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杜先生名片？”翌日，嘉禾電影公司。電影大亨鄒聞懷拿著手中名片仔細翻看，然後遞給好搭檔何關昌。何關昌也看著名片道：“看起來杜先生對這個李小龍很看重，連私人名片都送他。”彆人不清楚，鄒聞懷和何關昌卻是知道，杜永孝一向不輕易把名片給人。在這個年代，私人名片代表著身份地位，還有幫人辦事兒。尤其杜永孝身份特殊，他更是很少送名片給人。甚至在香港流傳這樣一句話，倘若你能夠擁有杜永孝一張私人燙金名片，你就能從彙豐銀行貸款十萬。由此可見杜永孝名片的珍貴性。“那麼現在讓他進來？”何關昌問道。“嗯，我們一起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物。”鄒聞懷好奇道。他們兩人之前也聽說過一些關於李小龍傳聞，畢竟香港就這麼大地方，大家又都在電影圈討飯吃。據說邵大亨見了這個李小龍，給出的四字評價是“自高自大”。鄒聞懷他們以前在邵大亨手底下做事，對邵大亨性格了如指掌。邵大亨好歹也是謙謙君子一枚，脾氣也算很好，能夠讓他給出這樣評價，可見這個李小龍性格很是特殊。須臾——咚咚咚！辦公室房門敲響。“請進！”嘎吱！李小龍推門進入。“鄒先生你好，我是李小龍！”李小龍沒想到房間有兩人，看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鄒聞懷身上。鄒聞懷笑了起身相迎，“伱好，很高興認識你！這位是我的好搭檔何關昌！”李小龍與兩人親切握手。雙方坐下。李小龍道：“想必二位已經知道我所來何事，我很希望能夠與嘉禾公司合作。”“嗬嗬，這一點我們知道。不過我們很好奇，你是怎麼認識杜先生的？”鄒聞懷親自給李小龍倒了一杯水，走過去遞給他道。李小龍欠身接過水杯道：“是昨天杜先生找的我，我們在茶樓相談甚歡。”“相談甚歡”四字讓皺紋懷一愣，看一眼何關昌。何關昌笑了，看起來這個李小龍和杜先生關係果然不一般，要好好對待才是。“杜先生是嘉禾創始人，也是幕後大佬。”鄒聞懷開門見山，“可以說這家公司基本上都是他投資的，我和何關昌負責運營，當然，我們也有股份，算是小老板。”何關昌接口道：“所以呢，杜先生選拔的人才我們當然會重用，但是你也必須要過我們這一關才行。”李小龍聞言微微一笑：“我知道。所以我帶來了準備拍攝的劇本，還有另外一個拍攝計劃。”見李小龍早有準備，鄒聞懷兩人對視一眼，再次笑道：“那就好！我們能不能看看先？”“當然可以！”李小龍很爽快地取出一個劇本，還有計劃書，分彆遞給鄒聞懷二人。鄒聞懷看的是劇本。何關昌則看計劃書。劇本名字叫《唐山大兄》，劇情也比較簡單，就是一個闖蕩南洋的漢子，懲惡鋤奸故事。鄒聞懷是搞電影的，手頭看過劇本不下上千，一眼就看出這部戲並沒多大亮點，皺皺眉頭，沒有說話。此時何關昌也差不多把手頭計劃書看完。李小龍的這份計劃書也很簡單，就是打算在拍攝完《唐山大兄》之後，拍攝一部民族功夫片，名叫《精武門》。這種類型在香港卻是不多，就算有也是古裝那種，比如《十二金牌》，《一夫當關》等等。李小龍這次選擇的卻是民國，對手是日本人。香港這個年代的戲很多都出口寶島，南洋，還有就是東瀛。為此很多拍電影的都不敢得罪日本人，就算拍戲也會主動把這方麵剔除掉，免得到時候賣不掉。現在李小龍反其道而行，竟然拍攝這種功夫片，不禁讓何關昌一愣。在兩人看劇本和計劃書時，李小龍捧著茶杯喝茶，目光卻不斷從兩人身上掠過，當看到鄒聞懷皺眉頭，還有何關昌發呆，就知道出了問題。