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闊彆已久的星德山,望著蛛網密布、灰塵滿滿的星德觀,劉小樓一時間有些恍惚。
一轉眼,又是兩年了
“吱呀”聲中,推開東配殿的大門,緩步邁入廂房,罩在九星地火上的銅蓋依舊那麼厚重,掀開之後,立時感受到一股熱浪直撲麵門。
劉小樓趺坐於火穴之前,取出蝕刻完符印的陣盤玉玨,懸於火口之上。
嗯,得懸得高一些,青竹當年說,要高出一尺
目光不由自主瞟向門口,門口空無一人,但劉小樓總覺得,那裡有個身影,體量修長,指著地火穴口對自己說:
“火勢略猛了一些”
“這麼高,一尺左右,彆靠得太近”
“說說唄,你和汐汐到底如何了”
“劉小樓,你說汐汐會知道麼”
晃了晃腦袋,將這條身影從腦海中驅散,劉小樓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地火上,玉玨上蝕刻完畢的符印通道逐漸顯現出一道道熒光。於是他屏息凝神,開始熔煉五金八石
在九星地火前煉了九天地盤,又用九天完成了天盤的“三奇”印,最後用七天時間將天盤和地盤融合在一起,簡易版的臨淵玄石陣盤便告完成,前後加起來一共三十二天。
煉製成功的那一刻,他親自入陣試演,那條修長的身影又一次出現,斜靠在床幃邊的繡枕上,凝目注視著自己。
劉小樓呆呆的看著這條身影,看了多時,忽然從陣法中退了出來,將地火重新蓋上,殿門關閉,下了星德山,直奔東方。
奔行一夜而至洞庭,買舟入江,揚帆而下,一日後舍舟登岸,奔行東南,一路打聽著進入嵊州,在山嶺丘巒中穿行。
前方景色越發秀美,山奇水灩、層巒疊嶂,繞行數裡,見山腳下一座石牌坊,寫著“雲蒸霞蔚”四個大字,劉小樓知道,這便是四明山了。
陣法大派——四明宗,便在山上。
劉小樓不敢亂闖,就在山門前肅立恭候,不多時,山道上下來一位管事,問道:“客從何來?”
劉小樓回答:“在下劉小樓,欲見刁高師當麵,可否代為通傳?”
那管事問:“你與刁師兄相識?”
劉小樓回道:“去年在金庭山時,有幸得刁師指點。”
那管事道:“那你可就白來一趟了,刁師兄月前下山,此刻尚未回山,也不知去往何處。若有什麼緊要的,可以留書於我,我替你轉交。”
劉小樓尋訪刁道一,主要還是為了打聽青竹的行蹤,刁道一不在也就罷了,想了想,問:“尊駕可知青竹苑的所在?蓮溪堂歐陽氏家的那位……”
管事的果然知道,表明青竹當時的自吹自擂,其實並非是真個自吹自擂,她的確在這一帶很有名氣。
得了青竹苑的所在,劉小樓又立刻趕赴,離開四明山後轉向東北,在六十裡外的一條小溪邊見到了一片竹林。
竹林並不密集,三、五根一叢,圍著一圈竹屋,那圈竹屋前的空地上,青竹正在設宴,與一名女郎對坐而飲。
劉小樓藏身於遠處,悄悄凝望青竹,隻覺花容月貌宛如昨日,舉止風韻更勝從前。
還有一群大鵝在竹林中踱來踱去……
自午間而至,看到傍晚而止,劉小樓乘著滿天的雲霞,悄然離開。
不知自己為何而來,來了,見了,便心滿意足。
路過一處集鎮,花十兩銀子雇了駕驢車,劉小樓坐在車廂之中,挑簾望著江南秋色,一陣悵惘襲來,他閉目養神,卻冷不防破通了中瀆穴。
大多數修行就是如此,一點一滴的積累,一分一毫的增進,劉小樓不是宿命中的天才,如此腳踏實地,心裡踏實。
驢車並未急行,車夫也很少揚鞭,就這麼一路西行,緩慢而率性,劉小樓在車廂中觀望秋景,掌中握著靈石,不時閉目調息。
車行一日一夜,前方出現一座莊園,白牆紅瓦、綠柳環繞,車夫帶著濃厚的吳越之音,告訴劉小樓到地方了。
劉小樓下車,打量著眼前的莊子,又放眼東北,幾十裡外便是神霧山,而這裡,則是白雲山莊。
對劉小樓的出現,雲傲很是意外,也很是歡喜,將他引入莊子,在芭蕉環抱的雨亭中擺宴待客。
“雲傲兄,這是煉製完成的陣盤,還請驗收。”
“小樓這是鬨的哪一出?不是說好了我上門去取麼?那麼大老遠的專程送過來,哎呀呀,真是”
“去拜望一位故人,順道過來。”
“啊是去見五娘麼?聽說她一直在委羽山修行,咦?莫不是小樓有望回蘇家?”
