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白覺得全身都很疼。它的身體各種都有因為阻止子妖靠近陣法,被惡雀多次擊打,形成的腐蝕性傷口。於是,它清醒過來之時,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纏滿了紗布,被包紮成了一隻木乃伊鳥的樣子。
阿秋擔憂地坐在病床前看著三白。雖然它很黑,大半張臉被紗布包著,臉上的表情比較難分辨。但是,多年的陪伴讓阿秋能很容易地判斷出,三白此時的心情應該非常低落。因為,隻要一有空閒就電子產品不離手,隻要看到好吃的零食就會兩眼放光的三白,此時居然對旁邊放著的零食拚盤和手機視若無睹,而是盯著天花板發呆。
他忍不住安慰道:“星羅大人會沒事的。辛老大和錦心姐姐都在呢。你放心好了。”
“這個我知道的。”三白說著,歎了口氣。
那就不是因為這個不開心囉。也就是說是另外一個原因。阿秋想了想說道:“反正閒著也無聊。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霍秋出生在秋天,所以他有了這個名字。與大哥的名字霍世勳,二哥的名字霍世榮相比,他的名字取得確實挺不走心的。原因很簡單——大家都不喜歡他。
因為,他的出生帶來的都是壞消息。祖母病重去世了。孝順的父親連祖母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上;他的母親差點因為生他沒了命。生完他後,又被確診了再沒了生育的能力。而二姨太也借著此事,把身邊的一個丫頭塞給大帥,當了第五房的姨太太。
總之,自他有記憶起,宅子裡所有的人都會下意識忽略他。主人們自不必說,就連下人們雖然不敢明著欺負他,卻總是隔三差五地短他的吃穿用度,對他的照顧也是極其敷衍。
他一直到了十一歲,霍大帥才想起來,忘記安排他去讀書的事了。而霍家的其他孩子,五六歲就會找先生來家裡給孩子啟蒙。
在這樣的情況,直接送霍秋去學堂是不可能了。送啟蒙班,霍家人要被其他家的笑話。送去和同年齡了一起上學。霍秋肯定跟不上。於是,霍秋的父親找來了一個據說是他曾經的好友的孩子來家裡給霍秋做家庭教師。這個人就是戚沐芸。
當時,她的父母去世不久。而他的父親也是存著照顧舊友遺孤的心思找了她來的。可以說,在霍家,她和他同樣處在一種尷尬而又孤立無援的位子上。
她陪在他身邊三年,教了他很多東西。讓他慢慢追上了也同齡人的學業。是的,四年。其實根本就不需要那麼長的時間。是他故意假裝成很愚笨的樣子。因為,在霍家一個愚笨的三少爺或許會比一個聰慧過人的三少爺活得更久。
戚沐芸也察覺了,不過在得知原因後,便努力地給他打掩護。他們相差八歲。她是他的人生中,除了大哥。唯一一個對他表達過善意的人。她很漂亮,待人溫和,性情開朗。她懂得很多,聰慧又幽默……總之,她具備了所有讓一個孤獨的少年萌生綺念的條件。所以。他愛上了她。愛上一個大他八歲的,他的家庭教師。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戚沐芸和他的大哥霍世勳在深夜的小花園裡散步。他們並沒有做出什麼逾矩的行為。但初識情愛滋味的少年怎會錯看那眼神交錯間黏連出的情意呢。
他記得母親不久前才帶著她精心挑選的準兒媳婦來家裡喝過下午茶。那個女人也是極漂亮的,穿著時嶄,舉止優雅,是銀行家的獨生女。母親是絕對不會允許除了那個女人以外的人成為她的兒媳婦的。特彆是這個人還是戚沐芸這樣的存在。
於是,他想了個辦法,讓母親身邊的一個仆婦發現了花園裡的秘密。再然後,再然後的故事就與他無關了。
他真的很後悔自己當時做的這件事。雖然就算他不這樣做,事情也遲早會發展成後來的樣子。但是,他真的非常非常地後悔。
母親惱羞成怒把戚沐芸趕出了家門。她和大哥大吵了一架。沒想到不過兩天,大哥就偷偷帶著戚沐芸離開了。霍秋後來想到,大概大哥是早有打算的。霍家,特彆是他們那個好強的母親給了他太多的壓力。
