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單手捂住臉，背身靠著門板冷靜了一會兒。
托這個的福，腦子的溫度也跟著降了一點，再去思考星熠剛才的行為模式，心底不由生出點猜測來。
他本來想要和沈期妤商量一下，但剛要轉身，動作卻不自覺地僵硬了一下。最後停在了原地，低頭打開了光腦。
另一邊，房間裡的沈期妤完全懵在了原地。
程牧大晚上的不睡覺，過來就是為了給她摔一次門？
因為黑鋼的事心情鬱鬱，輾轉了好一會兒才剛剛睡著的沈期妤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低氣壓地想，程牧最好給她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這麼想著，腕間的光腦亮了一下。
沈期妤順手切了個投影模式，看到了一個陌生賬號的消息提醒。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當成垃圾信息處理了，回神才想起來這是程牧這個賞金獵人用的新身份。
[醫療室那個小子來找你了。我懷疑他想起什麼來了，但是記憶還混亂著，大概把星艦和以前的實驗室混淆了。]
沈期妤回了個：[？]
倒是不單單是對話裡內容的疑問，還有程牧這有話不當麵說，非得隔著門板發消息的迷惑。
程牧：[一會兒你配合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問出更多情報來。]
他猜那小子是把沈期妤當成以前實驗室的研究員了。倒也不奇怪，沈期妤的氣質就很像，再者醫療室那環境也很有迷惑性。
沈期妤沒什麼異議，答應道：[好。]
下一條又問：[那你呢？]
門外，程牧定定地看著這消息看了好幾秒，有點不確定地想：這是邀請嗎？
他斟酌著編輯消息：[記憶混亂隻是我的猜測，那小子的攻擊性很強，單獨相處並不安全，以防萬一，我最好還是在足夠近的距離陪著。]
比如說門口什麼的……
沈期妤倒是沒對話裡的內容有什麼異議，隻是深深覺得這隔著門板的光腦交流仿佛有病，[你先進來。]
程牧：“……”進展好像比他想的快。
手上的動作比腦子更快，沈期妤那條消息剛發過來，他已經伸出手去開門。
但打開之後，門內空空如也。
程牧愣了一下，那邊沈期妤已經換下睡衣，從臥室的分隔區走了出來。她一邊係扣子，一邊接著剛才的話問，“你要在哪兒陪？”
程牧看看還在整理衣服的沈期妤，又看她身後的臥室區。
沈期妤覺得沒什麼，“行，你先進去吧。”
程牧：“……”
他就這麼一點阻礙都沒有地進了對方的臥室。進度快得像是跳了躍遷點，程牧進來之後還有點恍惚。
他複盤著已知信息，試圖揣摩沈期妤的想法。
已知對方的丈夫完全沒儘到一個伴侶的責任，自己妻子來外域這麼久，連個問候消息都沒有，聯絡完全是靠手底下的副官，據猜測在外麵還搞出了私生子。
據此做出一點合理推測：對方該不會想要報複吧？報複出軌的丈夫。
要真是這樣，那可太好了！
沈期妤完全不知道程牧那堪比黑洞的腦補，不過後者關於星熠的推測還是頗為準確。
沒過一會兒，沈期妤就迎來了找來的少年。
對方不知道把她認作了什麼人，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參加l計劃。”
——l計劃？
想著剛才程牧說的“配合他一下”，沈期妤定了定神。
她沒有問“什麼是l計劃”，反而問：“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少年像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問，那張表情稀少的臉上露出點錯愕來。
他大概不常和人有交流性的對話，組織起語言來也有點磕巴，“l計劃……不、不是一直缺人嗎？我想提高精神力，我會主動配合實驗的。”
沈期妤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冷淡下去。
想想對方黑鋼的使用方式，就知道所謂的“提高精神力”絕對不是什麼正當方法。
而且，到底怎樣的項目會“一直缺人”？
想到某個冰冷至極的可能性，沈期妤身側的手一點點收緊握拳。
淡淡的血鏽氣彌散在房間之中，被alha敏銳的感官捕捉。本來還在臥室糾結的程牧愣了下，表情微微怔忪。
以星熠現在精神力受損的狀態，感官遠沒有那麼敏銳，但是他距離更近，也更快嗅到了血腥氣。
他歪了歪頭，有點困惑地看了沈期妤一眼。
察覺出這沉默中的拒絕姿態，他嘗試著交換條件，“我可以幫你。”
沈期妤：“什麼？”
星熠：“他們說你一直想要逃走。”
沈期妤一怔。
——逃？
她突然意識到，黑鋼技術泄露並不一定是有人主動泄密，裡麵的研究員也很可能不是自願的。
如果是後一種，調查可就容易得多了。隻要調查近些年黑鋼相關研究中失蹤或者身故的研究員，就能夠找到線索。
“我可以——”