“嗬嗬,雲傲兄就不要瞎猜了,五娘與我無緣還是看陣盤吧。”
一邊飲酒,一邊將陣盤啟動,引雲傲入陣,過不多時又將他放了出來。雲傲拱手:“小樓稍待片刻”匆匆而去。
劉小樓獨酌良久,雲傲又匆匆而來,重新入席,笑容滿麵,將一個小褡褳遞過來:“小樓,這是約好的靈石,二十塊,一塊不少,請過目。”
劉小樓收入懷中,當場傳授他啟動和關閉陣盤的法門。
雲傲學會之後,試了幾回,確認無誤,將陣盤收起,忽然瞟了瞟身後,小聲問:“小樓當真沒有回歸蘇家的心思?”
劉小樓反問:“雲傲兄此言何意?被休了就是被休了,覆水難收。”
雲傲道:“什麼覆水難收?隻要修為到了,潑出去的水一樣收回,還滴水不漏!”
劉小樓笑了笑:“兩回事來,飲酒。”
雲傲又道:“前些時日”他又看了看身後,以更低的聲音道:“九娘來了,起初我以為是找我的,結果人家是打聽你的事。”
劉小樓怔了怔:“打聽我?”
雲傲道:“我們這幫人不是幾個月前去烏龍山找伱麼?消息傳到她耳朵裡了,便問我們去找你做什麼,問了好一陣子,瞧那意思,可能也要去烏龍山。要不為什麼我問你是不是要回蘇家?我以為吧,應該是為了五娘的事,可我家夫人說,是她自己想去烏龍山,和五娘無關小樓,你說句實話,你和九娘之間到底”
他又回頭亂看了一番,口中急切道:“小樓,五娘給你休書,是不是因為九娘?你給我句實話。”
劉小樓忽然笑了,舉杯邀飲:“雲傲兄啊雲傲兄,我在蘇家三年,竟然沒看出來,你這家夥居然對九娘”
唬得雲傲連忙豎指:“噓,不要亂說!”
劉小樓自己飲了,安慰他:“放心,哪怕她去烏龍山找我,也不是因為對我有意。”
雲傲很緊張:“發誓?”
劉小樓指天發誓:“若有半分虛言,天打雷劈。”
雲傲鬆了口氣:“你可不能騙我。”
劉小樓道:“怎麼可能騙你?九娘的意中人可不是我,是景昭你和焦虎之間相互不溝通的麼?哈哈”
這句話後,酒宴便沒什麼滋味了,雲傲長籲短歎,擺上來的靈酒都被劉小樓一人喝光了。
將醉醺醺的劉小樓送上驢車,雲傲心中悵然不已,在庭院中來來回回溜達,一時間心亂如麻。
沒溜達片刻,天色就陰沉下來,雷聲轟轟,秋雨綿綿而下。
雨聲中,後宅傳來一聲招呼:“夫君快來”
雲傲歎了口氣,穿堂入屋,冷不防一道閃電劈來,將芭蕉亭上的紅瓦打碎了幾塊。
雲傲怔了怔,忽然釋懷了,心中暗道:“天打雷劈,好你個劉小樓,說什麼九娘意中人是景昭,還敢發誓?這不就應驗了麼?”
心中塊壘一去,腳下步子又加快了三分。
“夫君快來”
“哈哈來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