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蟹最終沒買。
邵隨看了眼單價,三百多,目測一隻起碼五六斤,得花小兩千,這還是商家不坑人的情況下。
周圍的海鮮市場水份都很足,而且貓吃得出區彆嗎。
貓爪子從他咯吱窩鑽出來,扒拉帝王蟹的方向。
“想吃自己去貓咖打工。”邵老師油鹽不進,抱著貓繼續往裡走:“老板,給我來一斤牛裡脊。”
“切不?”
“切成幾個大塊就行。”
“好勒。”老板一邊切一邊看邵隨懷裡的貓,“這貓真漂亮。”
邵老師為人謙和:“還湊合。”
幾乎每買一樣東西,覓覓都會收獲一頓誇讚。它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擁護,因此毫不在意,躺在邵隨懷裡舔起了爪子,腦袋就擱在邵隨的臂彎。
邵隨仗著小貓不能報警,又戳了戳小貓肚子:“怎麼又不怕人了?”
進菜市場之前他是想把貓放進航空箱裡的,有一個小小的封閉環境貓也不至於太害怕,實在不行就先送回家。
結果這貓扒著他的胳膊死活不進去,邵隨隻好妥協,抱著它一起逛菜市場。
“喵。”
喵大王不懂,喵大王隻知道這個雄人很會抱貓。
邵隨的肩膀寬闊,胸膛厚實,手臂也很有力,會把貓的整個身體都圈在臂彎,然後托住屁股與雙腳,穩穩當當。
即便周圍混雜著很多魚肉的腥臊,小貓最先聞到的也是人類身上的淡淡檀香。
很安心。
不過偶爾有人想摸覓覓的時候,它就會緊張起來,隨後邵隨就要遭殃,這才九月份,天氣熱得很,衣服很薄,貓一緊張就會伸爪子,直往邵隨肉裡勾。
“我遲早被你撓死……”
“好了,不緊張。”邵隨一隻手提著放菜的帆布包,一隻手抱貓的時候還能反手拍拍它屁股,安撫道,“誰都不能摸我們覓覓,是不是?”
喵大王驕傲應答:“喵嗷!”
邵隨忍不住,低頭蹭了蹭它粉嫩的鼻尖:“誰敢摸覓覓,邵老師就打誰。”
覓覓的視角隻能看見邵隨被口罩遮擋的下頜線,哄完貓,人又開始買菜,不斷地跟人說話,有些詞覓覓還聽不懂。但它知道,這個貧窮的人類一直試圖和老板講價。
覓覓伸出肉墊,掏了掏人類的下巴。
邵隨捉住它的肉墊:“口罩不能玩。”
“咪嗷~”
它才沒想玩口罩,一點都不通貓性。
邵隨把雞蝦魚肉買了個遍,幸好以前常鍛煉,能一邊抱貓一邊拎東西同時還能掏手機付款。
饒是如此,他也熱出了一身汗。
得虧是秋天撿到的貓,要是夏天不得熱瘋?
不過冬天應該很暖和,移動小暖爐,還能互動。
“邵老師,您的去皮雞腿肉,一共七塊。”
“麻煩您幫我放這個帆布包裡,謝謝了。”
“客氣什麼!”雞腿鋪老板是邵隨班裡的一個學生家長,“還要多麻煩您好好管教我們家孩子。”
邵隨跟著客套幾句,便離開了市場。
以前以為當老師教書育人就行了,實際上是開不完的會,寫不完的資料,處理不完的瑣事。
還要打造出一個聖人的形象,不能有一點點鬆弛。長得醜會被學生在背後蛐蛐,取難聽的外號,長得好看要提防青春期的學生腦補過多。
邵隨捏了下貓尾巴:“哪有小貓自由呢……”
找個心軟的人類,就會一輩子高枕無憂,吃好喝好,冬暖夏涼。就是太弱小,沒有自保的能力,遇到壞人隻能遍體鱗傷。
回到家,邵隨給自己和貓都消了下毒,再拿起濕紙巾擦覓覓的腳。
手感太好,他沒忍住捏了兩下。
喵大王一眼看穿人類的真實目的,就是想占喵的便宜!
它頓時犟得和頭牛一樣,用後腿蹬在地板上後撤。
“再拉脫臼了啊。”
邵隨真搞不懂貓的敏感點,有時候特彆聽話,比如剛剛在外麵的時候,他戳貓肚子貓都沒生氣,現在擦個腳卻跟要它命一樣。
“喵!喵!”
“你真的是!”氣笑的邵老師給了它屁股一巴掌,“脾氣這麼陰晴不定,你主人怎麼受得了你?”
小貓瞬間安靜下來,跟靜止了一樣。
它乖乖讓邵隨擦完最後一隻腳,然後趴在廚房門口,也不鬨騰。
“轉性了?”邵隨撈起貓放到沙發上,並打開電視機,“累了就看看電視,彆靠太近……”
邵隨平時不看電視,所以沒有會員,隻能看看普通頻道。正當邵隨想找個動畫片的時候,覓覓突然扒拉他的手。
“要看這個?”
“喵。”
喜歡看新聞的小貓可不多見。
走進廚房後,邵隨回頭看了眼,覓覓蹲坐在沙發上,認真地盯著電視,像極了他班上那些一學習就蔫吧一看電影就來勁的學生。
邵老師搖搖頭,戴上圍裙轉身麵向洗菜池,把菜都從拿出來以後才發現台麵根本擺不下。
“買太多了啊……”
邵隨很不喜歡菜市場的環境,家禽、豬牛肉、海鮮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簡直絕了。但勝就勝在食物新鮮,往常他會提前備好清單,然後直奔目的地,根本不會閒逛。
今天本來也做了簡單的計劃,到了之後卻忘得一乾二淨,貓一開口叫,邵隨就問老板的什麼價,最後除了那帝王蟹沒買,雞鴨魚肉蝦是順著覓覓的心意買了個遍。
廚房裡溢滿了各種腥味,邵隨關門隔絕味道的傳播,又戴上口罩,花了一個多小時給這些東西切塊。
他並沒有像網上教程那樣全部混在一起,而是按比例分為了四個口味。
人每天都一種東西都得吐,貓自然也要換著來。
邵隨打開廚房門,摘下口罩透氣,他叫了聲覓覓:“晚上吃什麼口味?雞肉,牛肉,三文魚——”
“喵!”
