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軍,也叫都監,戰時由皇帝臨時差遣,代表朝廷協理軍務。
而李徹所立的‘監軍部’顯然不是這個職能。
光是掛在門口的這兩行字,就讓石勇這個半吊子讀書人震撼不已。
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石勇並不傻,知道這是在說軍紀。
可是,真的有軍隊能有這樣嚴明的軍紀嗎?
軍隊是國家的暴力機器,是一群刀頭舔血的狠人聚集而成的團體。
事實上,大規模的劫掠在大部分時候被視為封建軍隊正常的福利。
封建軍隊的軍紀並非常態,大戰過後取消軍紀三天,讓士卒們去劫掠財富、強暴民女,是封建將領們籠絡軍心最常見的手段。
彆說不擾民了,能做到不劫掠自己百姓的軍隊,已經是難得的正義之師了。
能做到‘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封建軍隊,除了嶽飛的嶽家軍外,怕隻有明代的戚家軍了。
“很驚訝?是不是覺得本王的這兩句話,有些太超乎實際了?”李徹笑著問道。
石勇回過神來,拱手道:“原來這是殿下說的話,真是振聾發聵。”
“若真如句中所說,那必是一支愛民的王者之師,隻是”
“自古以來,劫掠甚至屠殺都是軍隊潛在的福利。屬下覺得,很難做到。”
李徹沒有反駁,隻是笑著說道:“因為很難,所以才沒人做,不是嗎?”
石勇一愣,還未等回過神來,便看到李徹已經踏入房中,他也連忙跟上。
房中已經站滿了年輕人,正在三兩成群交頭接耳。
有人見到李徹進來,連忙拉了拉同伴的衣袖,眾人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參見殿下。”眾人齊聲道。
有人滿臉通紅,激動不已;有人好奇地用餘光打量著這位殿下;也有人麵上恭敬,心中卻有些不忿。
李徹對他們心裡想了些什麼不在意,隻是走到最前方的座位上,緩緩坐下。
李徹不說話,眾人也不敢起身,雙方就這麼僵持著。
直到所有人都感覺腰杆無力,雙膝發麻,李徹才開口:
“都起來吧。”
眾人長舒一口氣:“謝殿下。”
屋裡的人都很年輕,這是李徹定下的硬性條件,因為年輕人三觀未定,更容易接受新思想。
而年輕人心思不穩,正是桀驁不馴的年紀,不給點下馬威,不會老老實實聽人講話。
李徹掃過這一張張年輕的臉龐,開口道:“諸位都是本王親自選出之人,可知監軍部是做什麼的?”
眾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在大慶之前的朝代中,監軍向來由太監擔任,是皇權對軍權的掌控。
而大慶不設監軍,是因為慶帝足夠自信,他本就是國內戰功最大之人,自然不怕有將領心存反心。
這些年輕人再桀驁,也不敢在這種話題上亂發言。
李徹笑了笑,換了個問題:“門外的兩行字可看見了。”
眾人鬆了口氣,有人回道:“稟殿下,看見了。”
“可有什麼想法?”
那人猶豫了一下,回道:“怕是很難做到。”
李徹歎了口氣:“沒錯,很難啊。”
“自古以來,監軍的職責所在就是嚴肅軍紀,保障戰鬥力,保衛皇權。”
“但,本王還要給你們加上一條,那就是愛護百姓。”
李徹看向眾人,繼續道:
“可能你們心中有疑慮,不知道愛護百姓,和軍隊的戰力有什麼關係?”
“甚至覺得,軍隊的軍紀主要在於對將領和律令的服從,並不包括對百姓的親和。”
“可是如此?”
眾人閉口不言,但李徹從他們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本王問你們,弟殺兄、子弑父,是何罪?”
立刻有人說道:“此等大逆不道之罪責,當為眾罪之首,乃是剝皮揎草、磨骨揚灰之罪!”
李徹點了點頭:“不錯,那士兵袍澤之間,又是何等關係?”
又有人答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同為一軍袍澤,自是兄弟關係。”
李徹笑道:“沒錯。”
“既然如此,士兵皆為人子,卻殘殺本國百姓,這些百姓中有沒有可能,就有袍澤的血親呢?”
眾人瞪大眼睛,再次沉默下來。
李徹冷笑一聲:“殘殺兄弟的父母,與弑殺自己的父母何異?這等行徑,難道就不是大逆不道嗎?”
要想讓這些古人心悅誠服,還要從古代人最重視的倫理綱常入手。
“現在,應該沒人反對本王整肅軍隊的決心了吧?”李徹淡淡道。
石勇看著沉默不語的同僚,鼓起勇氣率先開口道:“請殿下教我。”
眾人後知後覺,連忙齊聲道:“請殿下教我。”
李徹向石勇投去一個滿意的笑容。
“既如此,便翻看你們麵前的《寧古軍法》,我們先看第一篇——‘三大紀律八項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