“兩位，有什麼問題你們儘管問！”李小龍直接開口。“既然李先生這樣問，那麼我很好奇，你這《唐山大兄》本子並不精彩，你有什麼信心賺取票房？”鄒聞懷開口道，“要知道，當前市麵上像這種類型的功夫片很多，我們嘉禾這邊也有兩三個同類型的，主演是王羽-——難道你認為可以紅過王羽？”王羽是香港這個年代公認“功夫巨星”，尤其他拍攝的《獨臂刀》更是第一個在香港票房破百萬。當初杜永孝成立嘉禾，費了老大功夫才讓鄒聞懷把王羽從邵氏挖過來。邵氏那邊本來是不放人的，奈何王羽是個講義氣的人，鄒聞懷對他有知遇之恩，再加上邵大亨為人吝嗇，所開出來的片酬已經滿足不了王羽胃口，而嘉禾這邊打算出了給王羽高昂片酬外，還給他票房分成，這就徹底打動王羽。以至於王羽直接上演一出“夜盜合同”，搞得邵氏大亂。為了避免被發現，王羽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把其他人的合同也一塊盜走。這樣一來，邵大亨不得不以給演員加片酬為借口，讓他們重新簽訂合同。對於嘉禾來說，王羽就是他們的鎮店之寶，李小龍雖然來自好萊塢，卻也比不了。李小龍是聰明人，當然明白鄒聞懷提王羽是什麼意思，就道：“的確，這部《唐山大兄》故事方麵很簡單，沒什麼出彩處，但我依舊有信心會紅。”“嗬嗬，我剛才講了，你不是王羽！”鄒聞懷道，“他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因為他是大明星，香港人很喜歡他！你呢，請問李先生你靠什麼？”鄒聞懷說著從辦公桌上取了煙盒，彈出一支香煙咬在嘴上，然後習慣地拿起火柴，刺啦，劃亮一根。“靠功夫！”李小龍三個字剛脫口，立馬起身旋踢一腳！鄒聞懷猝不及防，卻見劃著火柴瞬間滅掉，再看，卻是火柴頭被李小龍踢掉！“好功夫！”鄒聞懷驚駭。何關昌也目瞪口呆。李小龍啪啪啪，又連續在空中連踢三腳，速度快若閃電。當鄒聞懷和何關昌把嘴巴合攏時，李小龍已經收了拳腳，目光桀驁地望著兩人：“我拍電影，隻拍真功夫！這，就是我的賣點！”……“孝哥，你很少來片場的！”在李小龍會見鄒聞懷等人時，杜永孝卻乘車來到了嘉禾片場。這段時間港督和百裡渠還沒給他上眼藥，不過杜永孝清楚知道，這隻是時間長短問題。難得這幾天有空，就來嘉禾片場轉轉。實際上嘉禾的片場繼承自陸雲濤的電懋公司。當初電懋和邵氏大戰，雙雄爭霸，電懋發展蓬勃，人才輩出，可惜天妒英才，陸雲濤夫婦搭乘飛機去寶島參加電影節遭遇飛機事故，最終雙雙遇難。沒了陸雲濤這個電影驕子，電懋很快就被邵氏打敗，其電影院線和片場也差點被邵氏吞掉。幸虧電懋的繼承人不願意把片場，以及院線賣給邵氏，認為這是陸雲濤在天上不願意看到的。如此以來就便宜了杜永孝。杜永孝創立嘉禾之後，就讓鄒聞懷和電懋那邊的繼承人談判，商談片場和院線。為此鄒聞懷還專門從香港飛去南洋，足足花費十天時間，期間不斷電聯杜永孝，最終杜永孝以六百六十萬高價直接收購。邵氏片場位於清水灣，嘉禾片場則位於深水埗。當杜永孝來到深水埗片場時，嘉禾這邊正在拍攝新電影《楚留香傳奇》。這個年代香港和寶島分彆出了兩個武俠大師，一個是金庸，一個是古龍。古龍的最容易改編成電影，並且超級賣座。為此邵氏還特意設立了“古龍小組”專門拍攝古龍題材電影，其中邵氏當紅小生狄龍拍攝最多，不但主演過“楚留香”，還主演過“傅紅雪”。現在嘉禾也在賺快錢，那麼就直接跟風拍古龍。鄒聞懷從邵氏挖過來的導演叫楚源，也是一個拍攝古龍電影好手，不管是劇本台詞，都很有新意。這次楚源之所以要拍攝《楚留香傳奇》，目的是要和邵氏打擂台。