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孝即將去美國進修的消息不脛而走，對於香港警界來說，引起巨大轟動。那些鬼佬高層鼓掌稱快，這個煞神終於走了。杜永孝的存在，算是徹底踐踏他們自尊心，讓他們這些平時在香港作威作福鬼佬，明白了什麼叫“屈辱”，麵對一個華人不得不俯首稱臣。杜永孝的離開，讓那些華人警察唉聲歎息，他們不知道內幕，不知道杜永孝從美國進修回來後要直接紮職警務處長，還以為杜永孝這次進修是被港督府發配邊疆。總之，香港警察部隊兩重天，對於廣大香港市民來講，他們可不在乎這些，他們現在在乎的是邵氏和嘉禾的電影大戰。邵氏今天要隆重推出豪華大製作《馬永貞》，導演是執導過百萬票房《獨臂刀》的大導演張徹，主演則是陳觀台，薑大衛，女主是井莉。嘉禾這邊則是從好萊塢回來新人演員李小龍主演的功夫片《唐山大兄》。這部戲的導演是羅維，拍攝場地在泰國一個小村莊拍攝，布景極其簡陋，情節比較簡單。對於觀眾來講，他們第一時間認定的就是邵氏《馬永貞》，不管是製作還是演員全都是大牌，至於嘉禾的新戲，幾乎無人問津。此刻邵氏公司內。邵大亨咬著雪茄，看著手上報紙，笑得合不攏嘴。站在他前麵的是掌管邵氏財務的方逸華，還有邵氏電影製片人周永昌。“不錯！你們這些營銷做的很好！”邵大亨咬著雪茄，拿起報紙彈彈，“邵氏年度大製作，《馬永貞》一騎絕塵！大製作，大班底，帶來驚喜體驗！”說著，邵大亨又拿起另一份報紙：“嘉禾《唐山大兄》未映先敗！低成本製作人神共憤！哈哈哈！說的好！要給這位作者幾張電影票，邀請他免費看我們電影，讓他好好與嘉禾比比！”方逸華和周永昌互望一眼。方逸華道：“從目前情況來看，我們這部戲贏麵很大！”“是啊，六叔！”周永昌說，“嘉禾新戲根本就不是我們對手，不管是在宣傳還是營銷方麵全都死翹翹！”邵大亨點點頭，放下報紙起身道：“不過嘉禾背後可是有杜永孝那廝撐腰！你們也知道的，杜永孝此人號稱從不打沒把握之仗！在警界呼風喚雨，港府和司法大佬聯手都被他大敗，現在要和我在電影上麵鬥一鬥，不可小覷！”方逸華神情嚴肅：“說的是！杜永孝是不可小瞧。”周永昌則撇撇嘴：“我承認他做警察很厲害，可是拍電影……這還是要講究天分的！”“不要忘了！”邵大亨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夾著雪茄道：“他除了是警察，還親手創立和恒創地產！以及麥當勞餐飲連鎖企業！單憑這一點，他就是個成功且合格的生意人！”“咳咳，知道了，六叔！”周永昌忙低頭認同。“當然，我們也不能長彆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這次幾乎是名牌，他杜永孝非要拉攏那個狂妄自大李小龍，這次我就教他上一課，什麼叫慘敗！”邵大亨說完，高傲地抬起頭，姿態睥睨。突然——“誰在外麵？進來！”“伯父，是我！”外麵傳來清脆女聲，隨即房門嘎吱推開，邵家大美女邵安琪從外麵笑著走進來。“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小奸細呀！”邵大亨極其疼愛這個小侄女，開玩笑道。“六叔，您有事兒，我們出去先！”方逸華笑道。“嗯！”邵大亨點點頭。方逸華和周永昌離開。房間隻剩下邵大亨和邵安琪兩人。“伱這丫頭，不會是跑來打探消息的吧？