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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錯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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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州很快就從虎軍前部回來了。

他並沒有空手而歸,手裡拎著一水甕,笑得和偷了腥的貓。

在來的路上,他就看到自己的部下們依舊立在原地,即便這麼炎熱也依舊遵守著他的命令。

這已經有了一絲強軍的樣子了。

薛州是那種非常坦直的人,心裡如何麵上就不藏著掖著。所以他心裡滿意自然麵上也是笑靨靨的。

見到隊將這麼高興,兩個配刀的什將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開口道:

“隊將,啥事這麼高興,莫不是咱們能提前過河?”

聽了這話,薛州臉上一沮,哼了句:

“部將也是個狡猾的,我一問這事反倒開始罵我起來,講什麼,人人都和你一樣要這要那,他這個部還怎麼當。”

這話說得丟人,薛州忙轉變話題,他指著手裡的水甕,神秘道:

“你們知道這是什麼?”

薛州有五個什將,三個是濟南的、一個是樂安的,還有一個是陳留的。

其中那個陳留的和樂安的就站在薛州的邊上,聞聽這話,不約而同猜到:

“酒!”

但他兩忙意識到這不可能,曹操治軍極嚴,軍中哪可能有酒呢。

薛州瞪了一下這兩人。

他自己這隊的幾個什將,薛州還是滿意的,都是老卒出身。

其中濟南的那三個是薛州過去在濟南東平陵認識的,或是縣卒或是亭卒,之前都是和薛州一樣是合不合群者。之後這三人都被薛州攬到了軍中,一直是薛州的得力臂助。

還有一個什將是來自樂安的,說著一口海濱土話,即便是薛州他們幾個青州人聽不懂,更不用說另一個來自陳留的什將了。

但這個樂安的什將雖然話說不明白,但卻有一手好弓術,據說祖上就是夷人。不過更大的可能是遼東的土貘浮海過來的。

此外就是那個陳留人了,叫高翔。他也是五什將之首,之前出自黃琬的中護軍,曾做到執戟郎的位置。

但可惜,隨著黃琬及其兗州軍和京畿軍團在滎陽覆滅,其軍吏士紛紛散亂在了中原。

實際上如高翔者,在中原遍地都是。

這些曾來自漢軍中的精銳吏士們,除了部分被泰山軍俘虜吸收,還有不少人都流落在外,這些人後麵都普遍加入到了中原各諸侯的軍中,為他們提供基層的武力。

而高翔就是這樣,他不僅武力精熟,就是對練兵也是有經驗的。在薛州不在軍的時候,就是他來操練軍隊的。

說句不好聽的,後麵戰事中如果薛州戰死了,那就是高翔來接過指揮權繼續戰鬥。

隻是薛州對高翔也頗為頭疼,就是這部下哪哪都好,就是特彆愛唱歌。

但那當地的民歌被高翔唱得就和公鴨在唱一樣,簡直就是折磨。

但不管怎麼樣,這五人就是薛州在這亂世的依靠,是生死與共的弟兄。

這會,見薛州回來後,另外三個濟南什將也湊了過來。

見人都來齊,薛州才神秘兮兮的搖了搖水甕,開口道:

“知道吧,蜜水!剛從曹部將那裡順的,都嘗嘗。”

一聽是蜜水,五個什將都興奮起來了,無他,隻因為他們都地位卑下,蜜水這東西,光聽過,就是沒喝過。

薛州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也沒喝過。

他先開了塞,然後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隨後一股清甜直衝腦門。

薛州心道,怪不得那些貴人們都愛喝這東西呢,喝得牙都掉光了也喝。這真是個好東西。

喝了一口,薛州又喝了一口,再喝了一口。

直到他聽到那幾個咽著口水的聲音,薛州才意猶未儘的將蜜水遞給了他們。

舔著嘴唇,薛州漫不經心道:

“也就還行吧。你們少喝點,這東西壞牙。”

但薛州的話根本沒人聽,五個什將你一口我一口,就將這半甕蜜水給乾完了。

最後,那個東夷人的什將還砸吧著嘴,講了一句地道的正音:

“這東西比蜜甜。”

他邊上的高翔一陣無語。

這個東夷人真的是鬼精鬼精的。找他有事的時候就裝自己是蠻夷,聽不懂話。有好處的時候,這蠻子說話又比誰都正音。

也不知道這人是會說漢話的東夷,還是會說東夷話的漢人。反正弄不清楚。

將這甕蜜水乾完後,大夥都舒服了。即便上麵日頭越來越曬,但能生平喝到蜜水,值了。

後麵的時間,眾人就歇息在道左,看一支支營頭開拔向北出發。

一些機靈的吏士從附近的池塘裡摘了很多荷葉,蓋在頭上遮擋著陽光。

日頭曬得人昏昏欲睡,不少吏士就躺在道邊睡覺。

突然,一陣急促的聲音傳來,是薛州在喊:

