生生吹散了李虎周遭的死氣,繼而是李虎含淚大吼:

“弟兄們,殺!王上的援兵來了!”

於是河灘地上,到處都是高吼和怒罵,繼而血殺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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