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道。
長安街。
中樞部門鱗次櫛比的紮堆於此。
恢宏莊嚴的建築前。
門衛識彆車牌,抬杆放行。
崗亭上荷槍實彈的哨兵目不斜視,筆直如挺。
江辰開車駛入大門,嚴絲合縫的停在停車位上。
像胡亂停車霸占好幾個車位的事,在這裡應該不大可能發生。
有些地方,會讓人被動的提升自我修養,譬如周圍的所有車都停放得格外標準,無論什麼檔次。
當然。
在這裡也看不到多高檔的豪車,江老板也隻是開了台奔馳e300。
不過有一點。
不要去看這些車的車牌。
其中一些車牌上自媒體得打馬賽克。
“很準時。”
江辰覺得對方會派下屬來帶路,沒想到居然親自在辦公大樓門口迎接。
“有勞楊廳了。”
雙方相視一笑。
雖然對方說過叫姐就行,但那是在私底下,而現在是在人家的單位裡。
工作的時候。
得稱職務!
“跟我來吧。”
楊卿畫帶路。
去辦公室的路上,不斷有人衝楊卿畫尊重打招呼。
顯而易見。
哪怕在這裡,楊卿畫依然是一個紅人。
楊卿畫的級彆如果下放到地方屬於是嚇死人不償命,但在這談不上高。
但是就和拋開劑量談毒素一樣,拋開年紀談級彆,同樣愚昧無知。
三十多歲坐到這個級彆,而且就職於中樞,不提史無前例,那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之前來過沒?”
楊卿畫將人請到自己的辦公室。
“沒。”
江老板主打一個惜字如金,或者說謹言慎行。
“那就是你的不對的。像你這樣的傑出企業家,就應該和政府多多交流。”
在單位果然不一樣,談吐風格與之前的兩次接觸大相徑庭。
“喝茶?”
江辰點頭。
“坐。”
說完,楊卿畫親自去泡茶。
“不是什麼好茶葉,將就點喝。”
還是有點客套了。
在這種地方。
喝什麼茶重要嗎?
楊卿畫坐在對麵,端莊又優雅的並攏腿,默不作聲的端詳江辰,沒著急開口,給了對方品茶的時間。
就算江辰不是很懂茶道,也能嘗出這茶葉絕對不差,不出意外,應該是屬於年產量少的可憐,特供的那種。
女人與女人是不一樣的。
被楊卿畫這樣的女人注視,壓力可想而知,更何況還是在人家的主場,辦公室外麵門牌上的標識告示,就足以壓彎999999的男人的脊梁。
財富在這裡,絕對是直不起腰杆的。
對方不說話,江辰也不急躁,安靜喝茶。
“知道為什麼會找你嗎。”
終究還是楊卿畫先打破了僵局,她自然的盤起腿,雙手搭放在腿上,姿態很放鬆,不會給人產生心理上的壓迫感。
江辰搖頭。
楊卿畫微笑。
“公歸公,私歸私,和其他人沒有關係,主要是因為你當初選擇接下恒生集團這個爛攤子。國家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有功的人。你也知道,這次破了多大的例。”
其中的好處江辰當然明白。
就像對方所言,他是有傑出貢獻的。
總不能因為有擔當,有責任感,就隻想把填坑的工程扔給對方的吧。
不能讓好人寒心。
銀行的作用與重要性不言而喻,就像楊卿畫在體製內的希有一樣,私人銀行在國內也是寥寥無幾。
而且江辰比任何人都需要這個特權。
當然。
既然是交易,就不能把自己的渴望寫在臉上,談判是需要克製與耐心的。
“我很感謝國家對我的認可,但是楊廳,我心有餘而力不足。”
楊卿畫弧度不變,“錦瑟不同意?”
