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彌下班了。是的,以惡為食,以散布惡念惡行為己任的藏塵妖頭目們也是要像普通人一樣按點上班的。休彌每一個月需要抽八天時間呆在執迷殿裡看管裡麵的執念,防止出亂子。
他討厭這個工作。因為,執迷殿裡搜集到的那些執念,是用來分給需要特定執念的藏塵妖們作為強大自身的能量的。而他休彌,是個沒有執念的存在。說白了,他這八天就是在替他人做白功。但是,這是上麵那位的意思,他沒有拒絕的權利。他最討厭的便是這一點,被要求,被規定,且不能拒絕的感覺,相當不好。
當他心情煩躁地離開執迷殿,出現在一條山間的小溪旁,清新的空氣讓他長舒了一口氣,下一刻,他的胸口和腰腹被兩柄長劍分彆貫穿。他若無其事的笑了,然後,身影潰散,消散在了空氣中。
“今天,你的火氣挺大嘛。”不辨男女的聲音響起,休彌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一步開外的地方。
“惡業池是你搞的鬼!當年的事是你一手造成的對不對!”憤怒的女聲攜著凜冽的劍鋒而來。
休彌的身影再次消失,當舉著雙劍的短發女人警覺地四下張望,突然,她被一股大力撞飛出去,砸斷了一棵碗口粗的大樹。
休彌出現在了坐在小溪邊的一塊大圓石上,他的麵目被白色的兜帽擋住了,他的聲音徐徐傳來:“你可冤枉我了,惡業池因人類的惡業而生。我不過是比較敏銳,容易發現它的存在而已。”
肖清和一躍而起,再次舉劍刺向休彌。卻被一道大力猛得架住,是兩把與她手中握著的一模一樣的劍。而那兩把無人掌握卻能招招架住肖清和的劍峰。
“你的痛苦與惡業池有什麼關係?難道不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嗎?如果當初,你不是任性地選擇引動天雷,而是直接把他綁走,遠離是非;或者你決絕到底,選擇同他一起魂飛魄散,而不是為了保全他,選擇接受我的契約,用自己生生世世的痛苦,換一個恢複了魂魄,卻忘了你,忘記了所有前塵往事的他。一切都是你的選擇,不是嗎?”
“或者,如果你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愚蠢的話。那就去怪星羅使吧。她才是最可惡的!你把她當成最信任的朋友,幫助她,以性命相托。而實際上,你與她那些視為責任和負擔的眾多子民沒有任何區彆,你的性命算什麼,與她能和最愛的男人溫存片刻相比,不值一提。她就是一個冷血無情,見色忘義的賤人……”
“給老娘閉嘴,你這個混蛋!”肖清和與和她同樣持雙劍的透明人對戰了幾個回合後,終於意識到了有哪裡不對。對方的劍法太熟悉了。而且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勢都被對方準確地克製住了。能做到這兩點的就隻有……
“你是誰!”她一劍掃向了對方的麵門,卻挺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這些不都是你心中的想法嗎?”眼前的透明人突然顯出了模樣來,居然是麵帶著怨恨之色的她自己!她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在肖清和愣神的功夫,一把長劍深深刺入了她的胸口。
肖清和吃驚地瞪大了雙眼,她眼中的她自己卻融化消散在了空氣中。
休彌早就不見了蹤影,昏暗的小溪邊,肖清和跌坐在地上,雙手按在沒有任何傷口的胸前,陷入了頹然之中。
“喂,我們聊聊。”星羅抱著大白抱枕,出現在邵宸極麵前。
“哦,好啊。”此時,邵宸極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從折疊床上坐起來,正打算下床去開燈,星羅突然按在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坐著。”
於是,邵宸極坐在折疊床上,而星羅背對著他坐在床沿上。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了口:“你應該有很多好友吧?那個,我是說如果,如果跟哪一個有了矛盾,就是比較嚴重的那種,要怎麼和好?”
這個問題讓邵宸極聯想到剛才在蘇墨妤樓下發生的事情。便問道:“可以講講具體的經過嗎?”
“不行,太麻煩了。”星羅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有些不快的樣子。
“好吧。那我能給的意見就隻有,你們應該找個機會好好談一談。”
“她恨我,恨不得殺了我。你覺得簡單地談一談可以解決問題嗎?”
“我覺得好友之間相互生氣的點往往不在於事情本身,而是對方的態度。比如,希望對方能給予最大的信任和支持,希望對方能第一時間站在自己這邊,希望能得到有彆於其他人的特彆對待之類的。越是親密的好友關係,就會越抱有更多的期待吧。但同樣的,好友之間的包容度也會更大一些。你隻要把事情解釋清楚,說明你不是不想去幫她,而是自己也遇到了困境。我相信她會原諒你的。”
“你果然看到了。”星羅突然轉過臉來,目光犀利地盯著邵宸極。邵宸極似乎能感受到那其中透出來的隱隱殺氣。
是的,他剛才做了一個夢。夢中,他看到了星羅從認識肖清和到她受傷昏迷,醒來後得知肖清和出事,於是,拖著重傷的身體趕去禦風山,卻隻看到了對方的墓碑的場景。原來並不是什麼談心,而是一次試探。
邵宸極在糊弄過去和坦然承認之間選擇了後者:“對不起,但是,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漆黑的房間裡,星羅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邵宸極臉上有些尷尬,有些不好意思,卻真誠坦蕩的表情。她有些恍惚,眼前的麵孔仿佛和令一張麵孔重疊了,而在她的印象說,那個人,是隻有對著另一個人的時候,臉上才會出現眼前這樣的表情。
心頭仿佛被刺了一下,酸酸麻麻的。她有些驚訝,那個人的事情不是應該早就影響不到自己了嗎?怎麼會這樣?
“你怎麼了?”對方關心的問候讓星羅覺得更加彆扭,於是本著我不痛快,你也彆想好過的心態,她揚起了一個戲謔的笑容,說道:“你隻要做到控製好自己,不去想我的事情。特彆是在睡覺前。這樣,就不會出現入夢的情況。”她還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用著趾高氣昂的語氣說道,“多把精力放在你自己的學習上和找個金屬性強的女人助你改善一下財運這兩件事情上吧。少想些跟你毫無關係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你在肖想我,但是你憑什麼呢?自己的事情一團糟,毫無本事,還要靠彆人。所以就彆癡心妄想了。
足夠傲慢刻薄,足夠陰陽怪氣。星羅覺得自己表現得非常到位。但令她失望的是邵宸極不知道是沒聽出話外之音還是什麼,一臉平靜,還很受教一般點了點頭,說:“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知道!習慣了應對那種被自己說得暴跳如雷,或者敢怒不敢言的狀況。像這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令星羅氣悶。她隻好找了另一個話題:“你上次提的那隻叫林堔的鬼的事情。我有一個方案,你可以問問他接不接受。讓他自己想辦法去人口普查科做鬼差,地獄裡麵雖然沒有探監一說,不過,可以鑽的空子很多。等他的情人從地獄裡出來,我還可以想辦法讓他們做同事。條件就是,他需要幫我做事。比如說。讓人口普查科的工作更高效一點,還有偶爾幫查一些我需要的資料什麼的。”
“太好了,謝謝你。”這樣說著,邵宸極突然笑了起來,眼角彎起,眼睛亮亮的。
“行了,這隻是有來有往的交易而已。跟我去房間,教你怎麼召喚他入夢。”星羅說完,起身就走,連剛才抱在懷裡的大白掉在了地上都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