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已經是第三次抬手看時間了，如果薩爾維再不回來典禮就要開始了，屆時離席會變得顯眼。
史蒂夫看出了他的擔憂，主動提出說：“我去找薩爾維。”
“不必了，我去看看。”布魯斯抿嘴說。
他剛準備起身，熟悉的身影從不遠處的小門裡踱步走了出來。
布魯斯看見薩爾維依靠著站在門口，閉著眼睛，沉浸在某種情緒裡，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是一個合格的秘書了。
“布魯斯。”薩爾維走過來的時候叫了他的名字，布魯斯奇怪的感覺加重了。
薩爾維有一種老派的固執，在公眾工作場合向來都不叫他的名字，而是正式稱呼他。隻有在私下碰麵的時候才會這樣坦然地叫他的名字。
“你去了好久，出什麼事了嗎？”布魯斯擋住周圍探究的視線，小聲問。
“沒什麼。”薩爾維很少見地低垂眼眸，想到有趣的事情一樣，嘴角露出一絲淺笑，“遇見了一個朋友。”
“傑森讓你帶巧克力回去，昨天晚上還特意給我打電話。一想到這個就提醒我從早晨到現在沒有吃東西，我現在肚子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布魯斯狀似抱怨著，實則注意力完全沒有離開過薩爾維，熟悉的危險感又像是蛇一樣緩慢纏倦地包裹著他的心臟。
不對勁，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他隱蔽地檢查了一下一直處於監控狀態下芙洛拉的生命體征，從紐約開始就很平穩，那個女星坐在他們前麵不遠處，比薩爾維回來早一些，從落座之後就沒有回過頭。
薩爾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傑森對巧克力沒有偏愛，韋恩先生，你記錯了。”
布魯斯“啊”了一聲，裝傻說：“是嗎？”心裡的警惕依然沒有降低。
柯達劇院裡人聲鼎沸，金光閃閃，伴隨著愉悅的歡呼與掌聲，昭示又一屆頒獎典禮開始，在這幾個小時裡，全世界的目光短暫地在此處停留。
場內的名流大咖們為這個夢幻的夜晚鍍上一層閃亮的金邊，主持人發揮傳統，隨機點到觀眾熟悉的老朋友，開些玩笑，觀眾看見這些麵孔會心一笑。
“今年真是特彆的一年，看看我們來到現場的有誰，史蒂夫！歡迎你，希望我們今年的成果能摸到百年前文娛的尾巴。”主持人站在台上打趣史蒂夫，當史蒂夫出現在轉播大屏幕上時，全場口哨歡呼聲響起。
史蒂夫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僵硬地回以微笑，他英俊的臉配上青澀的表現，又引起一陣善意的笑聲。
“我算是知道托尼為什麼不喜歡來這裡了。”趁著畫麵轉走，史蒂夫鬆了一口氣，和薩爾維小聲吐槽。
當鏡頭轉到布魯斯的時候，同樣引起一陣歡呼，說起來不太公平，但有些人天生就是鏡頭的寵兒，哪怕布魯斯隻是簡單地點頭示意，微笑眨眼，也能輕易吸引大家的注意。
無數電視機前蹲守的觀眾都一眨不眨地看著屏幕，不舍得切走這個美好的畫麵。
“真正的名人，布魯斯，可以送我韋恩企業所有子品牌的打折券嗎？拜托拜托。”主持人雙手捧心狀，開玩笑著說。
布魯斯配合著對他做了一個沒問題的口型，主持人像是中了大獎歡呼雀躍起來，從舞台上跑下來和前排觀眾擊掌，調動場內氣氛。
“以及，布魯斯旁邊這位英俊的先生。”鏡頭毫無預兆地給了薩爾維，主持人輕快調笑著說：“非常不錯的西裝，哇哦。”
場館裡響起了心照不宣地起哄聲，大家都看出來薩爾維這一身和布魯斯那一套在細節上有相似之處。
鏡頭切薩爾維與布魯斯同框就更加明顯直觀。
這個畫麵隻有短短幾秒鐘，但是在全世界收視率最高峰的幾秒鐘，已經有無數人開始興致勃勃地在互聯網上搜尋這個人是誰。
話題度逐漸攀升。
前麵都不過是開胃小菜，在暖場過後，典禮才慢慢走向正題。
眾人的心思浮動，情緒在一張張信封的開合宣布之間提到嗓子眼，又落下去，誠心或者不誠心地鼓掌，送上一聲聲祝賀。
導演，編劇，攝影，音樂這些配料過去，主菜就要端上來了。
主持人換上了沉痛的表情。
“在過去一年裡，我們見證了許多演員在突破自我。但有一位讓我們心痛不已，他的離去是好萊塢的損失。”
逝世影帝的經紀人本傑明在場邊整理領結，他看起來穩操勝券。
布魯斯心跳加快了，不是因為對結果的期待，而是無數次拯救他的直覺在預警。
