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是金海實業,肯定不需要宋少這樣的“關鍵先生”出場。
他“大張旗鼓”的組這個局,自然是另有其因。
如果說金海實業的份量還不那麼充足的話,那麼再加上一尊血觀音,就夠他和曹錦瑟吃一頓飯的理由了。
“你說啥?”
即使和自家小姐出雙入對形影不離,但曹錦瑟顯然不會什麼事都向卯兔透露。
所以卯兔應該壓根不知道局勢進一步升級、湊熱鬨的人越來越多。
“沒什麼。”
宋朝歌對上卯兔的目光,矢口否認。
“你明明說了。”
卯兔緊追不舍,一點沒情商,“血觀音咋了?”
宋朝歌搖了搖頭,緘默不語,話說一半,不是當謎語人,而是顧及到曹錦瑟的麵子。
這就是情商。
既然曹錦瑟沒說,那他就不應該去多嘴。
“你說話呀……”
卯兔好奇得不行,終於開始覺察今天這頓飯恐怕沒她想象中那麼簡單。
“吃你的飯。”
曹錦瑟開口,替東道主擺脫了卯兔的糾纏。
卯兔心有不甘,可麵對小姐的命令,也隻能將自己的好奇心暫時按捺下去。
“費心了。”
教訓完卯兔,曹錦瑟對宋朝歌道,人家如此關心,出於禮貌也應該有所表示。
“見外了啊。”
宋朝歌不以為意一笑,“以我們的關係,不是理所應當嗎。隻是讓我真的沒想到的是,蘭姨居然會……”
還是沒把話說明,最後以輕歎中止。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
曹錦瑟坦然道,完全聽不出任何端倪。
煽風點火這種小人之舉,宋少肯定不屑為之,點了點頭,“需要的話,隨時說。”
什麼叫朋友。
總把胸膛拍得震天響沒有用。
聲音的大小,也不能證明什麼。
真正緊要的時刻,一句簡單輕淡的話,勝過任何豪言壯語。
不得不承認,宋少簡潔而體貼的幾個字,確實讓人暖心,曹錦瑟微微一笑,“不把你拖進這趟渾水了。”
宋朝歌搖了搖頭。
“你啊,總是考慮太多,不想給彆人添麻煩。可有些關係,就是用來麻煩的。你說,我們不幫你,幫誰?”
似乎終於被對方的真情實意所觸動,曹錦瑟笑道:“你和蘭姨的關係一直都還不錯。”
“你們的關係,不是更好嗎。”
宋朝歌含笑回應,更加言簡意賅。
曹錦瑟沉默下來。
傷人的從來不是敵人的箭,而是自己人的刀啊。
宋朝歌也安靜了片刻,而後道:“當然,蘭姨肯定有蘭姨自己的理由,說不準是金海開出了她無法拒絕的條件。”
殺人誅心。
是金海呼朋喚友那也就罷了。
怕就怕、不是金海在運籌帷幄。
宋朝歌的語言造詣相當之高,就事論事,卻營造出無儘的遐想空間。
這不算是……挑撥離間吧?
“不可能吧!”
聽出頭緒的卯兔情難自禁,忍不住插嘴進來,“蘭佩之怎麼可能幫金海來對付小姐?”
還是她率直,一句話徹底把窗戶紙捅破。
宋朝歌不言不語。
“小姐,這是真的嗎?”
卯兔難以置信。
實話實說,她對那位血觀音是挺敬佩的,一個女人能夠名動天下,是她們女性的傑出代表,也是楷模,再者小姐一直將對方視作長輩,更是事業上的合作夥伴,怎麼可能突然反戈一擊?
麵對卯兔的求證,曹錦瑟沒有給出正麵回應,還是兩個字。
“吃飯。”
吃飯?
哪裡還吃得下去。
卯兔食欲大退,她不知道小姐是怎麼能夠這麼平靜的,她都非常生氣了。
這不是合起夥來,一起欺負小姐嗎?
“我不吃了。”
又不敢繼續頂撞小姐的權威,卯兔隻能放下筷子,以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抗議。
“這麼多菜,不吃多浪費。”
宋朝歌站出來打圓場,“不管什麼事情,飯還是得吃的,吃飽了,才能保持充沛的精力去解決問題。”
不管對方是不是偽善,卯兔這時候看他難免順眼了那麼一些。
這就是“時機”的重要性。
為什麼有些女神會被原本毫無機會的舔狗趁虛而入。
因為舔狗擁有充分的耐心,隨時待命,正常情況下肯定沒任何存在感,可一旦女神和男神鬨彆扭呢?
