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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斯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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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柔這些日子很忙。

前些日子太原的丁原和裴曄就以並州刺史和太原太守的名義,請王柔率領護匈奴中郎將部南下救援太原。

但王柔隻是將這些情真意切的傳書看了一樣,就丟在案牘上不管了。

因為在製度上,護匈奴中郎將是獨立於並州的係統,所以即便是並州刺史丁原都無令要求其發兵的。

但後麵,董卓以關西朝廷的名義去檄王柔,讓其發兵助丁原,卻依舊不得行。

為何?

這倒不是王柔已經跋扈驕狂如此了,連朝廷的調令都不聽了,而是他確實抽不出身。

作為北疆最重要的大吏之一,護匈奴中郎將的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監督、管理乃至控製南匈奴。

南匈奴內遷近二百年了,幾似為漢室外藩。而這個過程中,漢室也對南匈奴所在的這片地區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管理。

護匈奴中郎將幕府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機構。

本來護匈奴中郎將幕府一開始還隻是一個監督性質的空架子機構,但隨著機構的日益完備,護匈奴中郎將開始漸漸對南匈奴有理民之權。

當然,這種對牧民治理之權的爭奪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以護匈奴中郎將為代表的漢室和南匈奴單於及各部貴族圍繞這個鬥爭了百餘年。

在一開始,南匈奴剛剛托庇於漢室羽翼的時候,他的實力弱,又需要漢室的保護,所以大單於的權力也不強。

但隨著北匈奴崩潰,南匈奴開始在政治、人力、物力上取得空前優勢。那個時候南匈奴幾有四十萬人,控弦之士十萬,成為了漢室之外,在北疆最強的勢力。

當時南匈奴想繼承原先匈奴帝國的勢力,要南北混合,並為一國,但漢室並不同意。

雙方的矛盾漸生,之後南匈奴數次作亂,皆被漢室鎮壓。

也正是數次對南匈奴的平叛戰,使得他們再不能像前漢時的匈奴或者此前北匈奴那樣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了,隻能為漢室的藩屬。

至此,護匈奴中郎將幕府正式參與對美稷一帶的十萬南匈奴部落的管理。

漢室對南匈奴采取的是二元管理。也就是既保留了其原有的部落組織,其部落民又受漢室護匈中郎將的條線管理。

如牧民部落之間發生刑事案件,這個本該屬於部落酋帥的審理權,現在就由幕府掌管。

隻是不同人,依據的法律是不同的。如治下的漢人犯法,就以《春秋》決獄,如果是匈奴人犯法,那就按照部落的傳統習俗處罰。

但有一種情況是特殊的,那就是匈奴人進入軍隊後,那就會按照漢法來執行。因為漢室酷愛用南匈奴兵外戰,而為了統一管理,皆行漢法。其軍法包括

“派令出兵規避的,出征將禁馬騎瘦的,出征不得軍令先回的,營宿期間放牧、圍獵的,友軍有事侵而不率所屬甲兵救援的,都要受到罰牲處分。”

後麵在用南匈奴兵參與境內作戰的時候,又增添了幾條

“出征遺失戰馬的,擅以甲胄弓矢兵器賣與地方的,遇敵逡巡不前的,妄殺平民的,虐待俘獲人的,果縱兵搶掠、指良民為賤、妄行殺戮的,皆從重。”