“到我們走了,大家準備。”

這個時候眾吏士才恍然回神,一起來渾身是又酸又麻,走起來像是玩傀儡戲一樣。

薛州他們隊的任務是護送一支輜重兵一起渡河。

所以薛州讓高翔帶著小東夷走在前頭,然後自己帶著剩下的三什護送輜車。每輛輜車分配兩到三人。

而薛州自己也分了一輛輜車。

他也不客氣,直接就坐上了輜車,讓車夫繼續趕路。

那車夫是被征來的,自來不敢有怨言,隻能咬著牙,拉著輜車繼續向前。

咦?這輜車不配牛馬來拉的嗎?

沒錯,對於曹軍來說,牛馬可要比這些征夫們要寶貴多了,現在這些征夫就是牛馬。

盤坐在輜車上,薛州覺得屁股下麵有點硌人,就掀開乾草,看到下麵是一些鐵鍋、陶翁,翁裡麵還有一些油脂性的東西。

薛州用手指沾了一點放到嘴裡嘗了一下,然後他立馬就吐了出來。

辣娘,這是啥玩意,怎麼那麼怪味。

薛州不知道,這可是曹操專門找來的秘密武器。

這是一罐石脂,是曹操在大山裡找到的,產量不高,但隻要燃燒起來,水潑不滅。

薛州不認得這東西,隻是覺得硌人,就換到了另外一輛輜車上了。這車上放的都是堆積的粟米。

於是,就這樣,在直道上,大軍蜿蜒向北,緩緩而行。

一直走到弟兄們嘴唇發乾的時候,他們終於走到了濟水上的浮橋上了。

這處浮橋是由木舟相連,然後打上木板而做的臨時浮橋。這會已經有不少大車已經吱吱呀呀的在浮橋上過了。

薛州讓手下去濟水那灌滿水,然後就等安排。

這次運氣不錯,薛州這部因為押運的軍資比較特殊,很快就被排到了前麵。

於是,薛州部水都沒來得及喝上幾口,就又繼續出發了。

但過了濟水後,薛州他們的運氣就急轉直下。

他們遭遇了大雨。

這剛剛還是烈日當空,這會就開始變天下著暴雨。這就是夏天的脾氣,說變就變。

更糟糕的是,他們走的這條道算是黃土道。這一下暴雨,道路馬上就濕濘難行。

看著弟兄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黃泥地裡行軍,薛州就一陣煩躁。

他馬上下令所部休息,到大車下避雨。

蜷縮在大車的擋板下,這些來自濟南的農家子們無來由的就在相互傻笑。

也許在這大雨侵襲中,相互之間帶來的一絲溫暖就足以讓他們感覺到幸福吧。

這個雨大概下了半個時辰就停了。

然後接著就是大太陽,繼續熾烤著地麵。

但大雨退去後,卻並沒有給大家帶來舒適,反而水汽在太陽的燒烤下,更悶熱了。

就這樣,隨軍的徒隸和征夫們裸著身子,露出骨肉嶙峋的背脊,喘著粗氣載著這些軍士繼續出發了。

一路上,薛州他們不時就能看到一些被遺棄在道邊的大車。

有些是輪子斷了的。這也還能讓薛州他們理解。

但等繼續往北走後,他們突然就看到一處輜車的墳場,近百輛大車就這樣被燒得剩下個殘骸,看著就讓人震驚。

這情況讓薛州他們很沉重。

直到了一處兵站後,薛州才知道他們前麵一隊的輜車發生了什麼。

一小股泰山軍的遊騎已經滲透到了平原郡內,直接對那一支輜車發動了襲擊。

那支輜車也有護送的軍士,但他們以為自己是在境內行軍,哪會有什麼防備呢?

所以,一場大火就將那百輛輜車給付之一炬了。

之後大雨襲來,這股騎軍在雨幕的遮掩下消失不見。

說到這裡,那個兵站的軍吏還憤恨的對薛州道:

“那些北人蠻子真的可惡,就知道仗著有馬,四處剽掠。就我聽說的,就已經有兩支輜車隊被這些人給燒了。”

薛州沉默了。

他很清楚,這種情況下,濟南方麵是沒有太多辦法的。泰山軍的騎兵優勢太強了,現在專門用來襲擊自己一方的補給線和兵線。這樣下去,濟南方麵撐不了多久。

但這些話沒必要和這個兵站的小吏多說。

從這裡獲得了一處補給後,薛州就帶著隊伍繼續出發了。在之後的路途中,薛州特意將隊裡的善走者派了出去作為前哨。

如果說剛剛發生的事情對薛州有什麼啟示的話,那就是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從現在開始他們就已經在戰場了。如果不能認識到這一點,他們將不可能活著到達前線。