他猛然掉頭去看薩爾維，薩爾維的表情毫無變化，看不出情緒波動。
頒獎嘉賓接過信封，還沒來得及打開，場內的燈光毫無預兆地關閉了，整個場館籠罩在一片可怖的黑暗之中。
在場一片嘩然，在黑暗裡竊竊私語，超級超級巨大的失誤。直播還在進行，儘管緊急插播了廣告，還是不能壓製住外界的猜疑聲。
主辦方汗流浹背了，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嚴令排查，哪裡都沒有問題，但電源就是遲遲得不到恢複。
“到底怎麼回事？”史蒂夫站了起來，他同樣感受到不對勁。
突然，前排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下一秒，燈光熾熱大亮，重擊所有人的視網膜，眯著眼睛看白茫茫一片，適應好一會兒勉強睜開。
蝙蝠俠比所有人都更快一步，他瞳孔微縮，冰冷地凝視著舞台上的慘狀，主持人與頒獎嘉賓驚恐萬分，尖叫著，跌跌撞撞從舞台上連滾帶爬地逃離。
“老大，”轉播室裡的人喃喃自語，眼睛裡寫滿了絕望，“轉播信號自己恢複了。”
“完了。”負責人大吼道：“現在立刻給我掐斷，然後馬上報警。”
他們注定不是唯一一個報警電話，今夜洛杉磯警局燈火通明。
在這點時間裡，舞台上的景象已經忠實地傳播到了千家萬戶，陪著孩子看電視的父母大驚失色，立馬伸手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
無數雙驚愕恐懼的眼睛齊齊盯著舞台上那具無頭屍體。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誰，因為這具身體的腦袋就懷抱在主人的手裡，影帝經紀人本傑明，他身體脖子傷口整齊地像是切開的豆腐。
抱在懷裡的腦袋與另一個手裡的還未拆開的頒獎信封對視。
所有人都失去了假模假樣的偽裝，妝容精致的人群掛在臉上的虛假的社交麵具已經碎得一乾二淨，現在所有人隻有最真實，最原始的情緒——恐懼。
人群焦急混亂地向出口撤離，原本用來抵禦外界可能衝擊的安保力量現在狼狽地維持秩序，害怕那些拖長華麗的裙擺成為又一輪踩踏事故的根源。
史蒂夫已經站起來，飛速地跑上台去保護案發現場。
可惜本傑明這個動作本就是惡趣味的黑色幽默，凶手人為地勉強他保持這個動作，根本堅持不了幾分鐘。
本傑明的腦袋像是籃球一樣滾落了下來，史蒂夫下意識接住，猶豫地放在一邊。
布魯斯在薩爾維的臉上看到一絲微笑，他饒有興趣地凝視著本傑明的死狀，感受到來自布魯斯的目光時甚至偏了偏頭。
懷疑變成了現實。
“你剛才去哪裡了？”布魯斯的聲音變成了蝙蝠俠的語調，他咄咄逼人地追問著。
“哦，這件事不是他做的。”沙啞的女聲輕柔悅耳，在蝙蝠俠耳裡卻沒有那麼動聽，布魯斯轉過身，看向劇院裡最後一個還站在原地沒有行動的人，芙洛拉的手搭在座椅邊緣，原本的神經質已經儘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危險的氣質。
“原來是你，我早該想到的。”布魯斯冷冷地說。
他毫不退讓地與站在前方的芙洛拉對視。
“你為了演好這個角色費了很多心思，塔利亞。”布魯斯看著“芙洛拉”身形緩緩發生了些許變化。
“芙洛拉”或者說塔利亞漂亮的綠眼睛彎了起來，她嫌棄地摸了摸自己偽裝用的金發，“你太關注那幾個螻蟻了，吾愛。”
“不過為了瞞過你的視線，我確實用了很多不得已的辦法，遮遮掩掩讓人厭煩。”塔利亞厭倦地說。
“從那個夜晚開始，你在晚上裝做黑袍人嚇到了芙洛拉，從那個晚上之後，一直就是你在扮演。”蝙蝠俠陳述道。
“非常正確。我用精神異常這一招哄騙了很多人對嗎?”塔利亞用柔和的聲音說著恐怖的事情。
“芙洛拉還活著對嗎？”布魯斯平靜地說。
“當然，你的生命體征檢測不一直告訴了你這個事實嗎？”塔利亞微笑起來。
“你殺了兩個人。”布魯斯敏銳地注意到芙洛拉的經紀人也已經消失了，他看著塔利亞乾淨的衣擺。
“他們是該死之人。”塔利亞乾脆地說。
“我隻是感到好奇，你之前告訴我這裡有一條人命，隻有我來到洛杉磯才能拯救，既然不是他們，也不是芙洛拉，那是誰？”布魯斯說。
“吾愛，”塔利亞愛憐地看了他一眼，與他身後的薩爾維對視，“實際上這個人已經被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