因為大少爺帶著一個女人私奔這種事太丟霍家的臉。因此,明麵上父親母親連手壓下了消息。而背地裡,二姨太和他的兒子霍世榮偷偷把這個消息傳了出去。京城裡暗潮洶湧。而在離京城千裡之外南方某個城市裡,他的同胞哥哥和戚沐芸住進了一座被命名為沐昀公館的小洋房裡,過上了新的生活。
母親的娘家是做遠洋運輸的,消息非常靈通。在第三年的春天找到了大哥和戚沐芸。霍秋得到消息的時候,大哥已經被壓著坐上了回程的火車。因為母親讓人給大哥帶話,說如果他不回來,她就去死。她是那種說出去的話就肯定會做到的人。大哥隻好妥協。
大哥回來後,沉寂了幾天,然後就開始按照母親的規劃向著一個優秀的霍家繼承人的樣子努力起來。大家都以為大少爺是想通了才會這樣的。但霍秋知道,並不是這樣的。他是在積蓄力量,準備著在某一天靠自己的能力在霍家說一不二,然而迎娶自己愛的女人。
霍秋很想去見一見戚沐芸。但是,他無法找到南下的借口。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再給戚沐芸惹麻煩。於是,他便通過用筆名寫信的方式與戚沐芸取得了聯係。他已時不時透露哥哥的情況為借口,與戚沐芸維持了近一年多的通信。然後突然有一天開始,霍秋再也沒有收到過戚沐芸的消息。
她肯定是出事了。因為在通信的過程中,霍秋可以感覺到,戚沐芸對大哥,還有他們的未來是保持著期待的。她不可能突然與自己斷絕聯係。
他急得不行,然後做了人生中第一次最出隔的事情。他欺騙家裡人要去同學家的彆墅裡玩幾天。然後,買了車票南下去找戚沐芸。沒想到,他拿著地址找到沐昀公館時,卻發現公館已經換了主人。
聽鄰居說,前認的主人因為生病已經在不久前過世了。現在入住的是一對新婚夫妻。而這對所謂的新婚夫妻中的男人,正是他的二哥霍世榮。他已經成婚五年有餘,他的妻子此時正人在香港,陪著娘家的弟弟去學校報道,順便遊玩幾天……
事情太過匪夷所思。霍秋坐在當夜回程的車上,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回去後,霍秋花錢找了私家偵探查了那個和他二哥在一起的女人,沈玉兒。知道她是最近在京城上流圈子裡很受人追捧的盛天教教主的徒弟。那是一群很神秘的家夥,但霍秋曾聽大哥提過隻言片語,說那貌似是一個作風急功近利的邪教。
不安的感覺達到了頂峰。霍秋咬牙拿出自己的積蓄,找了可靠的人幫忙,雇傭了一個正一教的修士,據說有斬妖除魔的能力,托他南下查明情況。
得到真相的那天,霍秋一個人躲在房間裡難過得失聲痛哭。他無法想象,戚沐芸一個人身患重病,被沈玉兒虐待至死,又被邪術控製,強行洗腦,被可拍的異獸啃食魂魄……她正日日在承受著那樣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她變成這樣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她曾經是大哥愛的女人。二哥看她不順眼。沈玉兒便想出了這樣的法子。
他好恨,恨卑鄙無恥的二哥,恨歹毒的沈玉兒,恨沒有保護好戚沐芸的大哥。也恨對一切毫無辦法的自己。
他雇傭的那個修士突然失去了聯係。而沒等霍秋再想出彆的辦法,大哥出事了。縱馬時馬兒失控,失足落馬。
整個霍家因為這件事亂成一團。甚至沒有人記得通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已經一天一夜的霍秋。等霍秋得知了消息。來到醫院時,他的大哥霍世勳已經沒了呼吸。
聽說,明明已經被宣布脫離危險,轉入了普通病房,卻還是死了。母親見到他的那一刻,居然直接走向他,不由分說重重地甩了他兩個巴掌。她第一次用正眼看著他,那雙總是沒什麼情緒的眼睛裡充滿了深深的痛苦與怨憤。他知道,她的那些情緒並不是對著他的。他從來不在她的眼中。她隻是想向著她認為的那個設計害死了她的唯一的寶貝兒子的仇人示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