牙齒都會打架。
更何況兩個擁有獨立靈魂的人。
而女神和男神鬨起彆扭,舔狗的機遇就來了,在這種時刻出擊,一定事半功倍,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說不準女神心一軟,意識一糊塗,那就抱得美人歸了。
“吃不完打包回去。”
卯兔聲音不再那麼硬邦邦,開始給宋朝歌麵子,重新拿起了筷子。
“你說的啊,吃不完打包。”
卯兔沒再追問,化情緒為食欲,開始胡吃海塞大快朵頤,最後散席的時候,肚子都大了一圈。
打包肯定是沒有打包的。
一是二次加工怎麼都會變味道。
二是肯定不會浪費。
瑤池的爛蟠桃對凡人來說,都是天材地寶。
“等你消息啊。”
分彆的時候,宋朝歌玩笑道。
“謝了。”
曹錦瑟回以一笑,感謝對方今晚的招待,而後帶著卯兔上車。
“回見。”
卯兔竟然還禮貌的同宋朝歌打了聲招呼。
雙方分彆,各自上車。
“小姐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
看了眼後視鏡裡坐在後排的卯兔,曹錦瑟估計有些無奈。
自己充當開車的司機也就罷了,竟然還要遭受擠兌。
“你一直囔囔便當難吃,今天這頓還合口味吧?還不開心?”
卯兔輕輕揉著肚子,吃肯定是吃飽了,反問道:“小姐開心嗎。”
“開心啊。”
曹公主開著車,不假思索。
的確。
她今天晚上,確實笑容常掛。
“我不信。”
卯兔言之鑿鑿:“小姐肯定不開心。我感覺得到。”
“感覺?”
曹錦瑟笑道:“我自己的情緒我自己說了不算,還要靠你的感覺來評斷?”
“小姐就不要裝了,小宋子又不在。”
卯兔儼然一副“我不要你覺得我隻要我覺得”的態勢。
“我裝什麼?”
“蘭佩之背信棄義,夥同金海來對付小姐,小姐怎麼可能會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
曹公主開著車,嗓音平和:“彆人聯合起來對抗你,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卯兔下意識問。
“說明你比她們都要強大。”
“……”
幽默。
詼諧。
同時也體現出一種良好的心態。
從這個層麵去理解的話,嗯,好受了許多,還真不需要那麼激動了。
“小姐當然強大了,可這不是一碼事。蘭佩之和小姐那麼好的關係,怎麼會去幫金海……”
卯兔百思不得其解。
“孩子父母、兄弟姐妹、夫妻之間況且都會因為利益出現糾紛,她作為東海商會的會長,站在金海實業那邊,不值得奇怪。”
曹錦瑟心平氣和,心平氣和到卯兔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小題大做”,沒能達到小姐的思想高度,所以才這麼大驚小怪。
“所以小姐,蘭佩之真的決定要幫金海了?”
不是決定。
而是正在進行時。
連宋朝歌都收到了消息,並且直言不諱的指出背後運作的血觀音,可想而知動靜之大。
“有什麼關係呢。”
曹錦瑟不僅沒情緒,相反還不可思議的笑了下。
“血觀音也是人。”
卯兔精神一震,看向前方、小姐的後腦勺。
為什麼她明明可以輕鬆一隻手把小姐放趴下,可每當小姐板起臉,她立馬認慫,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小姐身上,有股莫名其妙的氣勢。
她不揉肚子了,坐起來,撐著駕駛座座椅,湊前道:“小姐的意思是,要堅持到底?”
“總得有一個結果吧。”
卯兔眼神灼灼,小姐的回答簡潔卻不簡單啊,擺明了是不會讓步!
金海不服軟,血觀音也要湊熱鬨,怎麼辦?
那就一起打!
卯兔的骨子裡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此刻受到感染,覺得全身發熱,情不自禁攥緊粉拳,唯恐天下不亂道:“小姐,我支持你!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曹錦瑟笑而不語,眼神寧靜,平穩的開著車,穿梭於城市的車水馬龍。
曹宅。
月色下。
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在打理著新栽的幾株番茄苗。
“少爺,你這番茄種了好幾天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不是死了啊?”
