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處置完畢,早就不耐煩的趙管家甩了甩手,好似終於把這樁麻煩甩掉了一般。他見劉小樓這副模樣,應該是沒什麼大礙,連脈象都懶得探了,隻是問了一句:“你確定沒事?”見劉小樓點頭應是,便直接閃人。
劉小樓重上鶴嘴岩,坐在岩邊淩空晃蕩著雙腿,就著月光查看收獲。
查驗的是駱寧那個褡褳,裡麵有一瓶養心丹,共計三枚,還有一瓶虎骨丹,兩枚,另外就是四塊靈石、一塊玉玨、兩隻珍珠耳墜。
彆的不說,兩個耳墜上的珠子有小拇指那麼大,真要拿去坊間發賣,恐怕得值個五十兩銀子。
收獲相當豐厚啊。劉小樓估摸著,這位寧小姐恐怕是那當口急著走,所以什麼都不顧了,等她清醒過來,多半是要後悔的,不過東西都賠出來了,她後悔也沒有用,更不會找上門來,那樣不符合她的身份。
至於吐血什麼的,其實很正常,根據烏龍山經驗,有血比沒血強,真血比假血強,人血比畜血強,自己的血比旁人的血強,這是一層又一層不斷上升的境界。
到了最後這一層境界,基本上事情就坐實了,道義絕對是站穩了的,就看有沒有實力拿到收益,拿到多少收益了。
就好像關離寫的這張欠條,想要收取欠賬,就得看實力了。
當年在烏龍山上,是專門有人回收此類欠條的,基本上是打骨折的收,通常四折起步,三折、兩折是行價,一折也有人賣,但很少有人買,因為賣到一折的多半是不太可能收回來的。
大致如此。
好友譚八掌就是乾這個的,不僅是他乾,他山外的譚家莊全家都乾,他父親帶頭乾,幾個兄弟都是個中的行家裡手。當然,他們家將欠條回收之後,有各種手段要賬,雖說收不回來的是大多數,可一旦收回來,獲益就極為豐厚——因為他們不僅收本金,還會算利息,利息比本金豐厚得多。
隻是很久沒有譚八掌的消息了,自己這張欠條賣給誰呢?
難道真要三個月後去仙姥派要賬麼?
思索良久,將欠條塞進褡褳裡,把褡褳收回乾坤袋,劉小樓收拾心情,開始查看月光。
索要賠償隻是小道,摟草打兔子的事,真正的大買賣還是修繕陣盤。
刁師和龍師可都說了,趙永春為這座大陣頭疼了很久,雖然沒有明著談過酬勞,但此事若能圓滿解決,照規矩是絕對少不了好處的。
舉頭望月,月光皎皎,在夜幕下播灑出一層溫潤的熒光。
日月從來就是一體的,都屬於七曜,又互為相對,所以觀月能從另一個角度查探烈日之火的痕跡,說白了,哪裡的月光最弱,第二天的日火便最強,而日火最烈的那條軌跡,便有可能與景雲符陣盤運行的軌跡相交——景雲符陣盤屬火,在火行最盛之處,威力也會發揮到最大程度。
觀察著月光的散布,劉小樓忽然想起陰陽經中的口訣來:
“坎男為月,離女為日。日以施德,月以舒光。月受日化,體不虧傷”
又想到,“男女相須,含吐以滋,雌雄錯雜,以類相求”,莫非這裡的“含”、“吐”、“錯”、“雜”,並非是指行為動作,而是指一種相互包容的狀態?
隱隱間,對陰陽經的理解,又有了新的突破。
領悟了就是領悟了,獲得了感觸,就是提升了修為,這些領悟需要慢慢印證,這是一個長期的修行過程,在慢慢積累中逐漸轉化為修行上的進步。
正所謂前行之際,如原地踏步,再回首時,卻已見不到來路。
將這些思索拋開,繼續觀察月華灑落的軌跡,然後記錄下來,和心中所思所想相互印證,不知不覺就在鶴嘴岩上過了一夜。
天色漸漸披上淡淡的晨妝,群山漸漸蘇醒,劉小樓抻了個懶腰,站起身來轉了個圈子,遙望東方,看著日頭從山坳間跳出來,這才下了鶴嘴岩,回去歇息。
回到半山坪的木屋時,卻見刁道一正好從對麵另外一件木屋中出來,向劉小樓打了個招呼:“剛回來?”
