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了他們的家。
因為有中原中也的震懾,這群由少年人組成的團隊占據了整個擂缽街的黃金地段。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暖黃色的燈光從麵前由鐵皮和木頭搭建的房屋中透出,為寒冷的黑夜增添了一抹亮色。
一進門綱吉就——或許說中原中也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一眾少年男女看到“羊之王”的歸來都喜笑顏開,所有對黑暗的不安都隨著對方的出現而消散。有人撒嬌似的抱怨道:“真是的,中也也太偏心了,就知道去找澤田,現在這麼危險,你出去這麼久我們很害怕啊。果然這個後來的才是中也最重要的吧。”
“就是,中也你可是強大的異能者,還是我們的領導,理所當然要以保護我們為先嘛。以前就算了,現在港口afia和高瀨會的爭鬥越演越烈,你不在身邊的話我們會有危險的。”長相嬌俏的粉發女孩親昵地抱住了中原中也的胳膊:“你都不知道,剛剛你一直不在,我們都好害怕,晚飯都吃不香呢。”
“啊,抱歉,讓你們不安了。我最近都會早點回來的,也不會離大家太遠。”中原中也安慰眾人:“我明天會清理一下周邊的人員,不會讓那兩邊的戰火波及到我們——港口afia的敵人我會全部殺死,高瀨會隻要不主動招惹就不用管他們。”
強大的異能者的承諾讓眾人喜笑顏開,但為首的白發少年顯然並不滿意。他雙手插在口袋中逼問道:“就算是在附近,真的出現什麼危險中也來不及支援怎麼辦?都這麼多年了也無所謂這幾天吧,你非要出去嗎?就這麼著急找回自己的過去嗎?找回來做什麼?背叛羊,背叛我們嗎?”
白發少年的質問顯然戳中了眾人隱密的心思,眼看著中原中也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粉發的少女柚杏連忙道:“怎麼會呢白瀨,中也怎麼會背叛大家呢,對吧中也,你可是我們的領導,必須要保護我們的呀!”
“……啊,就算找回了過去,我也不會不管你們的。”中原中也承諾著,隨即對麵前的白瀨沉聲道:“還有,我上次就說過了不要老是欺負綱,他也是我們的同伴。”
綱吉連忙道:“啊?沒有沒有——”
“什麼啊,不過是一個戒指而已,看看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不是同伴嗎?!”中原中也的話讓白瀨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湧了上來:“小氣的家夥,難道還擔心我拿了就不還了不成,連這點信任都沒有談什麼同伴啊!不過是被你撿回來的身份不明的小鬼,誰知道是不是港口afia那裡安插來的叛徒。不過仗著和你關係好就這麼傲慢,難道不知道你還是我們撿回來的——”
“戒指?你們想拿綱的指環?!”中原中也這才算知道發生了什麼,根本不是白瀨說的口角,也不是他猜測工作分配問題:“我不是說過了指環是綱重於生命的寶物,隻要他不願意就不許動嗎!”
“就一個破戒指而已,他一個剛來的!”
“啊那個,沒事,沒什麼的中也!”眼看事態升級,綱吉連忙插到兩個人中間勸阻道:“確、確實是我的問題,那個,大家都是同伴,看看也沒什麼……”
“綱。”
“……”
中原中也冷淡道:“綱的戒指在我這裡,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希望再有下次發生。”
“……哈!”白瀨冷笑一聲轉頭就走,柚杏和周圍的少年們不知所措的來回看了看,下意識跟在白瀨身後回了自己的房間。不過片刻,堆積著木箱的雜亂“大廳”就隻剩下中原中也和綱吉兩個人。
“……那個,真的沒什麼關係的。”綱吉撓撓頭:“其實中也在的話,就算拿給大家玩玩也沒關係。”
其實白瀨有一句話沒有說錯,綱吉不肯將指環交給他們就是因為害怕會被拿走——沒有什麼證據,就是一種直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懷疑起了自己的同伴,他知道這樣不好,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削去心頭的陰霾。
就仿佛……已經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對方拿走了一樣。
“不想做的事情就拒絕,不要強迫自己。”中原中也吐出一口氣,放軟了聲音:“好了,彆想那麼多,你都快脫力了吧,趕緊回去休息。”
綱吉確實是累的狠了,也就不再推辭老老實實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的房間在中原中也對麵,兩人之間就隔著一條窄窄的走廊,這讓綱吉再度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連梳洗都顧不上,滿是塵埃的少年做出的最大努力就是脫掉了鞋襪和外套,直接躺在床上就進入了夢鄉。
意識的最後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中午遇到的那個被他拖累了的獨眼少年。
他記得對方似乎在生病,身體也確實很燙,大概率是真的發燒了吧。
也不知道過了一晚,對方有沒有好一點呢?