當初你要和杜永孝一起投資成立嘉禾我就提醒過你，做生意和做事業是兩碼事，尤其你是女孩子家，更不應該去蹚這渾水！”在邵大亨看來，當初邵安琪是被杜永孝蠱惑才投資嘉禾，並且還幫杜永孝挖走不少嘉禾的人，按道理就是“吃裡扒外”。不過作為香港影壇超級大亨，電影界扛把子，邵大亨也根本沒把小侄女的背叛放在眼裡。甚至在他看來，邵安琪的“背叛”還很刺激，最起碼證明邵家還有一些人是熱血的，是不安於現狀，想要反抗自己霸權的。邵安琪撇撇嘴，一把奪過邵大亨咬著的雪茄道：“早說了不讓你抽煙，你就是不聽！上次你不舒服，羅撥醫生怎麼說來著？”邵大亨笑了，刮下邵安琪小鼻子：“呐，你這可是在公報私仇！”“誰說的？”邵安琪挽住邵大亨胳膊：“難道你認為這次杜永孝輸定？”“嗬嗬，你以為呢？”邵大亨笑道，“不要以為你們一幫人成立一個嘉禾就能對付我，以前電懋在的時候，連那一代天驕陸雲濤也不敢說單憑一個李小龍就能打敗我！”邵大亨一臉傲色。邵安琪過去把雪茄碾滅，這才回身道：“大話可不要講太早，阿孝說了，他很開好《唐山大兄》這部戲，並且未來會大爆！”邵大亨聞言微微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直接咳嗽。邵安琪不得不上前幫他捶背。“笑什麼嘛，有這麼好笑？”邵安琪噘著嘴道。“咳咳！不是啊，是我，咳咳！”邵大亨好不容易製止笑意，“我不知道你被姓杜的灌了什麼**湯，竟然信他講的！”頓了頓道：“現在大家幾乎都是明牌，今晚他那部戲就要上映，到時一切都會一清二楚！”看著邵大亨霸氣模樣，邵安琪不得不撇撇嘴，心裡也歎息一聲，在她看來，這次杜永孝想要贏自己伯父，那簡直做夢！……“我可以賭三千塊！這次杜永孝代表的嘉禾要是能贏邵氏，這三千你們拿走食飯！”香港《明報》報社，社長金庸，主編沈寶文，還有大作家倪匡三人在一起吃著叉燒飯，談論道。金庸笑笑：“我們是文人，可不是賭徒，我不打賭的！”“小賭怡情嘛，三千塊，不多的！”沈寶文笑道，看向倪匡：“你就這麼不看好杜永孝？我怎麼總感覺你和他不對路？”“我是文人風骨，不畏權勢！”倪匡放下筷子，大義凜然，“我數次和他交鋒，算是徹底看清楚他為人，梟雄一枚！”“你這是在誇他？”“不，我這是在損他！”倪匡毫不掩飾，“當初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從內蒙古牧場逃到香港來？目的就是要追求自由，追求民主！”“這個我們知道咯，你還把那邊的橋當做木柴燒了取暖！好像那是那邊唯一的橋……後來看守那座橋的當地牧民還被上級處罰……”“咳咳，為了追求自由，毀掉一座橋無可厚非——我們談回正題！”倪匡咳嗽一聲道：“杜永孝此人陰險狡詐，殘忍暴虐！上次帶人獵殺上百頭山豬就可見一斑！除此之外，他殺人如麻，這些都事實！現在是什麼時代，什麼社會？在我看來他就是文明世界毒蟲！雙手沾滿血腥！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虛偽——”“他為什麼要創辦電影公司？說白就是為了掌控輿論，為自己洗白！你說他是警察，他更是個市儈生意人！是個偽君子！”倪匡罵的痛快，“可惜，他狂妄自大，這次想要和邵氏扳手腕，我看他死定！”金庸和沈寶文互望一眼，他們雖然不怎麼認同倪匡的某些觀點，但杜永孝想要靠電影和邵大亨打擂台的確是有些自不量力。彆的他們不清楚，作為文人邵氏的實力他們可是清楚的很。