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飯局下來，羅陽感覺自己淺薄了。
這家銀行未來在全球銀行資產排名中位列29位，其實力之雄厚，可想而知。
遠不是甬城銀行能比較的。
1個億的貸款數目是不小，但是在浦發的眼裡，還沒有到需要上趕著添的地步，人家一個分行的信貸部主任出麵，就覺得已經資格對等了。
更何況這筆貸款裡還有一半屬於政策性低息扶持貸款，大大減少了銀行的收益。
當然，人家信貸部主任在酒桌上客客氣氣，給足了羅陽尊重。
“放款速度上，請羅總安心，隻要手續齊全了，我這邊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走完流程，不會耽誤貴司業務的發展。”
賀君佑四十出頭，說胖算不上，圓圓的臉蛋給人一種莫名的好感。
這種人從麵相上來講，就是屬於麵善的那種，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總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不自覺的就會消除陌生感。
“我這邊會儘快把相關手續準備齊全，報送到賀主任那裡。”
柯若雲在一旁插話：“先做商業貸款部分，涉及政策扶持這一塊的，等區裡明確咱們符合條件後就可以走銀行方麵手續了，時間也不會很長。”
“那就麻煩賀主任關心了。”
羅陽端起酒盅，主動敬了賀君佑一杯。
“羅總，我聽說貴司之前大部分貸款業務都是和甬城銀行合作的？”
放下酒盅之後，賀君佑看似好奇的隨意詢問了一句：“不知道羅總和他們魔都這邊哪個領導關係不錯，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要說這位信貸部主任之前沒有了解過羅陽和靈石宮集團，他就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
之所以還這麼問，一來不好太過於直接，二來也是拋磚引玉，勾起下一個話題。
“你們一個圈子的，即便不認識，相互之間也應該聽說過名字。”
羅陽也直接：“原來浦東分行信貸部主任，現在分行的副行長董萱我也是通過浙省甬城那邊幾個朋友介紹認識的。”
“難怪，他們總部就在甬城。”
賀君佑點了點頭，隨後笑著道：“我和董行也有幾麵之緣，勉強算是認識，今後借著羅總的關係，倒是有機會能和她交個朋友對了，她現在升任副行長，已經不再分管信貸這一塊了吧？”
從這句話就能聽出來，董萱在浦發的關係不是賀君佑。
“行啊，反正你們一個圈子的，今天她是甬城銀行的，說不定明天就和賀主任做了同事。”
羅陽笑著道：“業內人才流動太普遍了。”
“羅總說的沒錯，說不定哪一天我也有可能跑去甬城銀行混飯吃呢。”
賀君佑回應之後笑著道：“不過隨著羅總企業的規模越做越大，將來對於資金的需求也會越來越多，甚至涉及跨境業務服務，屆時就需要服務內容更加完善，實力更加雄厚的金融機構合作了。”
羅陽餘光瞬間瞥了一下自家財務總監柯若雲。
跨境服務，商業貸款那5000萬，是要兌換成米元給到丁弘毅那邊，想來應該是柯若雲透露給賀君佑的吧？
“這倒也是，鯤鵬科技今後不少業務都要在國外展開，的確需要具備海外金融服務能力的金融機構。”
這不算商業機密，即便柯若雲提前透露了，也不影響什麼。
“我覺得咱們兩家可以在這方麵展開深入合作。”
賀君佑見羅陽沒有明確回避這件事，立刻見縫插針的提出了合作的意向：“浦發雖然也是一家地方性國資金融機構，但是因為魔都的特殊金融地位，加上龐大的資金需求，導致浦發在規模上和服務內容上必然向國際知名大銀行靠攏，而據我們銀行方麵的調研顯示，鯤鵬科技未來的一半以上業務在海外，在方向上，我們是一致的”
兌換米元這種事，現在可能還有需求，但是羅陽相信，等到海外市場開拓出來，就是源源不斷的外彙進來了。
屆時的需求，更多是金融服務內容上。
賀君佑暗示的沒錯，甬城銀行在這塊上，滿足不了企業的需求。
