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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蟻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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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並沒有結束,至少在東坡壁的曹仁軍是這樣的。

吃完餅子後的曹仁帶著一隊精銳扈兵在東坡壁下繞了一圈,複回到了軍陣中。

這個時候曹軍的其他吏士們也飽腹結束,準備開始攻壁。

曹仁很清楚,昨夜沒有能攻下東坡壁,那白日就需要他等用血來強攻。

好在,這血並不需要濟南人來流。

很快,從後方就移動來一支蟻附軍,他們慌慌張張,神情淒愴地在後麵的曹軍的驅趕下,不得已來到了陣前。

準確來說這並不是一支軍隊,而是一群流民。

這是平原軍自己從附近掃來的丁口,本先是用來隨軍做輜夫的,現在直接被曹仁用來填溝壑。

可以看到,這蟻附軍的人群裡還有神情呆滯的婦人,正如驚弓之鳥一樣使勁的往人群中間擠。

而內裡的那些男丁也沒有什麼憐惜之情,一腳就將這些婦女踹翻在地。

又是一陣哭哭啼啼。

中軍戰車上看著這些醜劇的曹仁內心對平原軍很鄙薄,他們竟然掃人都掃到婦女來了。

她們有什麼用?

但曹軍也不是什麼愛民如子的部隊,所以對於這些曹仁也是無動於衷。

曹仁對下麵的扈將下令:

“一會你給這些附丁說,我們曹軍和平原軍那些人不同,我們不要他們送死,我們給他們機會。隻要能羸土三次來回,他就可以活。他可以選擇入我曹軍,也可以繼續做平原軍的馱夫。”

那扈將得了曹仁的命令,飛馬就奔到了陣前的那蟻附軍的前麵,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這些人。

看著前麵那依舊吵吵鬨鬨的樣子,曹仁搖了搖頭。

他眼神轉到馬車下,看到一個年輕的扈將正在深思,就好奇問:

“升平,你有何感悟,不如說一說。”

這個叫升平者,是高堂隆,來自泰山郡。

自泰山落為賊手後,高堂隆就和宗族一起遷往濟南,後來為濟南的諸生。在曹操入主濟南後,便投入了曹操的幕府。

其人文武兼濟,這一次就作為曹仁的扈將隨軍。

高堂隆恭恭敬敬的回了曹仁一禮,隨後就發自內心的感歎:

“我是向校尉學習用兵之道,有了一點感悟。”

曹仁好奇,自己也沒開始調度攻壁呢,你咋就有了感悟?於是讓高堂隆講來。

高堂隆指著那亂糟糟的蟻附軍,說了這樣一番話:

“彼輩如犬羊,被驅趕來惶惶不可終日。如直接用彼等填溝壑,且不說效果如何,光要約束彼等就不容易。而現在校尉隻用一言就可安其心,可謂兵法之道。”

高堂隆見邊上還有幾個袍澤還有疑惑色,就講得更細了:

“道理是這樣的,校尉說隻要他們推三輪就可以撤下來,其實就是給這些人盼頭。前麵再危險,隻要咬牙挺過三次就能活了。這種盼頭既可以讓他們用心去填溝壑,也不用我軍約束。”

接著,高堂隆敬仰的看著車上的曹仁,認真道:

“常聽曹公言用兵之道,存乎一心。今見校尉用兵就已經得其精髓,真為大將。昔日曹公問我願意擔任何職,我就說願意做曹校尉帳下一兵,這樣就能朝夕領略校尉的教誨。能追隨在一名用兵大家的身邊,即便什麼都不做,就是聽校尉整天是如何開軍議的,如何下軍令的,就能受益匪淺。這就是如校尉這樣的達者的言傳身教呀。”

說完,高堂隆最後還對曹仁深深拜了一次。

此言一出,站在高堂隆邊上的其他扈將們皆複雜的看著其人。

這高堂升平不光名字起的好,就是醒悟這為官之道都要比彆人早。他們當年要是有這高堂隆的半分功力,他們也不會蹉跎到現在。

袍澤沉默了,其實曹仁也失語了。

他倒不是覺得高堂隆說這個話有什麼問題?能有什麼問題?這小子明明領略自己的軍令很深刻嘛。

而且曹仁也不覺得高堂隆是什麼阿諛奉承的小人,他還是了解這個人的。

曹操曾經和他說過,高堂隆這個人最恪守尊卑上下,要他務必待之以尊。隻要做到這一點,這個高堂隆必然對他有裨益。

而現在曹仁就滿意的發現,其他裨益有沒有暫時還沒發現,但是光高堂隆在身邊說的話,就讓他有極大的滿足。

誰說情緒價值不是價值?

