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宸極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剛上完早上的課。其實,下午還有課的,平時的話,他會去圖書館,或者前室友的寢室裡呆著,直到下午上課。但是今天,他隻簡單吃了個飯,就匆匆往家趕。因為家裡的情況,讓實在他很不放心。
正想著,他已經到了小區門口。此時,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從他身邊駛過,停了下來。開門下車的正是星羅。兩人目光相對,莫名的,邵宸極就感覺她的情緒不太對。於是,他走上前,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星羅意外地沒有掙開,隻是安靜地站著。
坐在駕駛上的張承煥看到這一幕,露出了了然的笑意,跟邵宸極打了招呼:“小邵老師,真巧啊。”
“麻煩你了,送她回來。過來的時候不好開吧,聽說朝陽路那邊在修路。”邵宸極說道,
“還好,這個時間車不是特彆多。那我先走了,公司那邊還有事要忙。”張承煥同兩人告過彆,發動車子離開了。而邵宸極則拉著星羅,在值班大爺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走進了小區。
兩人走得很慢。星羅看起來有些疲倦,雖然臉上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但邵宸極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她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走著走著,甚至沒有注意到腳下有台階,差點被絆倒,還是邵宸極扶了她一把。
“你沒事吧?”
他隻是下意識地關心。沒想到,這一句也不知道怎麼就惹到了星羅。她簡直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突然一把推開了邵宸極,然後怒氣衝衝地瞪著他,說道:“收起你自不量力的同情心和好奇心。不然,我會讓你好好體會一下,什麼叫生不如死。我可不是在開玩笑。”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她腳下的踩著的,剛剛差點絆倒她的台階無聲地碎裂成了幾段。
晚上,三白像往常一樣來到邵宸極家。它發現,今天似乎並不是個出門的好日子。主人周身散發著超低氣壓,麵色冷峻地對它從能力到智商,再到辦事效率一通批。三白在對方吩咐完新的任務後,灰頭土臉地退了出來。
它壓低聲音詢問邵宸極:“邵小哥,主人今天對你發脾氣了嗎?”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它心裡莫名地舒爽了一些,拍著邵宸極的胸口說道:“你擔待點啊,她最近身體特彆不舒服,可能脾氣會大一些。過了就好了。”
“我懂的。”邵宸極看起來還算淡定,完全看不出,下午剛受到過某人的死亡威脅。他甚至再一次不動聲色地踏過了對方點明的禁忌邊界,試探著問三白:“星羅今天去找衛總,是因為什麼事?”
“主人跟你說了啊。那怎麼沒告訴你去乾嘛?”三白狐疑地問。
“她好像挺累的。就沒再說了。我比較擔心。所以問一問。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邵宸極摸了摸鼻子,麵不改色地扯著謊。事實上他之所以知道星羅去的是衛總的公司,是因為他知道,能差得動張秘書開車接送的除了許茹就是衛總。而今天許茹在上課,許茹的學校和衛總的公司在兩個方向。從衛總的公司到麗錦苑有一段在修路,所以中午的時候,他試探了一下,確定了星羅的去向。
而單純如三白自然沒有發現自己被套路了,信以為真,說道:“不會不會。那隻是件小事。就是衛雅慧那裡有一件東西,主人想要過來而已。而那個東西對那位女士來說並不重視。交易也容易就達成了。”
愛講故事的三白還仔細介紹了衛雅慧的畫奴身份,在邵宸極表示已經聽過了李文崇的故事之後,它還有些失望,自己沒有了發揮的機會。於是它講起了另一件事。
“這酈陽是主人的母親大人來人間遊曆時認識的一個朋友。他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卻有一雙神奇的手,即使是被千刀萬剮過的肉身,即使是再支離破碎的魂魄,隻要經他修補,都能恢複如初。人稱“鬼衣聖手”。