尤其金庸和倪匡。兩人作品都被邵氏買斷，拍過電影。倪匡本身更是邵氏禦用編劇，經常幫邵氏編寫電影劇本，還賺了不少錢。“所以你們看吧，這次杜永孝算是打錯算盤，在他臨走離開香港之前，要狠狠栽個跟頭！哈哈哈！”倪匡大笑，顯得很開心。金庸不說話，他文筆好，但不善言談。沈寶文則道：“這也不一定。難道你還沒發現——”“發現什麼？”“每次與杜永孝作對的人，一開始都以為穩贏，穩操勝券，可最後呢？全都一敗塗地！”“嘎嘎，那是他們運氣差！我卻不一樣-——”倪匡伸手捏起一支叉燒咬一口，“這次我贏定！”沈寶文笑了，“那麼要是你輸了呢？”“三千港幣，輸給你！”“我不要錢。”“那你要什麼？”“你家裡藏的那三瓶皇家威士忌！”“呃？你好貪心！”“怎麼樣，賭不賭？我輸了三千給你，你輸了，把那三瓶威士忌送我！”倪匡猶豫一下，一咬牙道：“賭了！嘎嘎，這次杜永孝就算有天大本事也逆轉不了！靠著一個好萊塢來的小明星就想打敗邵氏？做夢！”……與此同時——嘉禾電影公司。拍攝攝完畢今晚準備上映的《唐山大兄》還未確定票房能不能收回成本，正在拍攝的《精武門》卻早已嚴重超支。這部戲的預算一開始是50萬港幣，李小龍在拍攝期間不但掌控導演大權，還包括拍攝剪輯，場地選擇等等，使得這部戲開始嚴重超支，成本飆到了100萬，而公司原先判斷電影最多賣80萬，也就是說，這部電影因為嚴重超支預計要虧20萬，1972年的20萬港幣，少說也相當於現在的1500萬。出品方嘉禾電影老板何關昌為此十分惱火，於是就把這部戲的監製羅維叫到了辦公室。羅維以前在邵氏工作，和何關昌關係不錯，後來被何關昌挖到嘉禾，成為嘉禾導演中龍頭老大，身份地位遠超楚源等人。他作為導演和李小龍拍攝的《唐山大兄》今晚快要上映，外麵傳聞很不好，說他這部戲要撲街。甚至很多香港觀眾說，寧看十遍邵氏《馬永貞》，也不看嘉禾《唐山大兄》。這讓導演羅維承受巨大壓力，感到前所未有的沮喪。他知道，這部電影的失敗可能意味著他的導演生涯的終結。在嘉禾電影的辦公室，氣氛緊張。老板何關昌的臉色陰沉，他望著麵前的預算報告，心裡盤算著這筆虧損可能達到20萬港幣。他對羅維說：“這是你的責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羅維低下了頭，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助：“我知道，何老板，但是……”這時，李小龍走了進來。作為嘉禾的新簽約演員，還有導演羅維朋友，李小龍早知道何關昌要對羅維發飆，當即道：“這件事情不是他錯，超支是我做出決定。”“你做的決定？那你知道我們可能賠多少錢嗎？”何關昌語氣不善，“不要以為有杜先生為你撐腰，你可以為所欲為。”“杜先生的確為我撐腰，他相信我這部戲會爆紅，那麼就算下部戲超支又怎樣？大不了我把超支部分不出來，作為私人投資！”“私人投資？”何關昌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李小龍麵前，眼睛望著李小龍：“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我當然知道。”“知道？”何關昌怒極反笑，“你知道什麼，外麵現在都在唱衰你這部《唐山大兄》，彆人寧可看十遍《馬永貞》，也不會看一遍我們的戲！