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錢家院子很大,也做了不少景致,顯然是經過設計的,尤其園中一座浮雲玉雕最為精致,那雕塑足有半人高,玉石是一整塊料子,看似翠綠,但陽光一閃,透出陣陣明黃。
錢管家看見林清盯著那浮雲玉雕一直看,得意道:“那玉雕可是我家老爺費了大力才弄回來的,沒見過吧。”
“還真沒見過。”林清收回視線。
錢管家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土包子。
錢老爺和錢夫人已經坐在正廳裡,下首位置還坐著一位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
女子看見周福生,眼裡閃閃發亮,直接就撲了過去,“你來和我成親了。”
周福生直接躲開,“錢姑娘,我來是和你錢家說清楚,我不會娶你,更不會入贅。”
錢姑娘直瞪瞪的瞅著他,“你不嫁給我,我就殺了你,殺死你全家!”
周福生不懼她,“大淵律例有雲,無故殺人者,誅之。”
錢姑娘好似聽到好笑的笑話,傲氣的仰起頭,“我姑姑是泗南縣縣令夫人,我姑姑最寵我,這裡我說的算,被我殺了也是你活該,你該死。”
林清簡直歎為觀止,感慨道:“好好一姑娘傻成這樣,看著還怪唬人的。”
“你是誰,你敢罵我,我要殺了你!”錢姑娘抄起旁邊的椅子就往林清身上砸去。
林清麵不改色,直接飛起一腳將那椅子踹飛出去,而後內立化針,在錢姑娘身上幾處穴位點下,錢姑娘立即被定住了。
錢老爺和錢夫人原本還笑嗬嗬的看著,眼見女兒吃虧,錢夫人拍桌而起,指著林清的鼻子罵道:“你個泥腿子竟敢對我女兒用妖術!”
錢老爺道:“來人,把他們兩個綁好了送進我女兒房裡,正好連拜堂都省了。”
錢姑娘聽著都樂了,雖然說不出話,但瞪向林清和周福生的眼裡透著凶光。
林清掃了一眼,便知這錢姑娘手裡應該是沾過人命的。
錢家的護院拿著棍子一擁而進,足有十幾人,一下將這屋子站滿了大半,可棍子還沒打下,身前好似就刮起了一陣風,當眾人回神,護院們已經趴在地上昏死過去,竟無一人還有意識。
林清活動活動手腳,有點不滿意自己的速度,內傷未愈,對待普通人都有些麻煩。
錢家老爺和夫人在這裡作威作福慣了,壓根沒想到林清看起來瘦瘦小小的,竟然這麼厲害,頓時被嚇的夠嗆。
錢老爺指著林清的手都在哆嗦,“我妹夫可是這泗南縣令,你你你最好彆碰我們,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林清對周福生眨了眨眼,“聽到沒,他說要砍我腦袋呢。”
周福生被她逗笑了,“他砍不了。”
林清點點頭,“嗯,我也這麼覺得,你看這錢家怎麼樣,要不要我抄了送給你玩?”
周福生:“怎麼玩?”
林清想了想,“那邊不是有條河嘛,就把這些金銀珠寶什麼拿去打水漂聽個響吧。”
錢老爺和錢夫人都被林清這話給驚呆了,拿他們的錢去打水漂就為了聽個響,憑什麼!
可他們不敢說,林清方才那動靜真把他們嚇住了,就連錢姑娘都紅著眼老實不少。
錢夫人安慰錢老爺,“放心,他不敢的,這可是我們錢家,那是我們的錢,就說強盜也不敢這麼乾。”
錢老爺連忙點頭,“沒錯沒錯,瞧我都氣糊塗了,他們兩個老百姓不過會點妖術罷了,還真敢搶我們錢家不成。”
在場的還清醒的幾個人裡,也隻有周福生清楚林清是真能乾出來,畢竟在她手裡被抄家的大官小吏還少麼。
林清沒搭理他們,對周福生道:“光聽響也沒意思,這錢家不是地多麼,待會把地契都拿出來,咱們就在門口支個攤子,讓大家誇你,誰誇的好聽,我就給他半畝田地,誰能誇到你笑,我就給他一畝地。”
周福生笑彎了唇,一雙桃花眼瑩瑩注視著她,“你這麼做算什麼?”
林清思索一下,“算為博美人一笑,豪擲千金?”
周福生被這話愣了一下,“我是美人?”
“放心,好看,不醜。”林清拍拍他的肩膀,餘光瞄了眼已經偷跑的錢管家,拉著周福生坐下,將桌上的點心往他麵前推推,“我隻身在外,包袱也丟了,要不然多少都得給你弄點好吃的。”
周福生猶豫著問:“怎麼回事?”