劉小樓回應:“是,歇會兒。”
“如何了?”
“剛起頭,慢慢來吧,總得有些日子才行。”
“行,那我就先走了,馬上就是辰時了,要趕去放鶴峰後山,那邊是風口”
“好,那晚輩歇會兒,刁師慢行。”
進了屋子,在幾案上鋪開紙張,將昨日傍晚、深夜和月升時的光華軌跡梳理出來,思索良久,這才爬上床榻,閉目調息。
查看風水可不是普通的看看就罷,是需要用到真元的,以真元洗目注神,如此看得才算真切,否則也就是個模模糊糊。因此,他看了一夜下來,感到十分疲倦,必須靜心養神。
到得午時又爬起來,重新趕往支遁嶺,進得東穀,立刻查探情形,然後在山穀第二條溪流進入了大陣。
眼前立刻浮現出一副萬紫千紅的春光圖景,漫山遍野都是五彩繽紛的鮮花,看上去十分迷人。
劉小樓很快就認出了自己進入的是什麼陣——萬花陣中的第五陣。
他不敢亂動一步,就在原地等著,過了片刻,每一朵花蕊中都飛起一隻拳頭大的黃蜂,嗡嗡叫喚著,成群結隊的巡弋起來,讓人頭皮發麻。
劉小樓知道這些黃蜂都是假的,但他更知道,假的黃蜂蜇出來的傷口,卻是真的,而且帶有劇毒效應,這是當年邢無咎帶隊煉製出來的一件陣盤,事實上不是邢無咎本人煉製的,這件陣盤的煉製之法來自一位王屋山的陣法師——不是王屋派,隻是住在王屋山下。
陣盤的創意拿出來後,還得到了唐誦的讚賞,唐誦和邢無咎一起,用了一個夜晚的工夫,專門對這件子陣盤做了改進,威力頓時翻了數倍不止!
劉小樓也不知道該怎麼破這座萬花第五陣,但作為陣法師,他知道一個行內皆知、卻不向行外透露的小秘密,入陣之後不能亂動,隻要不亂動,待捕捉到陣法變動的那一刹那,迅速向後,即可退出陣法。但隻要動上分毫,那就隻能和彆的修士一樣,接受陣法的洗煉了。
這個小秘密其實對行外之人用處不大,如果修士知道自己將要入陣,不做好充足的破陣準備,誰會進去?而如果是不知不覺間入陣,又怎麼可能一動不動?因此,這個小秘密主要是陣法師用來檢測陣法的。
陣中難辨時辰,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天地忽然朦朧起來,好似披上了一件輕紗。他抓住這個時機,原地後退了一步,立刻就回到了現實當中。
劉小樓取出紙筆記錄下來,然後繼續觀察日頭移動的方位,過了半個時辰,再次踏入大陣,這回景色沒有改變,周圍好似什麼變化都沒有,但劉小樓卻知道,前方殺機重重——因為周圍景物沒變,天上的雲卻變了,色澤由白而轉灰
這回就比較凶險了。
清風霄雷陣。
他心驚膽戰的等待著,等待著天上的雷電劈下來,又或者是在雷電降臨前捕捉到陣法變動,從而安全退出。
雷電首先劈了下來,劈得劉小樓頭皮發麻,雖說他一動沒動,不會遭此雷劫,但現場近距離的感受雷光還是相當可怕的。當年這座大陣可是金丹境陣法師江飛鶴的傑作,也是放鶴峰大陣中一座相當強力的殺陣,被唐誦給予好評。
很快,他就感知到大陣開始變化,抓住機會退了出來。
擦了擦汗,長出了一口濁氣,他來到溪流拐彎的山坳前,再次進入一座大陣
不久,他退出陣法,繼續記錄。
至此,今日查驗的最佳時辰已經過去了,須得等明日才可。
劉小樓晃晃悠悠返回半山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