如果今晚這部戲撲街，那麼就算下部戲你投資多少，都要打水漂，明白嗎？”李小龍剛要開口，他是學武之人，也是講義氣之人，見何關昌為難羅維，就想把事情攬上身，仔細一想也許自己做錯，畢竟這部戲真的撲街，那麼下一部戲會輸的更慘，到時候不但公司賠錢，他也會輸得隻剩底褲。他和妻子琳達從美國來香港發展，本來就沒多少積蓄，要是再全部輸掉，老婆孩子怎麼辦？就在李小龍麵對家庭和義氣兩難時，一個清朗聲音道：“何生，不要發那麼大火氣——大戰未起，我們不能先亂陣腳！”說話間，一白衣人翩然而入。“杜先生，你怎麼來了？”何關昌一看杜永孝進來，不敢托大，忙上前迎接。李小龍和羅維也忙上前打招呼：“杜先生！”杜永孝笑笑，掏出電影票道：“阿龍送我兩張影票，我想來想去還是要請何生你一起去看最好！”“和我？”何關昌一愣。李小龍也一愣，他送杜永孝電影票是想讓他帶女友去看，可現在——杜永孝把電影票遞到何關昌手中，目光灼灼望著他：“我希望在臨走之前，能夠和何生你一起見證香港電影曆史之奇跡！”何關昌直接翻白眼，他實在想不出杜永孝哪來的自信？難道他就不看報紙？聽不到外麵評論？杜永孝說完這些，扭過頭看著李小龍，輕聲說：“彆擔心，阿龍，我相信你。”李小龍“嗯”一聲點點頭，他是硬漢，決不能表現出軟弱一麵。杜永孝又看向導演羅維，“還有羅導演，加油哦，我看好你！”羅維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感激的淚光：“杜先生，我……”杜永孝打斷了他：“沒什麼好說的，你和阿龍是兄弟。我信任你們，就算這部《唐山大兄》真的失敗，我也會再投百萬資助你們拍攝其它電影，就算是血本無歸，我也不會讓你們幾人承擔。”杜永孝這番話讓李小龍和羅維感動涕零，旁邊何關昌卻搖頭不止，心說，拍電影又不是江湖人拜把子，不是這樣搞的！杜生你是好人沒錯，可是-——你不懂電影！此刻連何關昌都認為嘉禾這次毫無勝算，《唐山大兄》對戰《馬永貞》會輸得一塌糊塗。……當天晚上——《唐山大兄》在邵氏《馬永貞》的強壓下，正式上映。這也是杜永孝在離開香港之前，看的最後一部國產電影。陪同他一起看電影的是嘉禾大佬何關昌，功夫明星李小龍，以及導演羅維等人。嘉禾另外一個大佬鄒聞懷因為跑去南洋推銷嘉禾電影，並未到場。相比邵氏院線那邊人滿為患，人頭攢動爭搶買票看《馬永貞》，嘉禾這邊顯得很冷清。可以容納三百人的彌敦道“麗聲電影院”整個大廳一共才有一百來人。這些人稀稀落落坐在位子上，有的小聲議論，講自己是因為買不到《馬永貞》電影票，這才無奈來這裡看戲。另外一個人講，自己倒是買到了《馬永貞》電影票，不過女友不想跑那麼遠，所以就就近選擇了這家電影院，至於看什麼電影無所謂，他主要是拍拖。如果這些人的話還能入耳的話，那麼其他人的一些言語就有些刺耳。“我來這裡是要見證嘉禾這部戲是怎麼撲街的！”“哈哈，我也一樣！聽說那個叫什麼李小龍的很傲的，來自什麼好萊塢，拽的不能行！我倒要看看他這次怎麼輸！”聽著這些話，李小龍麵紅耳赤。杜永孝笑笑道：“你在美國學習哲學，偶爾也要讀一讀中國傳統書籍，比如那句——不被人忌是庸才！”李小龍知道杜永孝在安慰自己，苦笑道：“收到！希望我不是那個庸才！”“你要是庸才的話，那麼我呢？我可就有眼無珠咯！”杜永孝聳聳肩，望向前麵銀幕：“戲快開始，看戲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