江辰不置可否。
“就算錦瑟不同意,以你的能力,應該也能獨力承接,你在東瀛,應該是收獲滿滿吧。”
果不其然。
曹錦瑟判斷還真準確。
不打沒把握的仗。
這是盯上自己洗劫來的財富了。
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
這是一種等價交換,對方也是帶著誠意而來,向市場提供房貸服務和接手恒生集團不一樣,前者本身就有利可圖,隻是需要的資金成本過高,而恒生集團在當時幾乎是穩賠的不良資產。
江辰不慌不忙,喝了口茶。
“楊廳,我在東瀛隻不過是跟著大家打個醬油……”
楊卿畫抬起手。
“這種話就沒必要說了。你的實力,錦瑟可能不清楚,但是我清楚,你在東瀛賺取的財富,應該不下於這個數字吧。”
楊卿畫抬起的那隻右手掌沒動。
沒錯。
五隻手指全部微微張開,很修長。
五十億、五百億是沒必要在這裡談的。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五千億。
這個數字對於外界,可謂驚世駭俗,但是對於楊卿畫的工作來說,衝擊並沒那麼強烈。
恒生集團暴雷炸出的坑就超過了萬億……
當然。
雖然天天和海量財富打交道,但不代表楊卿畫會習以為常。
這種級彆的資金落在單獨的個體身上,由不得她不另眼相看。
不愧是能夠擊敗宋朝歌的角色啊。
“其實除了你之外,小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楊卿畫放下手,開始上談判的技巧和手段。
這個小宋指的是誰江辰幾乎都不用去思考,同時,也根本沒有產生任何緊迫感。
實話實說。
現在的宋朝歌,已經無法給他造成任何壓力。
在一次次的交鋒中,原本遙遙領先的宋少逐漸丟失先天優勢,被追上、被超越、直至今天……地位徹底對調。
——他恐怕都看不到江辰同誌的車尾燈了。
或許宋朝歌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點,或者說所有人都沒有清晰的認知。
包括此時坐在麵前、覺得江辰能夠掏出五千億來的這位政界紫微星!
東瀛一役,耗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江老板隻是收獲了五千億嗎?
不。
還得加上一個零!
沒錯。
哪怕拋開所有的不動產,彆說楊卿畫,江辰能夠一口氣的財富,足以震撼整個世界!
不是五千億。
他的舔狗金賬戶足足躺著五萬多億!
這是什麼概念?
按照全球生產總值,江辰一個人擁有的財富、不對,是現金!
現金能夠超過全世界90的國家!
如假包換的富可敵國!
但凡是都有兩麵性。
彆人不知道你的深淺,有好處,同時也有一個弊端。
譬如楊卿畫相信他有五千億,可結果他卻能掏五萬億出來,那麼就會引發一個問題。
多出來的四萬多億,是打哪來的?
財富不可能憑空產生,這也是為什麼江辰當初會煞費苦心的編造莫須有的天賜會,撒一個彌天大謊。
少量資金還好,路上撿一百塊,可以隨便花,不會有任何人注意,但涉及到如此當量的財富,絕對不可能做到了無痕跡的挪用。
資金需要一個正當來源,才能合理合法的使用,不然哪會有洗錢這門行當。
而楊卿畫提出的交易,則給了江辰一個可以將自己恐怖財富合理化的契機!
“楊廳,我才和宋少喝過酒,我不認為他能夠滿足楊廳的期待。”
江辰不卑不亢,從容回答。
“你和宋朝歌喝過酒?”