林清歎了聲氣,“可能是瞧我好看吧,被一隻惡鬼盯上了,怎麼辦,他好像要把我捉回去當壓堂小相公。”
周福生剛咬了口點心,被林清這話嗆的點心渣子進了喉嚨,猛地一陣咳嗽。
林清給他順後背,將他的手拉過來,給他探了下脈搏,具體看病她不太懂,但習武之人對經脈之事都挺明白的,周福生經脈不說碎了大半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從始至終周福生都沒有動過武,原來是真的變成了普通人。
所以,她遇見周福生真的是巧合嗎……
林清眨眼間收斂起所有疑惑,擔憂的看著周福生,“你這身體以後得好好養著。”
周福生含笑道:“我的身體我清楚,隻要乖乖做個普通人,活上幾十年沒有問題,等解決了這裡的事,我就跟你離開。”
行吧,既然周福生沒問題,林清也想對他好一點,畢竟人家救了她的命。
約摸半個時辰後,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聲音人數似乎不少。
下一瞬,捕快和衙役們衝了進來,各個手握長刀,對林清二人怒目而視。
縣令和錢管家出現在官差後麵。
泗南縣的縣令姓古,已經六十幾歲,瘦如竹竿,一張臉如同一朵盛開的菊|花,指著林清怒道:“大膽賊子,光天化日竟敢進村行凶,還不束手就擒!”
錢老爺看見古縣令就像是看見了救星,激動的大喊:“妹夫救命啊!”
錢夫人都快哭了,“他們喪儘天良,要搶過我們的家產,妹夫快救救我們!”
“大膽狂徒,竟如此……哎呦!”古縣令後麵的話沒說完,一塊令牌直接砸在他的臉上,力道之大,讓他直接吐出兩顆斷牙。
古縣令快氣瘋了,這兩個賊人不僅害他姐夫,還敢打他這一縣之主,真是活膩了!
可當他看清那令牌上的“天祿司”三個字,方才有多生氣,現在就有多恐懼,一張老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錢夫人和錢老爺隻以為古縣令是被偷襲生氣了,興奮的繼續拱火。
錢老爺:“妹夫,把他們關進大牢,殺了他們!”
錢夫人:“對,也不看看這泗南縣是什麼地方,竟敢欺負我們錢家,那不是給妹夫你沒臉嘛,一定要砍他們的腦袋!”
不知何時忽然能行動的錢姑娘興奮的大喊:“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住嘴!”古縣令都快哭了,衝過去一巴掌抽在錢老爺臉上,指著錢家三口人哆哆嗦嗦的喊道:“把這三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給本官捆結實了!”
錢老爺不明所以,急道:“妹夫,你捆我們乾什麼?”
古縣令都快要厥過去了,“誰是你妹夫,回頭老子就休了她!”
錢家人傻,官差們可都是人精,立即明白那坐著的二位身份隻怕不簡單,連忙收起刀把錢家三口人給捆好了,還貼心的把嘴給堵住了。
古縣令這才捧著那塊令牌顫顫巍巍的對林清拱手奉上,試探著問:“不知這位大人是……”
林清收回令牌揣進兜裡,“天祿司副使,林清。”
古縣令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上。
天祿司就是個不能惹的虎穴,林清,那更是禦前行走的大紅人。
錢家平時作威作福也就罷了,這回直接給他捅了個大簍子。
古縣令好懸沒一口氣厥過去,說話時更加小心翼翼了,“林副使蒞臨,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林副使恕罪。”
“不知者不罪,古縣令無需如此。”林清笑眯眯應了,隨即申請一遍,義正言辭道:“隻是這錢家實在可惡,不但搶了本官的錢財,竟還要綁架本官,古縣令還需秉公辦理才是。”
古縣令頭壓得低低的,喏喏回道:“大人說的是……說的是。”
“如果古縣令辦不好差,本官不介意帶天祿衛過來看看。”林清笑道:“畢竟本官心地善良,就看不慣魚肉百姓的官紳豪強,想必古縣令也是理解的。”
古縣令擦掉額頭的汗水,“理解……理解……”
林清:“還有,本官懷疑這錢家的錢財來路不正,古縣令你看……”
一刻鐘後,錢家門口被支了攤子,一邊擺著地契,一邊放著金銀珠寶。
知道林清身份後的錢家三口人跪在一邊瑟瑟發抖,古縣令和官差們幫忙維持秩序。
攤位前排了一溜,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是本地的窮苦百姓。
林清拉著周福生坐在攤位前。
周福生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真的好嗎?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沒事,放心。”林清一揮手,排在第一位的老大娘滿身補丁,骨瘦如柴,瑟縮著好一會,才對周福生擠出一句,“您長得真好看,跟天仙似的。”
一邊輔助的官差立即登記,將地契發到老人手裡,當場過戶。
第二位是個半大小子,“小人認識您,您醫術好,救人不收分文,您是個好人!”
第三位,第四位……
不知何時,誇讚變成了祝福。
“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祝您一直年輕好看,財源廣進。”
“祝您得償所願,一生幸福。”
……
什麼樣的詞都有,有的粗糙,有的出口成章,不論是什麼樣的,周福生都一字字耐心的聽著,臉上的微笑怎麼都壓不下去。
直到深夜,人群散儘,周福生與林清慢慢往小魚村裡走。
周福生望著滿天繁星,真心道:“林清,謝謝你。”
林清揮揮手,“不客氣。”
“福生這個名字是我母親給我取的,她希望應福而生,一世平安。”
周福生不知為何會提起過去,“可惜她生我難產,沒兩年就去了,沒過三月,我父親便領了一位夫人回來,那夫人帶著一個男孩,隻比我小兩個月,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從此之後,我便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直到他們為了十兩銀子將我賣進暗部。”
“我雖叫福生,卻沒真正體驗過福氣,這個名字與我而言,更像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諷刺。”
“所以今天我真的很高興,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