主人的母親曾經告訴過主人,那酈陽欠她一個人情。主人有需要可以去找他幫助。主人當時受到巨創,我們帶著她去尋找酈陽時,才發現他早已過世。畢竟隻是一屆凡人,雖然因為一些機緣,得到了長生之能,最終卻因為被一條毒蛇咬傷,掉人了一個獵人的陷阱,丟了性命。他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毒入心脈,無藥可醫了。臨死前,他把詳細記錄了他的修補技法,以及一些他在民間收集來的可以使屍身不腐、固魂引魄、招魂入體的奇方的《酈陽錄》送給了發現他的一名獵戶之女。並囑托她,一定要學習其中的修魂固魂之術。
這個獵戶之女名喚越女。也就是李文崇不顧家人反對娶過門的妻子。之後的事情你也都知道啦。我家主人每三年會去見一次越女,讓她幫忙固魂。越女後來被丈夫製成了畫奴,她無法忍受丈夫不斷做那些禍國殃民的壞事,所以求了我家主人幫忙。我家主人完成了她的心願後,她就一直呆在畫中,繼續完成每三年給我家主人固一次魂魄這件事。固魂這個事其實很……反正主人每經曆一次,都會特彆虛弱上幾天。往年辛老大在時,主人體內的五元素比較充沛,情況還好一些。這次,我勸她等等辛老大。她又自顧自去了,結果就變成現在這個那樣。”
說著說著,三白想起往日裡,主人發病時強忍痛苦的樣子,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酸。於是它不再說下去,轉而用輕快地說道:“越女有一個心願,就是在抄李文崇那個變態的家時,《酈陽錄》丟失。她希望找回那本害人的書,把她銷毀。主人前幾天意外發現,那個叫許茹的孩子身上有和越女一樣的鬼氣。在見過那位衛女士之後,確定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會找她的。”
原來,星羅昨天一定要去許茹家裡的目的不隻一個。想到她的身體狀況這樣不好,卻還強撐著,想要一次性處理多件事。她愛逞強的個性讓邵宸極覺得即無奈,又擔心。
是的,他無法克製自己不去擔心她。儘管那是一種,在對方看來自不量力的行為。其實,他並不是一個有聖母心的人。甚至或許是因為過早接觸到了成人世界的人情冷暖,他的性格其實是有些涼薄的。習慣了與人保持一定的交往距離,會在外人麵前一直偽裝成溫和好說話的樣子。作事禮讓,待人體貼。他深知維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像才能更好地融入到各各圈子裡,從而拓展人脈,方便尋找掙錢的機會。
如果放在往常,像星羅這樣性格冷漠、刻薄又偏執,行事乖張且不留餘地的人,邵宸極肯定早就敬而遠之了。畢竟,可以結交的人那麼多,誰有那個耐心和時間去和她這樣難相處的人死磕。但她就是那樣一個特例。
或許是因為,他意外看到了她的那些支離破碎的,明明已經過去了千年,甚至更久遠的時光,卻依然銘心刻骨的痛與悲傷的記憶,而身受觸動,心生憐憫;也可能是因為,他看著她,一次一次,在遇到危險時,孤身犯險,拖著虛弱的身體,也要強撐出氣勢,靠著一點運氣、一些小聰明,以及一股對自己的狠勁,硬扛到底,隻為了保護好心中那份不願為人辱沒的自尊。正如她自己所說的:讓我沒麵子,我讓你沒命。她的強勢、尖銳,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心脆弱的保護色,她的孤獨與彷徨,無人知道,也無人分擔。就如同曾經的自己一樣。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最無助的時候的樣子。所以,他無法讓自己對她的苦痛視若無睹;無法控製自己,不去在意她,關心她,幫助她的心情。即使,這在她看來是不自量力的,是有傷自尊的,是可恨可惡的。
邵宸極規律地敲響了臥室的門。房間裡始終沒有應答,此時距離三白的離開已經有一個多小時了。它在離開前曾囑托邵宸極:“主人今天又動用了鴻誓盟書,消耗了很多體力。我剛才看她精神不是很好。但是她給我安排了任務,我得去忙,辛苦你晚一點再去看看她囉。隻要不像昨天一樣發著燒就沒事。拜托拜托!”
好吧,這一次算是受人所托。邵宸極給自己找好了理由,推開了臥室的門。星羅抱著大白,卷縮著身體靠在窗台上。周圍圍繞著許許多多白色的光點。邵宸極是見過星羅平時夜間修煉的狀態的。她的可以隨意地坐著,但她招喚出的那些元素小光點總是布滿了整個房間,而且都特彆活躍,有的甚至會從房間裡溜出來,跑到他的身邊來。但是今天,那些小光點隻有圍繞在她周圍的一些,而且似乎都懶懶的,不怎麼動彈的樣子。隻有少數見他進來,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頭頂上,變成了金色的。
她閉著眼睛似在沉睡,聚集在一起的小光點照亮了她有些蒼白的睡顏。以往,隻要自己一靠近,就會警覺的瞪起的眼睛,此刻正緊緊地閉合著。是因為什麼,讓你今天的情緒變得激烈呢?邵宸極想要去撫她緊皺著的眉頭,忍了忍,最終,他靠近過去,抓住了她垂下的左手。也許凡人總是經不起秘密的誘惑吧。他把自己的掌心貼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