但這種謹慎自然也是有代價的。

在路上,薛州部因為高度緊張,總是擔心泰山軍的突騎會從哪個不知道的角落冒出來。

有一次,小東夷突然就感覺到不遠處的低矮灌木叢裡有響動。

小東夷想都不想,抽出弓箭就是一箭。

這裡人煙稀少,鳥獸都沒有多少,有異動就要行動。

但很快,小東夷的手下就走進了林子,最後卻拖出了一個背著薪柴的老翁。

小東夷這一箭是又快又準,直接就插在了老翁的胸口,這會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這時候薛州已經走了過來,看到這裡的情況,還沒說話,就聽到小東夷解釋:

“我以為是遇到泰山軍的哨探了。”

薛州蹲在地上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老翁,看其樣子就是活脫脫的一個樵夫,顯然就是來林中樵采的,然後遇到他們過來,驚慌失措下躲進了灌木叢裡。

可惜一條命就這樣送了。

薛州起身後沒指責小東夷一句話,反而講了這樣一句:

“殺得對,焉知此人不是泰山軍的細作呢?就算不是,此人看到我等的行蹤,後麵會不會給泰山軍通風報信?那些泰山軍最會蠱惑人心,這等下民被人三言兩語就能賣了我們。所以寧殺錯,不放過。”

小東夷用力的點了點頭,剛剛殺了無辜者的愧疚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之後,小東夷讓手下將老翁的薪柴抱回去,就丟下老翁的屍體不管了。

隨後,隊伍繼續出發。

隻有薛州悵然地望了一眼剛剛誤殺老翁的地方,心裡很清楚,他們又給曹軍增添了一名敵人。

這老翁也有家人,他們在看到老翁的箭傷後,肯定知道是他們曹軍殺的。到時候,這些人焉能和曹軍相善。

但後患之所以是後患,就是因為它發生在未來。在眼前來說,薛州要帶著弟兄們安然抵達前線大營,將這批軍資送上去。

之後的日子,薛州隊伍的殺戮越來越多。因為薛州那句“寧殺錯,不放過”,給了這些樸質的漢子一個殺戮的理由。

漫長的行軍本就讓人無聊得發瘋,這其間又是奔波之苦,又要忍受暑氣,還要風餐露宿。

這也就算了,他們還要緊張防備泰山軍的襲擊。

如此總總逼得薛州的隊伍急需發泄。而那些被他們碰上的樵夫、旅人就倒黴了,問都不問,就搠死扔在了道邊。

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薛州也控製不了了。

部下們越來越精悍,但這種殺人取樂的方式對軍吏的威嚴影響太大了。

畢竟這些吏士們殺人殺多了,很難沒這樣一個想法。

大家都是人,我殺彆人都是殺之如殺雞。你薛州不是人?能挨我幾刀?所以讓弟兄們舒心,咱們自然還捧著你做隊將。但要是非和弟兄們做氣,那就看看你有幾條命。

這種失控很快就演化到兵變。

幾個濟南兵早就受不了離開家鄉,還要在六月裡趕路。既然我都不將你薛州放在眼裡,我為何還要被你約束去平原津送命!

他們這幾個濟南兵比彆人更了解泰山軍,之前他們的同僚或者長吏皆參與過幾次圍剿泰山軍的戰役,現在這些人墳頭的草都長老高了。

所以幾人一商量,就在夜裡準備跑路。

但這行動很快就被彆的人發現了。

說到底,薛州所在的虎步營還是精銳,而且從一開始就被曹操有意識的夾雜各地精兵,所以濟南兵並不是大團。

而且這些人當中很多都是刀口舔血,就是來博富貴的,和這幾個濟南兵根本不是一路。

薛州當夜就活埋了這幾個濟南兵,然後連夜帶著隊伍出發。

到現在薛州已經顧不得保留隊伍的體能了,他很清楚,到這個程度,軍隊已經到了軍崩嘩變的邊緣了。

不能立即趕往大營整訓,他薛州即便能活,也要成光杆。

但好在,他們已經很靠經平原津了,到了第二日的日落時候,他們終於抵達了漢軍大營。

在那裡,兩座巨大的營盤如野獸一樣盤亙在大河之外,虎視眈眈的看著那前方的平原津。

平原津的攻防戰就這樣在薛州他們趕到後打響了。

從布爾津回烏魯木齊又是封控,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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