隻是曹仁滿意的時候,下麵的曹純卻嗤之以鼻,但也就哼了聲,不再說話。

因為這個時候,用以填溝壑的蟻附軍已經開始奔跑起來了。

這些人的夥食並不好,平原軍的那些人顯然也不在乎這些掃來的丁口。所以這會即便他們想趕緊跑完這段死亡的路程,但還是有很多腳步虛浮砸倒在地。

而這一倒就再也沒能站起。

這些馱著土包的蟻附軍慌慌張張的埋頭奔,哪會在乎腳下麵還有一個大活人?

這個時候,後麵的曹軍軍吏紛紛高喊:

“將麻袋帶回來。”

但腎上腺激素分泌的這些蟻附軍哪還能聽到這番話,到了溝壑前後,直接將麻袋混著土往裡麵一堆。

完成任務後的他們長籲一口氣,就要咬牙跑回來。

但他們回來,等待他們的卻是一陣箭雨。

他們不明白,哭爹喊娘,但對麵的曹軍軍吏隻是冷冷的回了一句:

“棄麻袋者,死!”

不就是一個麻袋嗎?比人命都重要?是的,至少是比這些蟻附軍重要。蟻附軍是耗材,而麻袋卻可以重複使用。

撤下來的人也有耳聰目明的,將土倒入溝壑中,然後將麻袋帶了下來。

他們撤回來後,整個人都散了架,氣喘籲籲的。

這個時候他們見到曹軍的吏士帶著刀直奔這裡,下意識駭得要跑,但早沒了力氣,這會隻能跪在地上磕頭:

“行行好,真的跑不動了,不敢歇了。”

但等待他們的並不是曹軍那雪亮的長刀,而是一個竹籌。

就聽那曹軍吏士講道:

“伱們每回來一次,就會有一個竹籌,拿滿三個,就找我們換。後麵你們就可以退下去了。”

死裡逃生的結果讓這些蟻附軍歡呼不已,大聲稱讚曹軍講究。

也是有了奔頭,這些人休息片刻後自己主動就站起來抱起已經裝填好的土包,再次衝了上去。

不斷有人跌倒,然後他們的竹籌自然就被後麵的人撿走。

小民也是有智慧的,畢竟曹軍好漢們也沒說撿到的籌子不算。

但你能發現,很多蟻附軍其實手裡已經拽了四五個籌子了,但依舊不知道撤下來。無他,就是因為他們不識數。

可悲!

……

以蟻附軍的視角來看,他們經曆著生死極速,但這副場景換到曹軍的視野卻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此時,曹純疑惑的看著蟻附軍填溝壑,不確定道:

“難道泰山軍的箭矢已儘了?為何不發矢?”

邊上一個軍將不確定回道:

“可能是覺得用在這些蟻附軍身上是浪費吧。”

但另外就有人反駁了:

“再覺得浪費,也不會放任這些人填溝壑吧。那樣不是正遂了我軍意?”

然後大夥不說話了。

戰車上,曹仁也很納悶,他當然不會覺得這是泰山軍是有什麼婦人之仁,怕傷到這些丁口。

泰山軍要是這麼容易被鉗製,那也不會走到現在。

但其他的原因,曹仁也想不到,他揮揮手:

“算了,先往後看,至少現在的確遂了我軍。”

於是,一乾曹軍將吏就在這裡繼續瞻望。

時間一點點過去,曹軍麵前的溝壑陸續再被填平。

直到最後一段溝壑被填完後,整個蟻附軍陣前歡呼一片。

人都需要價值感,尤其是對於人生總是黑白影調的黔首們,任何一點小成功都能讓他們的人生充滿意義。

看著蟻附軍的歡呼雀躍,曹仁也很高興。

但他的高興還沒多久,突然一陣沉悶的鼓聲從泰山軍的營砦內響起。

曹仁大驚失色,但不等他要下令,就見到泰山軍突然就將外圍的胸牆給推翻了。

推翻了?

