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過去幾年腦海中經常浮現的一幕,如果沒有耳畔那一聲「哢啦」的脆響,這件陣盤之鑰交付之後,劉小樓也就不會太過關注了,而是將這件陣盤之鑰的煉製視為修行中的一次解題。
難題解出來了,陣法一道上取得了進步,僅此而已。
但眼下肯定不會放過不問了,對於修行人來說,這意味著修行生涯中的一次機緣,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機緣,但必然是機緣無疑。
「道然兄,能告訴我,是誰委托你煉製這件陣盤之鑰的麼?弟知道規矩,按理是不當問的,但這或許是弟的一個機緣。」
「小樓既然這麼說了,我也就不隱瞞了,是來自西南十萬大山的客人,但姓甚名誰並沒有告訴我,他是慕名而來。其實你我皆知,他應該是在西南大山之中找到了什麼上古修士洞府,若是咱們冒然打探,恐會引起麻煩。」
「弟知道,弟不會冒然打探的,道然兄放心。」
「明日我就要交接陣鑰了,在北邊的蛇崗,小樓賢弟不要過來打擾哈,得了靈石我會分給你的。」
「知道了,哈哈,多謝道然兄。」
轉過天來,劉小樓從莊子側門出來,向蛇崗趕去,在崗下等了多時,就見劉道然晃晃悠悠上了山崗,於是在後麵跟隨,卻也沒有跟得太緊,遠遠的綴在後麵幾十丈外。
就見劉道然上了一處崖台,從崖台後轉出個人來,赤著胳膊、光著腿腳,肩上挎著張弓、背上背著個箭壺,箭壺中滿是箭簇,看上去就是典型的苗山獵戶打扮。
劉道然將陣鑰交給此人,此人接過來後趺坐下去,劉道然也跟著趺坐下來,兩人立時就被灌木叢擋住了視線,看不分明。
劉小樓十分著急,想要站起身子看個清楚,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角度,於是橫著向右側方向攀爬,剛找到合適的空隙,那邊卻已經收尾了,隻見對方將陣鑰收了,和劉道然拱手道彆。
分開之後,劉道然下山,劉小樓則綴在了那人身後,因為無法確知對方修為,綴得更遠了一些,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探明對方暫居的山洞,這才回了劉家莊。
見了劉道然,詢問交接陣鑰的詳情,劉道然回答:「明日還要去一趟,對方會告知我是否完成,如果陣鑰可用,對方就會交付靈石,同時咱們把陣鑰的口徹底打開,供其長久使用。」
當晚,劉小樓囑咐方不礙:「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你在這裡好生修行,不到煉氣五層不要出關。」
方不礙正修煉到緊要時候,稍作猶豫,便沒有如以前那般要跟著劉小樓同往,點頭答應了。
交代完畢,劉小樓連夜趕往蛇崗,提前選了一處視野絕佳的地點,又看好了跟蹤的路線,一直等到天亮。
這回再看劉道然和對方交接,就看得很清楚了,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對方顯然是回去之後做過測試,證明陣鑰可用,於是將靈石交付劉道然,而劉道然則花了一刻時,將陣鑰的開口徹底打開,雙方結清,相互拱手道彆。
劉小樓轉頭又跟上了對方,他提前選定的跟蹤路線非常好,容易發現對方,對方卻不容易發現他。一邊跟著,一邊仔細觀察著此人的修為,但此人行走山路普普通通,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更沒有展現任何修為,讓劉小樓一直無法下定決心動手。
他原本打算跟到對方暫居的山洞時動手,誰知人家繞開了那座山洞,壓根兒就沒回去,便隻能繼續耐著性子跟著。
這一跟,就跟出去二十多裡山路,一直跟到天黑,才跟到另一處山洞前,這時候終於判明,此人多半修為不會太高,於是下定決心動手了。
迅速接近過去,等此人進了山洞,劉小樓便躡手躡腳來到洞口外,正要尋機靠過去燒香,忽聽山洞中一
聲慘呼,聽得劉小樓一怔,又連忙退了下來。
少時,就見山洞中又出來一位,卻不是剛才自己一直跟著的那個獵戶,而是個中年修士,瞧打扮和中原內地散修沒什麼兩樣。
這人出來之後,縱身而起,一個翻身就上了山洞頂部,向著西南方向直掠而去。
劉小樓匆忙間在洞口瞟了一眼,就見那獵戶躺在山洞內,嘴邊一攤鮮血,已經身死。
他心中凜然,提醒自己千萬小心,連忙也縱身而上,跟在那人身後。
跟了多時,從身法上判斷,前方的中年修士應該在煉氣十層左右,修為比自己要高,但因為沒有全力以赴,所以自己勉強是跟得上的,因此打起萬般小心,就這麼一路跟了下去。
這一跟就跟了十多天,始終在荒山野嶺中前行,而前進的方向也始終是西南。此人每日前行約莫二、三百裡,不算快,也算不得慢,更不耽誤夜間歇息,盤算著跟出去了兩千多、三千裡,依舊沒有到達終點。
連續跟蹤了那麼多天,感覺進入了莽莽原始森林中,山勢高大、峽穀深險,動不動就是上百丈之高、上百丈之深,群山連綿,一層又一層,遠遠望去,如一層層青煙,堆疊到天際儘頭,也不知幾千幾萬座。
而山林中的危險也在不斷增加,那些藤蔓、蚊蟲、毒蛇、猛獸隨時出沒著,一聲聲靈獸充滿霸氣的嘶吼,再加上經常悄無聲息蔓延過來的瘴氣、絲毫看不出異樣的沼澤,給前行帶來很大困擾。
更大的困擾在於方向上的迷亂、時間上的錯序,甚至是空間上的混疊,凶險之處,每每令人汗流浹背。
劉小樓早就想放棄了事,到了這個時候,劉小樓其實已經不敢後退了,一旦後退,有極大可能陷身於此,從此悄無聲息的變成泥土。好在前方那個身影卻顯然熟悉路途,避過各種較大的危險,帶著劉小樓一直安全前行。
他的跟蹤已經成了被動跟蹤,不跟下去,他不知道怎麼找到出路。
終於有一天夜晚,劉小樓正注視著遠處那點微弱的篝火發呆,忽聽一聲狂野的嘶吼聲震動山林,他下意識藏身躲避了幾個呼吸——僅僅是幾個呼吸,篝火便已熄滅,那個身影便再也找不到了。
劉小樓忽然覺得很孤單,這個世界好似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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