可以說,南匈奴被漢室管理的嚴嚴實實的。

這些人自然有反抗,但每一次反抗的結果都是失敗,然後就是一輪更激烈的控製。

這個過程中,護匈奴中郎將還全麵掌握了南匈奴的經濟。

至現在,南匈奴的一切衣食等物,大半是內地輸送的。如美稷一帶,常年都有數萬商旅逗留,皆屬太原各豪勢之家。

這些人帶來了鹽巴、錦繡,帶走了南匈奴的牛羊皮毛,巨大的商貿往來,使得美稷城成為了一座草原上的明珠。

隻是現在這座草原上的明珠蒙上了一層血色。而這也是王柔無暇抽兵南下的原因。

原來,現在的匈奴單於羌渠有點壓不住下麵的休屠各胡了。

而這事的起因就和泰山軍南下有關。

休屠各胡是匈奴傳統王族之一,原先一直在雲中一帶放牧的,其中不少部落就在雁北地區。在此前代北草原大亂的時候,休屠各胡損失不小。

後麵泰山軍來了後,很快就拿下平城,而留在附近的休屠各胡知道泰山軍實力強勁,所以撤離了這片草場。

之後,泰山軍拿下雁門關,迅速殺入漢人的盆地區,這些休屠各胡就知道不好了。

因為按照過往漢人的傳統,這個時候一定會征發他們匈奴人。但休屠各部已經被泰山軍的戰力嚇到了,之前發生的一個事,更增添了他們的“恐泰症”。

那就是實力崛起為地區小霸的拓跋部就不聲不響的被泰山軍給滅了。你讓他們怎麼敢去招惹泰山軍。

而果不其然,很快並州那邊傳書護匈奴中郎將請發援兵的消息傳開了。

這下子休屠各胡坐不住了。他們開始鼓噪串聯不少部落,開始反對出兵。

其實南匈奴王庭下的各部對於漢室,尤其是護匈奴中郎將幕府的矛盾是很深的。

這事說來也是他們的冤案了。

大概十年前,新單於屠特若屍逐隨中郎將臧旻出雁門擊鮮卑檀石槐,之後大敗而回,單於也死在了那年。

之後他的兒子呼徵就單於,但是第二年其人因為與中郎將張修不和,竟然被張修擅自殺了。

這下子可就冤了。要知道彆說是一個大單於了,就是一個千石的縣令,都沒有擅自殺的。再加上,呼徵的父親還是為了漢室而死的,父親為了漢室流血賣命,最後兒子還被殺了。

你說這冤不冤?

所以漢室當時也意識到問題大了,趕緊檻車押張修回朝,處死抵罪。

但匈奴人的這仇,這屈辱就這樣埋下了。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現在的這個單於羌渠不是匈奴人推舉出來的,而是當年張修殺了呼徵後扶立的。

甚至在呼徵死後,漢人也沒有按照過往的傳統,確定新單於的合法身份。

南匈奴作為漢室的藩屬,老單於死,新單於立,都需要中郎將將兵赴吊,祭以酒米,分兵衛護之。

然後由上使璽書鎮慰新單於,拜授璽綬,遺冠幘,絳單衣三襲,童子佩刀、緄帶各一,再賜繒四千匹,令賞賜諸王、骨都侯以下。

可以說,這一套流程下來,單於才得到漢室和匈奴各部的認可。

但現在這個羌渠卻沒有走這套流程,所以他雖然為單於,但不少部落是不認的。

休屠各胡正是利用了這一點,串聯各部。如匈奴四貴種中,呼衍氏,蘭氏,須卜氏、丘林氏皆反對出兵。

這四部都是常年與單於通婚的後族,在匈奴內部的威望很深。

所以當這些人一齊反對出兵的時候,壓力給到了單於羌渠的頭上。而羌渠扛不住這個,將壓力給到了王柔。

此時的王柔就在頭疼這件事。

王柔實際上也非常想救援太原,不說皇帝都手詔他去救了,就是個人原因他也要救太原。

他自己就是太原郡人,他的族人、桑梓都在那裡,他怎能坐觀?

但他又明白,現在南匈奴人群情洶湧也不是假的,這個時候如果硬逼著這些人出兵,一場大亂就在眼前。

為了這個,王柔可是愁壞了,原先他是晏然若神仙人的儒將,現在卻麵色黧黑,須發斑白,臉上肉眼可見的憔悴。

他現在的想法是,如果匈奴人真的不調動不了,他就隻能動用幕府的三千騎兵了,這是將幕府上下將、吏、士、仆從、附庸一並算起來的。

但這點兵力根本解決不了困局,之前度遼將軍蓋勳不也是帶了三千騎走,然後呢?現在已經死在了雁門關下了。

王柔不想這麼死,他少時就有大誌,總角之年就和自己的弟弟王澤一道去拜訪同郡的大名士郭泰,郭泰言自己日後會官運亨通,會青雲直上,一帆風順。

所以和王允一樣,他也是受郭泰的提攜而有了名聲。但他和王允又不同,那就是他家世比王允好,在王允要作為排頭去硬碰宦官集團的時候,他王柔已經順利孝廉為郎了。

之後他為郎三年,外放三年,回朝侍中三年,之後在他三十五歲那年,他受命為北疆九原太守。

此後多年,其人戎馬生涯,衣染征塵,手裡的血越來越厚,官也越做越大,其人的氣度也世故圓滑。

可以說,每個接觸過王柔的人都會感歎,王叔優此人,遇事不驕不躁,深謀遠慮,為公器宰輔之才。

也正是其文武才乾如此,他在北疆這些人很是籠絡了一批猛將為其效力。

但現在局麵到這個地步,他決定玩一些手段。

在護匈奴中郎將幕府,他靜靜的對幾個武人吩咐

“你們都準備好,等匈奴王庭的那些人到了,我舉杯為號,你們就衝出殺了那些人。”