“看企業發展吧。”
羅陽沒有急著表態：“鯤鵬科技現階段處於要緊關頭，如果能夠向前進一步，突破天花板，未來海外業務肯定會很大，如果這一步跨不出去”
“我相信鯤鵬科技在羅總的帶領下必然能突破天花板，成為無人機產業裡的頭部企業之一。”
賀君佑想都沒想就跟著接話道：“其實在初開始接到柯總監電話的時候，我還隻把這筆貸款業務當成是一筆普通的業務，無非就是貸款數額高一點而已，但是在涉及高新產業政策扶持貸款內容的時候，我和區裡也對接了一下，這才知道一件事情羅總這家企業非但在區裡掛號了，市裡有些領導也在關注著鯤鵬科技的下一步發展。”
聽到這個信息，羅陽心裡一跳。
真的假的？
因為在他看來，如果一家企業受到上麵重視，扶持政策什麼的另說，起碼領導視察會很多。
但是說句實在話，截止目前為止，他還真沒怎麼看出來。
除了學校方麵的領導比較重視，組織過一次視察之外，包括閔行開發區、區裡都沒有重量級領導來過，更彆說市裡的領導關注了。
“羅總，這話可不是我編造的。”
麵對疑惑的眼神，賀君佑趕緊解釋道：“不管是區裡還是市裡，每年都有一份重點項目名單，大部分是街道和各區、各產業園摸底報上去的，國家、市裡以及區裡三級財政的補貼，大部分都給了名單上的企業這份名單不光區裡、市裡有，我們幾家大型國資金融機構手裡也有。”
這麼一說，非但沒解惑，反而讓羅陽更迷惑了。
“賀主任，按照你這麼解釋，我們鯤鵬科技不應該早就享受相關政策扶持和資金補貼了嗎？”
羅陽不解的問道：“可是據我所知，截止目前為止，鯤鵬科技可是什麼政策都沒有享受到，即便有，也是學校產業園區給的，隻能算是高校層麵吧？”
“沒有享受過嗎？”
賀君佑也詫異了，聽完之後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想大概有這麼兩種可能。”
片刻後，賀君佑抬起頭看向羅陽道：“第一種原因可能是無人機產業截止目前為止還沒辦法定位，不知道歸類到哪一種產業補貼裡麵，隻能迷糊的歸納在高新產業裡”
呃
還真有這種可能，放下貸款，鯤鵬科技不就可以享受高新產業政策扶持，拿到一些低息貸款嗎？
而且就現在國內市場來看，應該隻有兩家在搞無人機，一家大疆，一家鯤鵬科技，在第二代多旋翼無人機產品還沒有麵世之前，應用級市場還僅限於發燒友玩家和少數專業單位，這個市場並不大。
要說就按照這個市場規模和影響力，想要讓國家為此特地製定相關扶持政策，還達不到要求。
不像是十年之後，無人機應用廣泛到連國家都要重視的地步。
民用萬億級彆的規模不說，單是軍用市場這一塊，誰敢忽視？
“第二種原因”
賀君佑看到羅陽若有所思，繼續解釋道：“可能上麵還想等一等，看一看，一個產業的出現，不是剛出來就一定會受到重視，市場和技術需要培育時間。”
這麼說，羅陽立刻就能理解了。
譬如互聯網產業，其實在這波風口之前，早就出現了，甚至導致了一次互聯網產業的寒冬期，國家也是在合適的時候才發布相關產業扶持政策
這一類現象很多，包括現在從國家到民間資本都在熱捧的新能源產業。
其實新能源產業這一塊，早在八十年代就已經開始喊出口號了，尤其是本子，他們在九十年代就開始布局，而我們國家直到今年才正式出台相關產業政策。
對於新生事物，不急著表態，等一等，看一看，這種步調貼合上麵的做法。
“我倒是沒想這麼多。”
縱然心裡想了很多，但是說到嘴裡，羅陽就簡單起來。
他故作輕鬆的笑著道：“當初在學校裡搞創業，也就是出於興趣愛好，壓根就沒想著無人機能夠單獨成為一個龐大的產業市場，即便走到今天，我依舊看不到清晰的未來，所以不知道上麵對於鯤鵬科技的看法也是正常現在被賀主任這麼一說，還得喝口酒壓壓驚，回家平複心態。”
“哈哈哈”
賀君佑哪裡知道羅陽能看到十年後的市場，被他剛才這番話說的哈哈大笑起來。
大笑的同時端起酒盅：“羅總，萬一將來無人機產業像新能源產業一樣發展起來，你得反過來請我吃晚飯，陪我喝口酒壓壓驚！”
這時候不光是羅陽，柯若雲，溫婉以及賀君佑帶過來的業務經理高琴，一起笑了起來。
飯局從六點出頭開始，一直到八點半才結束。