…………
………………
今夜的港口afia燈火通明。一直到半夜十二點,這個以往全天都安靜地宛如無人之境的頂層依舊人來人往,哪怕大家都在竭力保持安靜,往來的人群依舊發出了不輕的聲音。
——這本應是絕對的禁忌。
港口afia的首領年事已高,病痛的折磨與死亡的陰影讓他變得比年輕時更加殘暴不仁,曾經健壯的身軀也已經形銷骨立,乾瘦的宛如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過去隻要有一點嘈雜的聲響都會成為死亡的號角,首領身邊的人的死亡率甚至比火||拚還高。
但是今晚注定是不同的。
已經被所有人在心中默認活不了多久、連床都已經下不來的老首領卻在今天下午兩點左右突然恢複了精神,不僅能自己坐起來,還可以自己下床、不依靠輪椅或拐杖,健步如飛的行走、跑跳——這已經隻能用神跡來形容了。
——就算是強大的異能力,也無法逆轉老病帶來的詛咒。
與老首領表現出來的一樣,由他的私人醫生森鷗外出具的體檢報告也證實了他的身體已經大好,雖然不能說的上健康強健,甚至還有點虛弱,但是對比那種距離鬼門關一步之遙的狀態已經好了太多了。
他已經太久沒有如此的輕鬆過了。
雖然已經是午夜,但所有的港口afia高層都聚集在了首領室。在這個首領的命令是絕對的地方,沒有任何人敢抱怨一聲。所有人都單膝跪地等候著坐在主座上的老首領的命令,對方神采奕奕地看著他們,那雙血色的眼睛雖然不再渾濁,卻依舊充滿了無儘的殘暴與殺意。
但是與他眼中表現出來的神情相反,他的聲音甚至於表情都是充滿狂喜、甚至可以說是狂熱的。
“老夫找到了,終於找到了!找到了老夫丟失十幾年的親生兒子!”他枯瘦的手指指向窗外,那裡是橫濱無儘的美麗夜景,圓月高懸在夜空中,讓群星也為之失色:“他是老夫勝過一切的珍寶,他就在那裡,就在那個方向,離老夫近在咫尺!”
“老夫的兒子就在那裡,他擁有比天空更美麗的眼眸,擁有比太陽更耀眼的火焰,他翱翔於天空,能淨化所有汙穢!”他就像是在背誦著從旁人那裡聽到的詩詞,毫無真情實感,卻激烈到瘋狂,用力捶打著麵前的桌子,發出一陣陣壓迫人心的沉重悶響:“他是老夫唯一的繼承人!港口afia的少主!老夫的一切都屬於他,也隻會屬於他!”
他俯視著跪在他麵前的所有高層,下了命令:“將他帶到老夫的麵前,用你們最高的敬意!第一個找到他的人,老夫可以實現你們的任何要求。若是找不到……”
“現在,立刻,馬上!”
…………
………………
太宰治還沒有睡。
他靠坐在窗戶邊,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明月,鳶色的眼睛似乎倒映著月亮,又仿佛什麼也沒能映入。身體的高熱讓他不舒服地皺著眉頭,但是那種瀕臨死亡仿若飛天的昏沉卻又讓他沉迷其中,連動都不想動彈了。
他甚至覺得就這樣死去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在如此美麗的月光之下。雖然過程略顯痛苦讓他有點不快,但是……腦海中總是翻滾不休的火焰卻似乎壓製住了這種痛苦,讓他迷亂的大腦把握著最後的清明。
突然,身後的門被打開了。
“唉,真是累慘我了,醫生真是個辛苦的職業,我果然不適合乾這行呢。”森鷗外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哦呀,太宰君還沒有睡嗎?小孩子熬夜可不好哦,容易長不高的。你還在發燒吧,需要我開點藥嗎?”
“不用森先生你多管閒事。”太宰治百無聊賴的甩動著手中的折疊小刀,這把小刀身上有很深的磨損,甚至刀刃都殘留著被扭曲和高溫灼燒過的痕跡:“看你的表情,似乎計劃真的要完了?哈,真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呢。”
“太宰君還真是過分啊,好歹也算是我的弟子,吃住都是我負責吧,這麼說真的好嗎?”森鷗外將身上的物品依次擺放回藥櫃,突然笑了起來:“‘擁有比天空更美麗的眼眸,擁有比太陽更耀眼的火焰,他翱翔於天空,能淨化所有汙穢’……簡直就如同懷春的少女對情人的讚美一樣。”
“哇,好惡心,綱吉君還不到十五歲吧,某方麵來說比森先生的興趣還糟糕啊。”太宰治做出一個嘔吐的表情:“他的身體真的好了?”
森鷗外淡淡道:“啊,好的不能再好,雖然依舊有著符合年齡的衰弱,但現在的他就是拿著槍去火拚都綽綽有餘呢。”
“誒……對這位‘親生兒子’的尋找從186天前開始,形容雖然模糊,卻堅定不移的確信對方的存在,並在全國搜尋。哪怕是後來神智開始不清醒,也始終沒有忘記尋找對方。與其說是尋找兒子,更像是在尋找救命稻草呢。然後現在又開始尋找‘丈夫’了?像個懷春少女一樣?真倒胃口啊。”
太宰治吐槽:“我猜猜,森先生這個時候還會回來而不是留在那邊,是不是現在那個人不僅像個懷春少女為情人吟詩,還指明了綱吉君具體的所處方位?被變||態盯上,綱吉君還真是倒黴呢。”
“真正倒黴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唉,首領當眾聲明自己的一切都是綱吉君的,就算我現在動手殺了他也沒法像計劃一樣‘名正言順’的奪取首領之位了啊。幾年的計劃毀於一旦,實在讓人痛心。”森鷗外頹廢的坐在電腦前的椅子上,房間沒有開燈,就算是窗外明亮的月光也無法照亮他此時的表情:“不過也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現在的我反而更好奇綱吉君的存在。”
“太宰君沒有親眼看到首領的表情,那可真是太可怕了,那種激烈與瘋狂,與其說是愛著這個‘兒子’,更像是性命被握在對方手中的憎恨呢。”
“一定很難看。”太宰治無所謂道:“森先生總不會是想讓我摸一下首領,用我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去無效化對方吧?先不說八成不會有用,我可一點都不想那樣沒意思還痛苦的死去啊。”
“怎麼會,我怎麼忍心呢。”森鷗外笑了起來:“好了太宰君,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去接我們的‘少主大人’呢。”
“既然已經失去了先機,就更需要率先搶占新的機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