是的,王柔已經決定武力誘殺那些休屠各胡、呼衍氏,蘭氏,須卜氏、丘林氏這些反對出兵的人了。

既然你們怎麼說都不聽,那隻能消滅你們。這匈奴兵他王柔是裹挾定了。

甚至他已經做好打算,如果那羌渠單於不配合,就索性連他一起殺了。反正這樣的單於,他隨手就能再立一個。

下定決心後,王柔還專門扶了鸞占卜了一下凶吉,結果是上上。於是他再無猶豫,就這樣乾。

現在他已經傳給這些人,讓他們來幕府接受他的調節,等到這些人進來,就送他們走。

陰暗的精舍裡,王柔的麵容上陰狠且決絕,再沒有此前那個雍容和藹的樣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幕府外麵一陣喧嘩,突然一些幕僚慌忙奔內,大呼

“郎將,休屠各胡反了。”

王柔一驚

“什麼?”

一時間,幕府內亂做一團,各自驚呼。

鴻門宴成了亂兵宴。

太武二年,十月,休屠各胡叛,殺護匈奴中郎將王柔。又與南匈奴左部胡合,殺其單於。

羌渠單於之子右賢王於扶羅繼立為單於,休屠各胡另立須卜骨都侯為單於,相互攻伐。

於扶羅大敗,攜其部眾數千騎南下樓煩關,投靠並州軍。

本來他是想讓丁原扶植他重新殺回去,但此刻的丁原已經再也顧不上這個落魄單於了。

因為陽曲沂口的大戰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

……

十月二十日,沂口關外,泰山軍大營。

帳內牛燭星火,一支馬鞭重重的點在輿圖上的沂口二字。

隨後泰山軍的先鋒主將徐晃環視在場諸將,悶聲道

“在座的諸君都是沙場的猛將,不知道隨王上打過多少硬仗,血仗,所以我從不懷疑各位的勇氣,也不懷疑這沂口隘最終必然會被我們拿下。但我要說,這一次,我不論你們用何手段,也不問你們傷亡,我隻要沂口關。”

帳內諸將齊齊唱喏,就要按照預定的調度開始夜攻沂口關。

卻在這時,帳外傳來急呼

“校尉,王上的使者來了。”

徐晃深吸一口氣,連忙帶著眾將出帳迎接,卻見使者正是泰山軍的橫撞隊將韓浩。

此人因在鎮兵係統的出色戰功,最近拔擢到了橫撞係統做了隊將。他來的時候,旁邊還帶著一個年輕的山夫。

之後韓浩和徐晃密議了一陣,等徐晃再出來時,他對眾將道

“原計劃不變,咱們夜攻沂口隘。”

早就等得焦急的眾將齊齊唱喏,隨後魚貫出營。

就這樣大戰爆發。

……

沂口關下,燈火通明,泰山軍一上來就是猛攻。

而出人意料的是,此關漢軍竟然打得非常頑強。一個時辰內,泰山軍就發動了三次猛攻,但皆被關上的漢軍擊潰。

因為關前道路陡峭,泰山軍大部分的攻城器械壓根用不上,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扛著雲梯,冒著箭矢,拚命蟻附。

而關上的漢軍居高臨下,用巨石猛砸,用撞竿撞雲梯,下麵一陣哀嚎,雲梯撞倒,梯架散裂,塵土飛揚。

但黑夜給所有都上了保護色,所有人熱血上頭,不管不顧,一時關上下血肉橫飛,慘烈程度為泰山軍入並州以來最甚。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泰山軍攀附上關防,和漢軍短兵相接。這個時候守在第一道關牆的守將荀翎心神搖曳,自覺第一道防禦已經守不住了,就準備撤到後麵。

就在這時,一麵軍旗從後方的山上直衝而下,直接就衝到了荀翎的麵前。

然後在荀翎還沒來得及解釋的時候,寒光一閃,他的頭顱就飛了出去。

眾人駭然,因為殺人者就是關長荀成,而他也是荀翎的親叔叔。

眾吏士看了一眼血色糊臉的荀成,什麼也沒有說,提著刀又殺了回去。

片刻後,關外的泰山軍響起了鳴金。

泰山軍首攻隘口,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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