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竹排推入水中,手撐一根竹竿,劉小樓縱身而上,竹排在水中打了轉,立刻順著水流漂去。
漂不過十數丈,前方就是一道丈許高的瀑布,竹排自上方淩空落下。
劉小樓腳尖一點,身子微微騰空,感知到竹排有翻轉之意,於是真元下沉,後足發力,保持住竹排的前衝之力,穩穩當當落在瀑布下的水麵上,腰身向左側一引,竹排順勢繞過前方的暗礁,繼續漂行,整個過程一氣嗬成。
“謔謔——”劉小樓玩得不亦樂乎。
烏巢河上遊十分凶險,過去的劉小樓是無法獨自控排而下的,現如今修為上了一層,身法、感知、平衡乃至真元氣息的轉化等各方麵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在瀑布險灘暗礁之間穿行,說不出的暢快!
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已下山,繼而彙入河水下遊,水勢平緩起來,河麵上陸續看到打魚、渡河的船家。河邊是綠油油的稻田,稻穗已經壓滿,沉甸甸的彎下腰來,看上去再過幾日就可以收獲了。
河邊房舍逐漸增多,行人也越來越密集,拐過一道河灣,便出現了一座繁華小鎮——烏巢鎮。
竹排靠近岸邊,劉小樓一躍上岸,竹排繼續順流而下,漂到哪裡去也不必管了,下回下山時再紮一個就是。
烏巢鎮以一條主街貫穿東西,店鋪、食肆、酒家、茶攤沿街排開,看上去與彆的村鎮沒什麼不同,但其中分叉而出的各條小巷卻很有門道,不僅是烏龍山散修們交易之所,同時還有很多荊湘散修慕名而來。
這裡交易的材料和貨品與六十裡外的潭州大城當然不可比,卻是烏龍山散修們最為心安的交易之處。按說潭州忠義坊的蘇掌櫃受過自己重禮,卻沒有辦成事,拿著好東西去他那裡自然能賣出高價,但問題是那株靈草奪自錦屏山莊,錦屏山莊與忠義坊一樣,同為洞陽派外門支係,去忠義坊交易,與上門自首沒什麼區彆。
劉小樓曾和老師三玄先生來過很多次,對烏巢鎮熟門熟路,一應規矩都是清楚的,沿著主街向東,第一個巷口處便守著兩個婦人。
年歲大的稱作張媽,是上一代的老鴇,據說曾經風光一時,如今已被歲月摧殘得不輕;年輕的那個卻很有風韻,三十不到且姿色不俗,名喚晴姐,過去曾是烏巢鎮幾十裡內有名的頭牌,如今已不再親身接客,卻依舊是許多烏龍山散修心中的女仙。
外鄉人初到烏巢鎮,不明就裡之下,往往會跟著晴姐進去,因晴姐確實美貌,堪稱烏龍山一花,但實則本地人多選張媽。
張媽雖老,麾下女兒們卻不錯,總體姿色要勝過晴姐的姐妹,除非晴姐親自上陣,那才有點搞頭,不然去了多半後悔。
修行之道,調理陰陽也是重要一途,否則就不會有什麼雙修一說了。之前劉小樓年歲尚輕、修為尚淺,談不上陰陽失衡,老師便沒讓他修行三玄門的調理陰陽之術,隻是背誦學習,說是必等他年過十八、修為更進一層之後再談修行。
但做老師的自身卻沒有什麼限製可說,這條巷子是常來光顧的,光顧的時候通常是買個梨給劉小樓,讓他在巷外牆角處蹲著,自家悠哉悠哉進去,舒爽了之後再出來。張媽和晴姐的門道,也是老師這兩年灌輸給劉小樓的經驗之談,可惜劉小樓滿了十八歲,老師卻駕鶴仙去了。
此刻經過巷口,心中猶念恩師教誨,便不由自主頓了頓。
這一頓足,晴姐就纏了上來:“喲,這不是小樓仙師麼?怎麼?小樓仙師滿十八了?”
劉小樓怔了怔,沒想到人家對自己門清,必是老師生前透露無疑,乾咳了一嗓子:“咳是”
晴姐立時就歡快起來:“那敢情好!修行遇到難處了?奉師命下山?走,去姐屋裡,姐給你把把脈”
說著,上手就來扯拽。
晴姐年輕時是武師出身,有把子功夫,否則也難以駕馭麾下姐妹,但在劉小樓跟前就沒得看了,被劉小樓輕輕一掙,就甩脫了胳膊。
但她早就眼饞這個長相俊俏的三玄門小仙師許久了,此刻哪容劉小樓逃脫,乾脆整個人都纏了上來,胸脯貼在劉小樓身上咯咯笑道:“頭一回吧?放心就是,不收診金,姐親自上手給你把脈。”
劉小樓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旁斜靠著牆根的張媽忽然開口問了一句:“你家先生呢?”
劉小樓回道:“老師羽化了,半年前。”
這一下,氣氛頓時涼了,不惟張媽呆了,晴姐也怔怔看著劉小樓,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輕輕歎了口氣。
劉小樓向她們點了點頭,從晴姐懷中掙脫,走向下一個巷口。
這條巷子搭著一溜敞開的木棚,幾十名修士各自分開,相隔數丈,兩兩相對,趺坐其中,正在低聲交談。
財不漏白,有什麼真正的寶物肯定是不會攤開來擺著賣的,隻能挨個上前去問。劉小樓也可以加入他們的行列,尋個位置坐下就成,自然會有人上來攀談。買和賣其實是相互的,也可以說劉小樓來買靈石,隻不過他唯一能支付的,就是那株靈草。
劉小樓沿著木棚緩步前行,挨個望過去,沒有一個麵熟的,於是尋了個空處趺坐,慢慢觀摩。
他坐下沒多久,便有人湊了上來:“小兄弟,有貨要出手?”
劉小樓是頭一回獨自過來,心心念念都是老師的叮囑:“等你自己來的時候,可千萬謹慎小心,凡事多看少說,免得被人哄了去。”
言猶在耳,故此不敢多言,隻道:“看看,看看再說。”
那人笑道:“小心謹慎不為過,可東西總是要拿出來見光的,若是我開價你不滿意,不賣就是。我還能硬搶了去?烏巢鎮的規矩,大家都懂。”
烏巢鎮坊市不可明搶,否則見者皆可群起而攻之,的確是這個規矩,劉小樓想了想,便將那株靈草取了出來:“山外偶得,看看吧。”
那人端詳片刻,問:“什麼草?”
看來是個不識貨的,劉小樓便收了回去:“貨賣有緣,不識便是無緣。”
那人點了點頭,又去彆處溜達了。
劉小樓鬆了口氣,繼續等待,等不片刻,又有兩人上來詢問,皆不識此草,一個搖著頭離開,另一個倒是開了價:紋銀百兩或者五十升靈米,當然被劉小樓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