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來,景昭聲名日盛,從早先的青玉宗天才,到荊湘年輕一代翹楚,再到負天下盛名的英傑,一路走來,就這麼不知不覺到達了旁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步。
但他卻從未迷失自我,幾乎不牽扯俗務,一心一意隻為修行,到了如今,以金丹中期修為,已經能夠對抗江南修行宗門部分金丹後期的長老了。
他的鬥法實力,在這一戰中展現得淋漓儘致,不僅是江南各宗門年輕一輩無人匹敵,就連許多中生代頂尖高手,如諸飛雲這般宗門柱石,也被他踩在了腳下。
所以他會說出那句“你的功法是誰教的,另投名師吧”。不是故意要羞辱,而是因為失望,失望之下不由自主帶出來的少許憤怒。
他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惹出了怎樣的軒然大波,知道了也不會在乎。
說句實話而已,怎麼了?
世上有實力、有背景可以說實話而不必在乎的人,真心不多,景昭算是一個。
魏氏的魏三公子打過了,仙童派的諸飛雲打過了,靈墟“四蘭”之首的蘭芝也打過了,原本想會一會趙氏的趙乙吾,聽說趙乙吾卻傷在了屈玄和孫真六聯手之下,剩下石氏、萬氏、仙姥派年輕弟子中都沒什麼出彩的人物,或許自己到了向各宗金丹長老們討教的時候了?
俯瞰群山的景昭正在想著自家那點心事,被身後的腳步聲驚動,頭也不回,就知道是門中最崇拜自己的小師弟東方玉英。
“師兄,東白峰來人,想請師兄過去飲酒,和他們兩派的內門弟子交流探討一下………”
“不去,幫我回絕吧,有什麼可探討的?”
“是洞陽孫六、彰龍屈玄兩位發出的邀請,沒有旁人,說是想和師兄探討趙乙吾的功法……”
“哦?何時?”
“說是今晚也好,明日也罷,哪怕後日,大後日,都聽師兄……”
“那就現在,在哪?是東白峰麼?走!”
“……師兄少待片刻,我跟洞陽的韓無望說一聲,他還要回去傳話,再定地點……”
“韓無望?有些耳熟……”
“師兄,無望是韓掌門之子。”
“哦,想起來了,那個煉氣就把著洞真八卦盤用的小家夥?我之前跟他們長老說過,年紀輕輕,沒必要用此等法寶,否則一生修行都在上頭,若是挫折了,路子都改不了。”
“師兄所言甚是。”
“請他過來吧,我問問他。”
很快,東方玉英便將韓無望帶了過來,麵對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韓無望還是頗感壓力的,明知眼前這位論修為依舊不如派中幾位長老,更遠遠不及自己父親,可站在麵前時,就是會感到巨大的壓力。
那種同代之中某人一騎絕塵的壓力,那種你在後麵猛追,卻越追越遠,並且確定知道,他終有一天會超越所有人,包括自己父親的那種壓力。
所以在回答景昭問題時,竟然有些打磕巴。
景昭微笑著聽他講完,勉勵了他幾句,然後道:“那就等上一個時辰再去。”
韓無望努力道:“兩個時辰吧,弟下山時,見六師兄也同時下山,說是晚一些回來,現在至黃昏還有兩個時辰,他到時必定回山的,我們兩派定了規矩,天黑前務必回山。”
景昭點頭:“也好,那就兩個時辰,我上東白峰。”
景昭立於石公山巔,遙望群山,隱隱有飄飄欲飛之感,又好似頭頂一道真元打開了某條通道,與九天之上那不知名處相連。
如此狀態持續了兩個時辰,眼見日頭西移,他才收了功法,自山頂下來,去往東白峰。
他行進的路線,始終是向外的,繞了一條不太明顯的彎路,這條彎路的任意一個地點,與紫微峰、放鶴峰之間的距離,都要遠於前往東白峰或者返回石公山,差彆並不大,卻足夠他遇敵時早一步獲得支援。
沒人是傻子,他當然知道,看上去四下無事,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緊盯著他,想除掉他的各派大修士不知多少。
行至一半時,前方有人接近,景昭駐足觀望,見是韓無望。他發現了韓無望,韓無望卻沒看見他,還在向著石公山趕路,被他攔了下來。
韓無望道:“景師兄,屈玄師兄和孫六師兄他們兩個下了山,在競秀岩恭候。”
景昭道了句:“太客氣了……競秀岩在何處?”
韓無望回答:“東白峰東北三裡,是處風光彆致的所在,視野開闊,可一覽群山。”
景昭思索片刻,也不多言,跟著韓無望調整方向,至東白峰下時,抬頭仰望,道:“至金庭後,還未拜見屈、韓二位掌門和諸位長老,失禮了。”
韓無望道:“師兄說哪裡話?大戰之際,一切虛禮皆不必提,且師兄戰功卓著,傳至東白峰時,屈師叔和我父都讚不絕口……”
不多時,前方登上一座小山,這山頭並不大,山上卻滿是一方方巨岩,各有不同形態,妙趣橫生。及至山頂,更有一岩矗立,如蓮花般盛開,四下望去,果然視野開闊。
屈玄和孫真六就在這朵石蓮上迎候,布了酒席,請景昭入座。
雖然已是一騎絕塵,但對當年齊名的二人,景昭還是保持著敬重的,當下拱手入席,與二人暢聊,聊的當然便是這兩位是如何埋伏趙乙吾的經過。
其中關涉到趙乙吾的應對之法,三人更是詳細研討,到得精深處,屈玄和孫真六表示,不如去當日設伏之地演示,如此才更為真切。
景昭欣然應允,起身隨二人離去。
競秀岩石蓮上視野絕佳,可眺望四野,同時也就意味著可被四野眺望,比如此時此刻,對麵五裡外的支遁嶺餘脈上,有一群人正在眺望此間。
這群人是陪著受傷被辱的諸飛雲前來解憂的,除了主角諸飛雲外,還有他老師梅夫人、駱長老、兩位門中的師弟,此外還有靈墟掌門陳龍丈的首徒大弟子,趙氏大管家趙奇公,後麵這兩位是受邀過來見證的,見證彰龍、洞陽二派議和的誠意。
邀請他們的人,便是彰龍派內門弟子臧千裡、洞陽派內門弟子蘇真九。
臧千裡望著遠處石蓮上的一切,臉上神色頗有些古怪,江南宗門這邊也沒人搭理他,不是看不上他,而是不想落井下石。
誰乾了出賣盟友同道的事,都會心裡彆扭吧,這時候上去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眾人佩服的是正在手指競秀岩,為眾人解惑的蘇真九,這廝是個狠角色,賣了盟友後卻麵不改色心不跳,語氣平淡如水,將來可不好和這廝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