覓覓從沙發上蹦下來,走到邵隨腿邊蹭了一圈,然後又跳回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好敷衍的親昵。
邵隨又關上門,當個兢兢業業的保姆。等把所有自製貓食分裝好,放進冰箱冷凍,已經晚上七點了。
車好像又沒去拿。
明天吧。
灶台兩邊都開著火,一個鍋煎牛排,一個鍋蒸三文魚味的貓食。
天色已經黑了,客廳沒開燈,電視機的光影映在牆上,忽明忽暗。
“大家好,歡迎收看今天的民間新聞播報,以下是今天的地方新聞——”
“今日,新春小區的一位戶主家裡存有的兩百克金飾不翼而飛,一同消失的還有家裡剛收養不久的狸花貓。”
邵隨洗完貓碗,盛上放涼的自製罐頭:“過來吃。”
扭頭卻看見覓覓一隻盯著新聞播報,根本沒在聽他說話。
“覓覓?覓覓!”
小家夥這才扭頭,從沙發上跳下來,蹭著邵隨的腿說:“我認識新聞上的狸花貓,它經常對著路人撒嬌賣萌,讓人類帶它回家,然後趁人不注意偷東西!”
然而邵隨耳邊隻有一連串的“喵喵喵喵喵”,此起彼伏。
根本聽不懂。
他不解風情地說:“嚷嚷什麼呢,快吃飯。”
“喵——”
笨蛋雄人。
覓覓一邊吃,一邊還回頭看電視。
主持人說:“戶主金女士稱,很可能是因為她為狸花貓打造了一個金鎖掛在脖子上,所以小偷連貓一起偷走了。金女士的丈夫認為這樣很好,家裡本來就不該養貓,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回失竊的金子。”
覓覓抬頭:“喵嗷!”
就是那隻貓偷的!
邵隨慢條斯理地切著牛排:“金鎖彆想了,我自己都沒有。”
覓覓:“……”
新聞播報還在繼續:“這時夫妻二人產生了爭執,金女士對著鏡頭說,如果小偷願意把貓還回來,她可以不追究偷金飾的事。”
“金女士的丈夫對此極為不認同,並當著我們民警的麵采取了一些暴力手段,當前已被拘留,受傷的金女士表示,她嚴重懷疑一切都是不喜歡貓的丈夫在自導自演。”
覓覓吃得挺香,耳朵還抖簌簌的,時不時回頭瞄一眼。
邵隨用刀戳著牛排往嘴裡送:“吃飯就好好吃,彆總盯著電視。”
也不知道貓有沒有近視一說,到時候難道要和他班上的那些學生一樣,每天戴個厚厚的眼鏡嗎?
“據最新消息,民警確定金女士的丈夫沒有嫌疑,但他的暴脾氣終將付出代價,除拘留以外,金女士決定提出離婚。”
“而民警調查完監控後發現,樓道裡並未出現可疑人員,斜對麵商場的外牆監控拍到了模糊的畫麵,金女士的貓是自行爬下水管離家出走的,至於不翼而飛的金飾至今沒有消息。”
覓覓扭頭看向邵隨:“喵!喵嗷!”
貓偷的,貓偷的!
邵隨刷著短視頻,隨口應付:“小貓要什麼金子?會把脖子勒斷的。”
氣急敗壞的喵大王衝到邵隨腳邊,對著他的腳踝來了一口!
簡直是對人彈琴,白費口舌!
“亂咬什麼?”潔癖的邵老師把貓撈進懷裡,抽了張紙擦它嘴,“我還沒洗澡,咬一嘴細菌。”
突然,一陣巨響傳來:“轟隆!!”
邵隨乍一聽還以為是電視背景音,腿上的覓覓先是靜止兩秒,在第二聲“轟隆”傳來時嚇得直往邵隨身上爬,爬到一半勾住了衣領口,便順勢往裡麵鑽,五斤的小身軀慌張地翻進去,摔得七倒八歪。
屋外,暴雨傾盆而下,將窗戶砸得劈裡啪啦響。
邵隨低頭,和驚魂未定的覓覓對上視線。
他不由想起那天在辦公室和同事開的玩笑,說自己剛有了個一歲的孩子。
邵隨摸起圓滾滾的肚子,低笑了聲:“這下真成我生的了。”
現在的覓覓不會反駁,人類說什麼就是什麼,怎麼都不肯從衣服裡出來。小貓炙熱的體溫毫無阻攔地貼著邵隨的腹肌,能輕易感受到覓覓急促鼓動的心跳。
“怎麼還怕打雷?”邵隨一手托貓,一手收拾餐桌,“以前流浪的時候怎麼辦,也找個人抱著?這麼膽小可不行,社會險惡,要做一隻勇敢的貓……”
“喵嗚……”貓隔著衣服,悶悶地叫。
它拱了拱腦袋,側頭聽著腹肌後麵的奇怪回響。人類的腸子在咕嚕咕嚕叫,逐漸蓋過了可怕的電閃雷鳴,像極有節奏的安眠曲。
覓覓的眼皮逐漸耷拉下來,信任地窩成一團,步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