腦海中突然閃過某個畫麵，少年的瞳孔陡然放大，血色浸染了視野，他突然抬手想要去抓沈期妤。
程牧反應很快，在星熠動手之前，就把人隔開了。
收拾一個精神力受損的小鬼還是挺容易，程牧三兩下就把人按住了，強行紮了一針鎮定劑。沈期妤回神想攔的時候，星熠人已經昏過去了。
沈期妤還是替人解釋一句：“我覺得他沒有想攻擊我的意思。”
程牧：“我知道。很明顯，這小子能逃出來，是有人幫他。”
大概率就是他印象中的這個研究員了。這麼想想，白天醫療室的時候，少年突然動手也不一定是他以為的“挾持”。
“不過他確實該冷靜一點……”程牧把人往上拎了拎，有點嫌棄地扛在肩膀上，“我送他回醫療室。”
沈期妤點點頭，但表情還是有點不好看。
程牧看了眼對方垂在身側的手，本想說點什麼，但是兩人現在的關係，實在還沒到那份上。他有點煩躁地嘖了聲，到底也隻能是對著沈期妤示意了一下，扛著星熠離開了。
開門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沈期妤抬手輸入一連串的光腦號。
是手動輸入，不是翻通訊錄。
程牧往外走的腳步一頓。
一連串數字字母的混編，除了自己的，很少有人能記住彆人的光腦號吧？
程牧不著痕跡地放慢了速度，看見通訊界麵上出現了一個討人厭的灰毛腦袋。
他順手把胳膊上的外套掛在了門邊，一邊往外走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想：……或許，真的難搞的、是這一個才對。
……
沈期妤無心留意這麼多，通訊一接通，她就開門見山：“你幫我查一下，母親的學生裡，近些年間無故失蹤和身故的有哪些人。”
格溫多琳對精神力存儲研究早些年間並不太受重視，被主流學派認為是異想天開，也就是發現了黑鋼確實能存儲精神力後，這項研究才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起來。但是研究受重視，也就意味著相關人員的受關注度變高，在聯盟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沒那麼容易，沈期妤更傾向於是早些年間退出項目的人。
布羅德本來就因為這通預料之外的通訊頗感意外，聽到沈期妤的要求更是訝異，“發生什麼了？”
沈期妤簡單把這邊的情況和自己推測說了。
布羅德聽完之後點頭，“好的，我了解了，有結果後我會儘快告訴你的。倒是你……”
他本來想讓沈期妤先回來的，畢竟對方要真的以這種手段從聯盟綁架研究員，沈期妤在外域的處境就很不安全了。
但是開口之前，目光卻在畫麵的背景處頓住了。
門旁的掛鉤處，掛著一件格格不入的男性外套，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誰的。
圈占地盤的行為還真是夠老套的。
布羅德心底嘲諷地嗤笑了下，但是終究把話咽下去了。
既然那個人都沒說什麼，大概是對這一行的安全有把握，看來不用他來操這個心。
對於一眾被關起來的星盜而言，雖然新老大給的門禁時間頗為嚴格，但是這並不能阻擋他們的熱情。因為新老大的待遇實在太好了！
到了每日的放風時間，幾架巡邏艦從主艦脫離，撒歡一樣的行為模式簡直像是什麼未開化的原始星土著。
通訊頻道一連串的“哈哈哈”的魔性笑聲，倒也不乏對新老大的彩虹屁和正駕駛著的巡邏艦的喜愛。
不過這些花式表忠心程牧一句都沒聽見。
這個通訊頻道太吵，程牧一早就把它靜音了。
“艸！這上麵居然還有小型能量炮！！”
說話的人是一個頭發上挑染了一縷白色的女性alha，她在原本的星艦上就負責攻擊，這會兒第一個發現巡邏艦上的火力係統，就自然而然地手癢想試試。
結果瞄準係統沒有調試好，一發能量炮擦著主艦的艦身而過，正撒歡的小團體霎時一靜。
毛犀，也就是攻擊的那個人忙不迭地出聲，“老大！我不是有意的！！”
程牧當然是聽不見這解釋的。
一群人眼睜睜地看著那艘龐然大物的主艦緩緩拉開距離，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星盜眾：“……”
“救命——！！”
“毛犀你這個傻逼！”
“老大，我是無辜的啊！”
“……”
“啊啊啊！老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
程牧沒用什麼大殺傷力的泯滅性武器，隻是原本星艦上未經改裝的火力係統的平a而已。看見那邊被打得吱哇亂叫，半點隊形都沒有，隻會瞎躲的一眾星盜，他不由地目露嫌棄：一群菜雞。
真指望著這群人拿下浮水星，還得再練練。
另一邊，醫療室。
對著眼巴巴看過來的星熠，沈期妤語氣平淡：“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足以支撐l計劃，先養好再說。”
去它的l計劃！
先老老實實地把受損的精神力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