楊卿畫意外。
江辰點頭。
楊卿畫莞爾一笑,“看來宋朝歌改變了不少。”
江辰喝了口茶,“我在東瀛確實有一定斬獲,但是也沒到楊廳所說的地步,相當一部分都留在了東瀛,入股了東瀛的企業,楊廳想必也清楚。”
楊卿畫麵不改色。
對方看似推三阻四,可如果真的不願意、或者說沒有一定底氣,又怎麼可能會來她的辦公室。
既然如此。
剩下的步驟就是討價還價了。
“說說你的條件。”
楊卿畫單刀直入。
“以我個人的實力,肯定承受不住這麼大的負荷,我願意合作,但是我需要將房貸化為債券。”
楊卿畫神色如常。
將房貸包裝成金融產品進行兜售,其實是一個常規操作,要不然銀行怎麼可能有這麼豐厚的資金儲備。
不論國內國外,都是一樣。
簡單點說,購房者的貸款本質上並不是銀行掏的,或者說銀行掏的隻是極少部分,大部分房貸都變成了各式各樣的金融產品,由理財市場買了單。
這也是為什麼銀行都害怕提前還貸。
照理說提前把借出去的資金收回來,能夠降低成本風險,對銀行是利好,可事實上居民房貸已經被銀行賣了出去,本金提前收了回來,銀行需要支付的是這些金融產品購買者的利息,賺取的是與房貸利率之間的差價。
而一旦購房者提前還款,收不到房貸利息,那麼另一邊的利息,就需要銀行自己承擔了。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
而江辰的意思也很簡單,入夥可以,要求能複製當下銀行的操作,這麼一來,就能大幅度降低對於資金的需求。
情有可原。
不過楊卿畫緊隨而來的提問,直指佛心。
“如果按照你的要求,我們就沒有找你的必要了。”
是啊。
移花接木的操作,誰都能玩。
楊卿畫所追求的,是基於萎靡的房地產市場現狀,為了應對可能發生的提前還貸潮,進行風險分流。
擊鼓傳花的遊戲很輕鬆,也很容易,可是一旦出現差池,代價是相當慘烈的。
曆史上的慘痛教訓不止一例。
那麼多金融危機都在講述一個事實,一昧的吹氣球,終究有爆炸的一天,必須具備一定的硬實力!
更通俗點講。
必須有實打實的真金白銀!
麵對楊卿畫尖銳的話語,江辰隻是平靜的放下茶杯。
“我說的不是將這些房貸賣向國內,而是賣向國外市場。”
楊卿畫終於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房地產企業的錢,很多都拿去買了美債,原因無他,因為美債的流通度與高收益,而……
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麵,國內金融產品的國際接受度與美債還存在一定的差距。
更彆提雙方還處於激烈的競爭當中。
“有人會買嗎?”
楊卿畫直言不諱。
“有。”
江辰斬釘截鐵。
金融遊戲,就是如此奧妙。
不能見光的財富隻需要在全球轉上一圈,那麼就變得光明正大了。
楊卿畫眼神閃爍,凝視江辰半晌。
“你應該清楚其中的風險。”
恒生是怎麼崩盤的。
就是因為拿業主的房子當成抵押拿去換了美刀。
而江辰的想法不一樣,他不是拿業主的房子當作籌碼,而是拿自己進行背書。
或者說。
是允許他開設私人銀行的國家進行背書。
一旦出現什麼問題,境外買家會找誰?
恒生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恒生的爛攤子雖然是江辰出麵接下,但究竟是誰出手處理的?
形式不一樣,但道理是一個道理。
所以饒是如楊卿畫,也久久沒有說話。
“卿畫姐,既然是合作,那麼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說是嗎。”
江辰與其對視,神態平和,溫文爾雅。
“你能夠給我保證嗎?”
楊卿畫直視著他,眼神銳利,鋒芒。
“以我現在的成績,完全可以不用自找麻煩,如果沒有足夠的抱握,我為什麼要陷自己於風險之中,我明明現在就可以退休養老了。”
樸實的道理永遠比豪言壯語更有說服力。
楊卿畫捏了捏眉心,肉眼可見的為難。
要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性格的人物。
為了等一個人,寧願荒廢大好年華,毅然決然,並且無怨無悔。
要是曹錦瑟在這,看到楊卿畫的模樣,一定會很驚訝。
“楊廳考慮清楚了,可以答複我。”
又變成楊廳了。
來回變幻稱謂的江辰將茶一口氣喝完,沒有絲毫浪費,然後撐著膝蓋起身。
“謝謝楊廳的茶。”
徹底反客為主了。
楊卿畫抬頭,情不自禁露出一抹苦笑。
這個年輕人。
看似沒有一點棱角,實則大巧不工啊。
留在江辰要拉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聲響。
“等一下。”
楊卿畫起身,先是走到辦公桌後麵,從抽屜裡取出一袋茶葉,旋即走過來。
“拿回去喝。”
這是公事談完,又變成一家人了?
“應該我給卿畫姐帶禮物的。”
江辰同誌也挺上道,嘴上雖說著,但手上一點不含糊,把市麵上根本買不到的茶葉接過。
“你給我送禮,那就是賄賂了。”
說笑著,楊卿畫拉開門。
“走吧,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