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淺川唯在休息席時,總是會專注的看向每一個正選,西穀夕偶爾會在接球魚躍時,不小心撞進少女略微含笑的眼眸。
那一刻,世界宛如慢動作放映,周圍正選因他的接球歡呼,隻有她安靜站在原地望著。
他的眼睛就像定焦淺川唯的相機,除此之外,皆為虛影。
西穀夕每當此時就感覺buff加成,救球的喜悅會在心裡放大數倍。
窗外秋風略過枝椏的沙沙聲清晰可聞,心臟經久不息地熱烈鼓動。
但……西穀夕有些不確定這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今天,他沒有察覺到投注在身上的視線。
交流賽一場結束,烏野作為贏方不需要進行魚躍懲罰,久違的獲得了可以喘息的休息時間。
西穀夕習慣性的想去找淺川唯拿毛巾和水,卻看到她早已被月島螢和影山飛雄包圍。
影山飛雄清瘦俊逸,月島螢眉目冷淡,兩人都身高腿長,此刻維持著相同的姿態,挺拔的身體略微弓起,眼尾掛著不明顯的笑意,側耳傾聽。
“阿月,今天的攔網超級帥氣,不愧於‘銅牆鐵壁’之名呢!”
“飛雄,傳球還是一如既往的穩啊,像是軍師指揮戰役一樣,超棒!”
嗓音像是霜糖般甜蜜地吐露誇讚的話語。
淺川唯還是關注了正選表現的,西穀夕心下稍安,他不確定的想道——
會不會隻是單純的沒對上視線呢?
揚著笑容擠進包圍圈中,擺定下手接球的姿勢,“淺川,我也要毛巾和水,今天我的表現看了嗎!超絕救球路線!!”
淺川唯看著他,柔聲致歉,“抱歉,西穀前輩,我現在稍微有些走不開。水和毛巾在教練席旁邊,西穀前輩能去那邊拿一下嗎?”
她像是徑直忽略了後半句話,頗有些冷淡。
“啊,哦。”
這很正常,在穀地仁花和淺川唯沒來之前,隻有清水潔子一個人當經理的時候,忙不過來的時候,正選也是自己去休息席取水和毛巾。
這很正常,西穀夕心想,但他還是在原地僵直片刻,有種說不出的煩悶。
“……”
走到經理席,拿起水杯飲水的間隙,西穀夕依舊不自覺地有些在意,難以收回黏在她身上的視線。
因此補充完水分之後,他又站定到了淺川唯旁邊。
西穀夕帶著炫耀的神情伸直手臂,“淺川快看,我今天救球的印章。”
他想要得到和以往一樣的溫柔寬慰,可淺川唯用視線描摹被排球砸出的青紫後也隻是淺淡歎氣,“西穀前輩下次要注意一點,不要讓自己受傷了。”
反應,不對——
淺川唯之前看到總會和他同頻共振,認為這是自由人接球的勳章。
好奇怪——
哪怕她每句話都乖乖說了敬語,也禮貌告彆後才踱步離開,哪怕到了第二場練習交流賽西穀夕也兀自站在場上,在意的心情也無法得到緩釋。
許是因為之前淺川唯對他太過熨帖周到,導致隻要溫柔收回,被對待的人都能感受到強烈的反差感。
關注點於是又難以抑製的落在場外。
西穀夕看她整理內務,看她將一切收拾妥帖,看她哪怕抬眼再看球賽,視線落點也不在他身上。
淺川唯隻會和菅原孝支湊到一起聊天討論,要不就隻有在攻擊或者攔網的時候才會小聲發出輕呼。
因為一直在看,所以西穀夕清楚——
一切都沒變,這份關注,隻是不給他罷了。
被淺川唯無視,也不是錯覺——
因為一直在看著,所以他清楚。
……
西穀夕本就是隊伍的守護神,當守護神分心,隊伍的防守節奏就會被擾亂,澤村大地作為隊長和三年級的前輩,在跑位換動時重重拍他肩,交以信賴,“西穀,專心一點。”
但西穀夕發現自己做不到,排球明明是他很熱愛、很熱愛的東西,但現在心神被占據,完全沒有辦法控製自己專注下來。
他蹙眉,有些不爽。
都說二傳會在危機時刻把球傳給自己最信任的攻手,西穀夕在比分焦灼的時刻,救球時下意識把最後一球傳到了淺川唯懷裡。
“抱歉。”
西穀夕小跑到休息席,看淺川唯愣神後漾出的笑意,心下稍安,但還是有些煩悶的,還帶著直白的委屈,“淺川,我惹你生氣了嗎?為什麼隻對我這麼冷淡。”
他一向是自由灑脫的,像雲像風。
淺川唯整個人像是融在了琉璃昏黃的燈光下,不知為何垂下頭避開了西穀夕的目光,“西穀前輩很在乎這個答案嗎?”
