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珠抬起自己蒼白的小臉,勉強的露出一抹笑來。
她消瘦不少,一張小臉的下巴都尖了出來。
看到她這副樣子,李恪川突然想到李卿落當初剛回來的模樣。
她那時也瘦的不成樣子。
而且很黑,模樣也難看,李恪川當時就是厭惡極了。
厭惡她那副樣子,怎配做自己的妹妹?
特彆是比起如皓月般亮眼的珠兒,實在高下立判,究竟誰才有資格做將軍府真正的貴女。
可如今珠兒也如此消瘦,他這心裡,卻是一陣陣的心疼……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當初,確實對李卿落不太公正。
李卿珠見到李恪川這副冷漠的樣子,心下頓時一沉。
她臉上趕緊做出一副懊悔的樣子來:“那日,我說了好些傷了阿兄的話,阿兄如今恨我,也是應該。”
李恪川冷冷道:“你不必再蒙騙我,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今日我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與你說話,甚至來見你最後一麵,也是想與你從此恩斷義絕罷了!”
李卿珠聞言,流下傷心的淚來。
“十一歲那年,劉家的姑姑私底下找到我,告訴了我,我的真實身份。原來,我不是李家的千金貴女,不是阿爹阿娘的女兒,更不是阿兄捧在手心裡的妹妹……”
“我痛苦的徹夜難眠,日日以淚洗麵。阿兄可還記得,我當年曾有段時間,把自己整日鎖在屋內之事?”
“後來,還是阿兄日日哄我,給我買風箏,給我買糖葫蘆,給我買市集上所有新鮮的玩意兒回來,想讓我開心。”
“阿兄問我怎麼了,可我怎麼能告訴阿兄,我是傷心難過,我是痛恨真相,我是害怕有朝一日,我會被迫離開你們?”
“阿兄,你們說我卑鄙無恥也好,下賤淫蕩也罷,就算是不要臉了……可珠兒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留在你們身邊啊!”
李卿珠一邊哭訴著,一邊偷偷打量著李恪川的神色。
自那年後,她對李恪川這個哥哥,便有意無意的更加親近了起來。
本該男女有彆,本該兄妹相避,但她偏偏反其道而行。
時常笑著滾進李恪川的懷裡。
有時故意坐在他的腿上。
玩鬨得最凶的時候,還會躺倒李恪川的床榻上。
她還逼著李恪川發過誓,就算以後娶了妻,也要以她這個妹妹最為重。
可惜,男人發過的誓,都是可以不作數的。
如今,他還不是不再理她?
隻是從前李恪川是真的寵她,開始不過是個寵妹妹的尋常阿兄,後來在李卿珠有意無意的勾引下,他的占有欲便也越來越強了。
後來甚至不太願意看到她與莊三郎的親近。
李恪川還警告過莊三郎:“你與珠兒便是訂了親又如何?到底還未成婚,該守的規矩,莫要犯了那條線才好!不然,彆怪我將軍府翻臉!”
莊三郎每次被氣的臉黑。
李卿珠卻在心底暗自高興。
因為她覺得,那是他們在意自己的表現。
三郎愛她。
哥哥也癡迷著她而不自知。
可如今,他們都不要她了……
她心裡委屈的想死,哪舍得放手?
三郎那裡暫且不說,畢竟是自己主動放手,選擇了允王。
可哥哥呢?
他又怎麼能如此背棄於她!!
李卿珠抬手抹掉臉上的淚痕。
哭的一抽一抽的,像隻淋了雨,無人要的小貓。
她巴巴的望著李恪川,一字一句:“無論我如今怎麼解釋,阿兄也不再信我了,對不對?”
李恪川仍不理她,隻是看著她。
李卿珠低頭,眼淚似珍珠般一顆顆的劈裡啪啦的打在自己手背上。
“好,那今日,我們兄妹二人,就說個清楚好了!”
“是,當初阿兄斷腿時,我確確實實就在那宅子裡。可是阿兄,我當時被殿下緊緊扣住,我若是出去,阿兄丟的可就不隻是一條腿了!!”
“阿兄說,那日見過我。可我也是真的冤枉。阿兄自己想一想,我明明和殿下在一起,怎麼會胡亂跑出去,還跑回將軍府,偏去阿兄眼前晃?”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珠兒做過的會承認,沒做過的也絕不白白蒙冤!”
李卿落在門外的牆角暗暗點頭。
此事,就替身引人一事,確實與她李卿珠無關。
因為,那其實是自己安排劉穗兒做的。
當然,他們想破頭,怕也是想不明白的。
李恪川聽到這裡,終於開口說了話:“珠兒,不說彆的。你與允王苟合之事,是否為真?”
“那日,我與阿爹阿娘甚至李卿落,一起看的清清楚楚,真真實實!就在那木榻上,你竟就將自己交付給了他!”
“你怎麼就如此不要臉?還說在意我,想將我斷腿之事,將你自己推的乾乾淨淨!可能嗎?”
李卿珠哭的‘嗚嗚’的:“阿兄,我若是不選擇獻身殿下,難不成……我還能嫁給你嗎?”