邵氏那邊正在拍攝《楚留香新傳》，主演是狄龍。楚源就選了王羽來飾演楚留香與狄龍打擂台。可惜，楚源怎麼看都覺得王羽的楚留香扮相不夠驚豔，仔細一想，可能是對王羽的《獨臂刀》太熟悉緣故。唯一讓楚源滿意的則是新加盟邵氏的女演員趙雅致。她在戲中飾演楚留香的女友蘇蓉蓉，裝扮驚豔。此刻趙雅致正在和王羽對戲。杜永孝走過去，沒人注意到他。畢竟他這個大老板很少來這裡。莊定賢跟在他身邊，一臉好奇地看著楚源拍戲。楚源麵對鏡頭，不斷搖頭，“王羽名氣雖大，可這裝扮實在不夠楚留香。”杜永孝湊過去一看，“的確，楚留香的形容詞是風流倜儻，王羽卻是鐵骨錚錚。翩翩公子與硬漢不相容。”“說得對！怪不得我看著總是很奇怪。”楚源嘟囔一句，扭頭看到杜永孝，“呃，你是誰？”楚源是個電影狂人，平時除了拍戲，兩耳不聞窗外事，看到杜永孝竟然不認識。莊定賢見狀，詫異，這香港竟然還有不認識孝哥的，剛要開口提醒對方，杜永孝卻淡淡道：“哦，我姓杜，我來這裡轉轉。”“這裡可是片場，不能隨便轉的！”楚源說完，忽然站起身上下仔細打量杜永孝。杜永孝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心說難道他認出我了？啪！楚源忽然拍掌叫好：“不錯呀，你長得真靚仔！”眼睛看著杜永孝，就像看到什麼奇異珍寶。杜永孝有一種不好預感。果然——“後生仔，想不想當明星呀？我可以幫你！”楚源捏著下巴，賊兮兮打量杜永孝，一副金魚佬騙小女孩吃棒棒糖模樣。杜永孝笑了：“我不懂拍戲的。”楚源還以為杜永孝心動，就忙道：“這個沒關係！沒人一生下來就會拍戲。呐，我可是名導演楚源，隻要有我指導你，你很快就能進步，怎麼樣，要不要試試看？”“是嗎？”杜永孝摸摸鼻子，“那我適合飾演什麼角色？”“當然是大角色咯！”楚源再次激動起來，望著杜永孝，“尤其你剛才摸鼻子動作好像楚留香！”“呃，你讓我演楚留香？”“是啊，要不要換裝試一試？”“不好吧，王羽在演，我怎麼能-——”“沒關係的！我是導演我說了算！再說，他還有很多戲要拍，少一部也沒事兒！”“可是-——”“沒有可是，來人，幫他換裝！你們看看我眼光好不好，哈哈哈！”楚源很是高興，覺得自己慧眼識珠，又為香港影壇扒拉出一人才。杜永孝覺得好笑，剛要開口拒絕，一年輕人過來沒好氣地說道：“你好，我帶你去換裝！”“呃？”杜永孝看對方一眼，微微一愣，感覺麵熟，忍不住道：“你叫什麼名字？”年輕人帶著他朝不遠處更衣室走去，語氣冰冷道：“你問我？我叫鄭少秋，是嘉禾新招募的新人！”“鄭少秋？”杜永孝笑了，“你以前在邵氏乾過？”“你怎麼知道？”鄭少秋猛地回頭，“我在邵氏跑過龍套，可惜——”鄭少秋沒把下麵話說出來。杜永孝卻是知道，上一世鄭少秋也不是一下就紅的，在邵氏跑龍套很久，才有機會出演主角，後來靠著“楚留香”才算大紅大紫。這一世嘉禾成立之後，鬱鬱不得誌的鄭少秋就從邵氏出來投奔嘉禾，原以為嘉禾愛才如渴，能夠給自己機會。尤其這次楚源拍攝《楚留香傳奇》，鄭少秋眼紅很久，一直想要拿到這個主角，奈何他身份，地位，名氣都比不過王羽。剛才楚源拍戲時候，感覺王羽不對頭，鄭少秋在旁邊聽了竊喜。他私底下可是揣摩過楚留香這個角色。就在鄭少秋準備對著楚源毛遂自薦時，楚源卻意外地發現了杜永孝，被杜永孝俊朗模樣迷住，直接要他換裝飾演角色。鄭少秋心裡那個氣呀，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所以對待杜永孝態度也就不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