在羅陽的堅持下，先送賀君佑上車離開，目送車尾燈消失在馬路儘頭後，羅陽交代起站在身旁的柯若雲。
“貸款的事情盯著，這個我就不多說了，你記得隨時向我和褚總彙報就行。”
羅陽站在車旁囑咐道：“另外關注兩件事，一個是浦發的海外業務服務內容，了解一下他們是通過hk中轉還是直接在歐米設置了金融分支機構，還有就是這筆貸款能不能通過海外服務機構直接轉換成米元支付。”
“好的，董事長，我會抓緊時間了解這方麵的信息。”
“人手不夠的話，就和褚總提，增加幾個編製是有必要的，因為公司今後海外業務一旦展開，財務部門必然要再次招人，與其到時候手忙腳亂，還不如提前準備好。”
交代完這幾件事情後，羅陽就上了車子。
“今晚的飯局，你看出什麼來沒有？”
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後，羅陽突然開口詢問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溫婉。
“您是指人還是指事情？”
“人沒什麼好看的，能坐到賀君佑這個位置的，能簡單？”
羅陽今晚喝的不多，也就半斤白酒，腦子還是比較清晰：“就說說事吧。”
這算是考驗新上任的董事辦主任了。
“我想了想，大概有三個方向，要是說錯了，還請老板批評指正。”
安靜了片刻之後，溫婉側身麵向坐在後排的羅陽道：“第一個感觸是公司的金融服務機構大概要轉向了，即便不到轉向的地步，大概也要走多元化的路子，不再把重點放在甬城銀行身上。”
羅陽靠在後排椅背上，閉著眼睛休憩，不說話，不表態。
“第二個感觸是鯤鵬科技，在過來應聘之前，我大致了解過集團的產業，當時對於鯤鵬科技的看法還是片麵了，尤其通過今晚賀主任透露的信息，加上老板您話裡隱含的一些東西，我覺得未來的鯤鵬科技會很重要！”
“哦？”
後排的羅陽突然睜開了眼睛：“我那句話透露了隱含的東西？”
“公司裡上下都說您不是高調的人。”
溫婉斟酌著語句回複道：“但是今晚有好幾次，賀主任但凡客套性的誇讚到鯤鵬科技的未來成就，您連一句謙虛的回應都沒有，隻是岔開話題掠過從心理反應上來講，您應該是肯定鯤鵬科技未來能達到這個高度。”
好家夥，連心理學都搞出來了。
“你大學裡選修過心理學？”
“嗯，覺得比較感興趣，所以選修了這門課程。”
溫婉回應道：“本來是打算拿下這個學位的，但是後來覺得繼續往深了學的話，可能導致我把人心看的太透，對我而言未必是好事。”
“就像哲學一樣，學深了，看什麼都是本質。”
羅陽轉過頭，看向車窗外的街道霓虹燈：“拋開物質世界的享受，人生就丟了一半的意義。”
這話要是朋友，可以展開討論，甚至可以調侃一番。
但溫婉是下屬，就不好接話了。
“還有一個感觸什麼？”
羅陽主動開口詢問，打破安靜的氣氛。
“最後一個感觸有點自由心證的意思在裡麵。”
溫婉頓了頓才繼續道：“您對於金融行業，似乎似乎既有需求，又有抵觸。”
“哈哈哈”
聽到這樣的話之後，羅陽哈哈大笑起來。
“既然你了解過集團的產業，應該知道灰犀牛資本，也應該知道集團直屬有一個投資部門，這些可都帶著金融屬性。”
羅陽笑眯眯的道：“在了解這些的前提下，還能這麼表達，也隻能用自由心證來解釋了。”
溫婉沒有接這個內容的話題。
她翹著蘭花指，勾了勾額頭的劉海，看著羅陽道：“老板，我對今晚飯局的看法就這些，請您指正。”
“你很不錯！”
羅陽沒有去指正什麼，反而誇獎道：“比我想象的更優秀一些。”
“謝謝老板誇讚。”
溫婉笑了笑道：“爭取以後跟著老板見識到更多，學習到更多，成長的更快！”
本來在她的料想裡，今晚這個飯局，羅陽會帶上助理餘海平參加。
帶上她，屬於意外驚喜。
野心就是這麼起來的，有一就有二，總想著更多。
雖然才到崗兩三天，但是了解到的信息卻不少，老板每周有一半時間呆在老家陽市辦公，這意味著他在另外一個城市還擁有一些產業。
這些產業有多大？
溫婉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