這些胸牆竟然壓根就沒有深紮,這些泰山軍從一開始就做著主動出擊的打算。

曹仁心裡狂呼:

“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事實上,泰山軍不僅敢,還就這麼做了。

當泰山軍將掩飾的胸牆推翻後,已在營內就列好陣的他們,直接在王當和張所兩營將的帶領下向著曹軍衝奔。

曹軍根本就沒有防備,甚至前麵的一些營頭都還坐在地上,節省體力。

是啊,泰山軍縮得和烏龜一樣,任誰都想不到他們會主動離開壁壘發起進攻。

看著對麵殺氣衝天,曹仁高呼:

“讓呂嚴帶著他那個部頂上去。”

呂嚴是許褚部曲的悍將,此戰被曹仁選為陷陣軍,所以還一直保留著陣型。

但已經晚了。

王當和張所這會已經將兩部結成一個左右錐子,直接鑿在毫無陣型的漢軍隊伍中。

其中以張所殺的最為凶猛,直接帶著五十人的扈兵衝奔在第一線。

張所的左屯將是個老兵,幾次三番要勸張所撤到後麵。但即便此屯將反複勸了兩三遍,但張所還是沒有停下。

但戰果也因此而迅速擴大。

越來越大的騷亂開始傳染曹軍,他們有些部在部將的命令下拿起武器準備戰鬥,但有些正因為缺乏統帥慌亂後撤。

前麵擋住後麵,後麵堵住前麵,整個兵道都塞滿了,亂成一團。

但張所的處境也並沒有好到多少。

他帶著先鋒衝過一支潰兵後,突然遭到一夥十五六人的甲兵的逆擊。

這支甲兵顯然是某一曹軍的旗下精銳,即便休息時都未卸甲。

這支敵軍非常善戰,對張所的扈兵造成了致命打擊。其中替張所扛著戰旗的扈將,也是張所的好友何力,直接戰死。

甚至張所也身處險境,一個使用巨劍的甲士直接將張所的護齶給磕飛,要不是張所穿的是盆領鎧,能擋住脖頸,剛剛那一擊就能要了張所的命。

但即便如此,張所俊秀的臉上也留下了一道傷疤。

敵甲士見張所樣子就知道是敵軍主將,所以也不惜手,招招就要張所的命。

這個甲士出自許褚的劍客集團,劍法非常精妙,張所雖然也有一身武勇,但卻不及此人。

就在張所要殞命的時候,一個雄壯個高的甲士插了過來。

此人正是韓崗。

這位自張衝雪下收入軍中的芻夫已經成長為一名出色的泰山軍吏。

韓崗是張所這個部的遊奕吏,見自家部將有危險,直接騎著戰馬就衝撞了過來。

對麵的那個劍客甲士壓根就沒見到韓崗,所以直接就被戰馬給撞飛。

其人一時也沒死,隻是躺在地上眩暈,但張所三步換兩步,奔到跟前,抽出短匕就捅進了這人的脖頸。

在又擊潰了一支曹軍部隊後,張所和另外一邊的王當彙合了。

此時的王當也渾身鮮血,就連自己的營旗也因為數次被砍倒,又數次被奪回而僅剩三尺來高。

兩部彙合後,粗粗算了一下,王當那裡還有二百來人,張所這裡少一點,還有一百多。

兩部從昨夜被襲擊到現在出擊,人數加一起都湊不齊一部了。

不過就在兩部在這處陣地休息的時候,後麵又奔來了二三十人,是被衝散的。

張所拿起水袋正要喝,就看見袋子漏了一縫,水已經撒得差不多了。

他隻能將水袋剩下的抿了抿,稍微濕潤了下乾澀的嘴唇。

到這會了,不論是他還是王當那邊都已經很累了,但隻要看到他們所達成的戰果,這都是值得的。

此時,塵土飛揚,到處都是倒地的屍體,雖然煙塵太大也看不清,但不是漢兵還能是誰的?

塵土越來越大,已經看不清戰場了,張所和王當商議了一下選擇留在原地休息。

其實他們這次出營早就有了必死的決心,此刻從容淡定。

但半個時辰後,他們卻依然沒有遇到漢軍的反擊。

等這場大風過去,他們才發現自己等人被留在一個空空的戰場上,曹軍竟然撤得一乾二儘。

……

在之後的數日,已經完全確定關羽部並沒有支援的曹、審兩軍再次攻擊平原津防線。

隨後就圍繞著平原津的外圍壁壘,兩軍展開了血腥的攻防戰。

丁盛已經將西岸的最後五千兵力調度到了東岸,但即便如此還是丟了東坡前砦。

而漢軍因為兵力多,選擇了二番戰,白日輪攻,晚上還夜襲。

到了七月十日,丁盛依舊放棄了平原津的外圈所有壁壘,將兵力全部收縮在內砦大營。

而那邊,曹操也調度好了樂安的水師。這會一支三十艘雙帆漕船組成的水師已經從下遊緩緩開來。

一切都在朝著有利於曹軍的方向發展。

直到一封從東平陵的信送到曹操大營時,曹操還不敢相信。

“你說曆城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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