西穀夕渾身帶著運動少年的熱氣和荷爾蒙,淺川唯感覺自己被西穀夕的氣味密不透風的包裹住,他此刻像是盤踞地盤的狼王,帶著猛獸般的侵略感回答道,“當然了!”
菅原孝支看出氛圍異樣,輕輕拍了拍淺川唯的頭和西穀夕的左肩。
“不可以吵架哦。”
話語落下他便主動留出兩人的相處空間,去和烏養教練說明情況後,爭取到了中場時間,讓他倆好好聊聊。
“……我隻是覺得,西穀學長似乎在無意識地躲著我。”
淺川唯輕歎,纖薄瘦削的身體支起,抱著排球苦惱湊近蹲在身前的西穀夕,“不管我做什麼,好像都沒有辦法和前輩變得親近。”
距離驟然縮短,甜蜜氣息交融,幾縷黑發從少女耳邊垂落,輕拂西穀夕的手背,氛圍繾綣又異樣焦灼。
“所以我……果然是被討厭了吧。”
他們的距離近在遲尺,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西穀夕繃緊了身體才避免逃跑的衝動,所以才更加錯愕,“怎麼會討厭!”
“可也並不喜歡吧。”淺川唯最後隻這麼說,“我明明想和大家都親近起來,但是最會關愛後輩的西穀前輩卻在躲著我……稍微,有些受挫。”
“那是因為——總感覺離得太近——就會連帶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被你支配吞噬。”
西穀夕不習慣地小聲呐呐,不是他一貫的風格。
西穀夕喜歡自由,喜歡壯麗的風景,喜歡漂亮的女生,他不喜歡束縛,不習慣拘束。
原來以為離得遠,保持著正常的社交安全距離,這樣就不會被束縛。
甚至經常話語暗示自己,不要幻想,不要湊近,不要期待。
但沒想到隻要女生收回一點點關注,他心臟就會像被攥緊一樣難受,也沒想到,自己的表現居然拙劣到,能被人一眼看透。
“西穀前輩是騙子,明明就從來沒有關注過我。”
“有的。”西穀夕說,“剛入部就覺得你很好看了。”
淺川唯不是普通的漂亮女生,這一點,從最開始他就知道,明明對清水學姐都能那麼毫無顧忌地表達讚歎,麵對她卻總是束手束腳。
“那,前輩不想讓我生氣也很簡單——”
淺川唯唇角翹起,“合宿完,宮城縣的煙火大會,前輩陪我一起去看吧!”
西穀夕驀地一頓,如同被蠱惑到不明所以。
西穀夕在淺川唯清透的眼神裡,咳了一聲強裝鎮定,壓抑鼓噪的心跳。
“好。”
他原以為談心過後最好的結果也無外乎是回到從前乖順的前後輩關係,卻沒想到在烏野孕育的土壤裡,他還能找尋到另外一種可能。
西穀夕突然有些後悔,不管麵對陌生的情愫亦或是人,不了解就拒之千裡果然有些可惜,他早該享受更自由的人生。
熱烈張揚,平和浩蕩,才是他該有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