此話一出,李恪川渾身僵硬的頓住。
李卿珠暗中瞥了一眼,見到他有反應,趕緊追著哭道:“公主府事後,我的名聲受損。忠毅侯府也選定了要李卿落嫁給三郎。我當初自焚,亦是有許多不得已的……”
李恪川聽到這裡,心中微微一動。
到底,她也受了自己的牽連。
那日在公主府,若不是自己誤將有毒的杯子給了她,她或許也不會鋌而走險了!
“你說的,不得已……”
李卿珠連忙道:“阿兄,就憑珠兒一人,就算膽大包天,又怎能毫無痕跡的做下火燒將軍府,卻隻燒十幾間房子這麼巧合的事?”
李恪川渾身一震:“是允王,操弄的一切?”
李卿珠不說話了。
她哪敢說,事實是她和允王二人一起做的此事。
那時允王對她很是癡迷上頭,興致正濃,所以李卿珠不過一個懇求,他就答應下了此事。
李恪川卻又突然清醒:“不對!李卿落明明審出,這些事都是你與李芸楚二人一起謀劃的!就算允王在其中有手腳,他一定也隻是幫你做出此事的人!”
“珠兒,我差點又被你騙了!”
李恪川瞬間大怒,憤憤的瞪著李卿珠。
李卿珠心底驚慌不已。
李芸楚!!?
她怎麼了?
她難道也被抓出來了?
李卿珠被關在祠堂這幾日,那日她被打暈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根本就不清楚。
現在才知道李芸楚也被審過,頓時心裡狠狠一抽。
完了,那她做下的許多事,不是更加無所遁形,被公之於眾了?
但到底李芸楚招了哪些,她自己也無法確定。
李卿珠一咬牙,乾脆匍匐著趴在地上朝著李恪川爬去。
“阿兄,我真的知道錯了……珠兒當初確確實實是迫於無奈,難道珠兒一個女子,還能抗拒一個王爺嗎?”
“珠兒沒有依傍,不是將軍府嫡親的血脈,珠兒知道,真相遲早會大白的那一日,珠兒也隻是想為自己打算罷了。”
“就算那日珠兒做出那種下賤事,也隻是珠兒實在無路可走,被哥哥毒壞了嗓子,一急之下做的糊塗事啊……”
她爬到了李恪川的腿邊,扯住他空蕩蕩的一邊褲腿,依然哭的梨花帶雨:“阿兄便是恨我,珠兒以後也還是會將你當作我心裡,最最重要的郎君!”
“隻恨我們此生已經做了兄妹……”
“便往今日過後,我無法再見天日……至少求阿兄彆再恨我,綿綿無期……”
李恪川胸口像是被人緊緊捏住了一般,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一把掀開李卿珠,轉身自己轉著輪椅,狼狽而逃。
李卿珠的哭聲,在祠堂裡,漸漸落了下去。
李卿落這才從偷聽的牆角慢慢走出來。
雀兒‘呸’的一聲。
“這二人,真是不要臉到了極致!我看大公子,還是對她心軟了。”
李卿落淡淡一笑:“李卿珠把李恪川是吃的死死的了。不得不說,她這些年在李恪川身上下的功夫,不是白費的。”
如此絕境之下,李恪川還能被她所影響,而心軟。
不過這個發展,倒也沒有讓李卿落失望。
她就是要讓他們,永遠糾纏不休下去。
越是牽扯不清,越是深得她心。
兩個時辰後,劉家人的驢車終於到了將軍府的門外,然後大大小小,男女老少的統統都撲到了將軍府的門前來,一片哭喊。
自那日李卿珠在明樓的醜事被眾人發現後,將軍府已經閉門好幾日了。
李朝靖接連幾日都告了病假,連上朝都不敢去。
整個將軍府大門緊閉,誰也不見,誰也不敢出。
李朝靖更是明令禁止各房,便是在府內這幾日也不許串門,不許胡亂攀談或是在府中花園裡亂轉。
二三房因為鄧老姨娘和李芸楚的事,如今也是人人自危,隻怕再引火燒身,把自己都牽連了,所以也都不敢反抗李朝靖這個家主的這條幾乎不近人情的明令。
隻有紅楓館和靜慈堂一直不被管束,李卿落該乾什麼,仍舊乾著什麼。
此刻,她因為半個時辰前才練完劍,所以正得閒在花園湖邊喂魚。
聽到鄧嬤嬤來說劉家人上門了,李卿落將魚飼料統統一撒:“走吧,我也去見見他們。”
一彆數月,她可是很‘想’他們了!
將軍府大門外,劉家人的哭喊聲,已經引來了大批的圍觀者。
百姓們指指點點的瞧著熱鬨,劉家人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個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起來。
“我的孫女兒!我的孫女兒啊——”
“這些年雖然在他們將軍府享了福,但如今卻為了他們整個將軍府的麵子,他們就要害我親孫女的命!!”
“堂堂將軍府,做的還是人事嗎?”
“一條命,竟然抵不上虛無縹緲的麵子和名聲!”
“我的乖乖長孫女兒——”
“i你的親阿爺阿奶,親阿爹阿娘,親弟弟妹妹,叔叔們來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