卯兔和小姐一同走去,言行無忌。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也吃不了好番茄。”
“嗬嗬,我不吃番茄,我和小姐剛剛在蘇州府吃過了。不好意思啊少爺,沒給你打包。”
卯兔故意道。
她當然知道少爺的境界高得不行,哪裡在意吃喝玩樂。
“原來是吃大餐去了,我還以為又加班呢。”
將現代化的大都市硬生生過成田園生活的曹修戈直起身,朝賣弄的卯兔笑道:“付出是有回報的,對吧。”
卯兔哼哼:“又不是小姐請的客。”
曹修戈詫異,“你買的單?”
卯兔小臉垮掉,“少爺真看得起我哩,我比少爺還窮,哪來的錢?是小宋子請客。”
真藏不住話啊。
曹修戈看向妹妹。
“你們三個人。”
“嗯。”
“難怪吃得這麼快。”
曹錦瑟看了眼幾株番茄苗,“我先去洗澡了。”
“先幫我去把營養液拿出來。”
聞言,卯兔一點覺悟都沒有,立即道:“小姐那我先去洗了。”
她麻溜的閃人,能偷懶就偷懶。
曹錦瑟沒和她較真,任由卯兔溜走,取來番茄苗的營養液。
“哥,怎麼又愛上農活了?這麼幾株,夠炒幾盤啊。”
和卯兔一樣,完全沒有情趣啊。
“我又不是種給你們吃的。”
曹修戈也耿直。
曹錦瑟撇了撇嘴,將營養液遞過去,“那你自己慢慢忙吧。”
“吃飽了不要立即休息,對身體不好,這段時間不到九十點不回來,現在才八點,就累了?”
曹修戈一邊說道,一邊認真細致的一一給番茄苗施營養液。
曹錦瑟歎息。
“哥,你有話就直說行不。你給學生上課的時候也這麼拐彎抹角啊。”
曹修戈偏頭瞧來,“我可沒得罪你,彆把怨氣撒在無辜的人身上。”
“哥!”
曹修戈收回目光,繼續照顧他的番茄,轉移話題:“卯兔對小宋不是一直有成見的嗎?怎麼突然改態度了?”
不愧是靈魂工程師啊。
洞察力當真敏銳。
僅僅從卯兔的隻言片語裡麵便察覺到蛛絲馬跡。
“吃人嘴短唄。”
曹錦瑟漫不經心的答道。
“那你呢。”
曹修戈笑問:“是不是也吃人嘴短?”
“哪跟哪。我和他這麼久的交情,一頓飯而已。”
“小時候是小時候,現在不一樣了。親兄弟還得明算賬。”
“要不我改天請回來?”
給所有的番茄苗施加完營養液,曹修戈才滿意的停下來。
“那倒不用。煩心的時候,有老朋友談談心,也挺好,現在心情怎麼樣,緩解了些沒?”
“哥,你看我樣子,像是心情很差嗎?
嗯。
確實看上去很正常,沒有任何異樣,但曹修戈不是卯兔,沒那麼容易糊弄。
“心情好的話,就不需要老朋友談心了。”
曹錦瑟苦笑,“哥,你這麼說把宋朝歌比喻成什麼了?工具嗎?對人家不公平。”
曹修戈表情認真:“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麼說。”
曹錦瑟剜了他一眼,“不陪你聊了。”
說完要走。
曹修戈不慌不忙。
“你可得想清楚了,今天還能聽你訴訴苦,過了今天,就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時間了。”
曹公主也有骨氣。
“你就把你的時間全部用在你的教案上吧,明天不去學校嗎?不需要備課?”
曹修戈搖了搖頭,也沒勉強,提著裝著營養液的水壺,就要進屋。
已經都走出幾步的曹錦瑟忽然停了下來。
“憑什麼?”
她轉過身,讓人莫名其妙。
曹修戈拎著水壺,停在番茄苗旁。
在自己家裡,在親哥麵前,曹公主終於卸下偽裝,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臉蛋湧動著夜色都無法遮蓋的惱怒,分外明晰。
在車裡給卯兔充分解釋的她忽然開始質問自己。
“明明是她介紹我們認識的,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