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明霄換了身常服,帶著林清出宮,在京城最大的永福樓開了一桌席麵。
看著一盤盤被端上桌的雞鴨魚肉,林清眼睛都快直了。
李明霄輕搖折扇,瞧林清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圓,好似看到食兒的貓,平日裡總是麵對朝堂上那一群老狐狸,倒不如眼前這貓兒鮮活有趣。
他垂眸看了眼桌前的紅燒鯉魚,啪的一聲合上扇子,用扇尖往她那邊推了推,“吃吧。”
林清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也不跟李明霄客氣,全當老板請她的工作餐了,端碗開吃,一通風卷殘雲之後,滿足的喟歎一聲,肚子總算舒坦了,再看皇帝都覺得和藹可親了不少。
偏在這時,一名天祿衛急匆匆的趕過來,低聲稟報,“林副使,方才大理寺來人了,說永寧侯府那邊不放人,他們管不了,加上此案與戶部尚書貪贓一事有關,把換嬰案又轉回咱們天祿司了。”
林清聽了這話心裡直罵娘,她為了躲女主都特麼女扮男裝混進天祿司了,還想怎麼地,大理寺那群老匹夫,遲早有一天把他們扒光了掛牆頭上,再找一群老太太好好欣賞!
罵歸罵,但事情總得乾,尤其還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林清見這天祿衛還沒走,壓著火氣問:“還有什麼事?”
那天祿衛是新進來的,沒見過皇帝,隻偷偷瞄了瞄林清,“稟林副使,屬下過來的時候,瞧見永寧侯帶著護院也往這邊來了,說是……要找您算賬,還他女兒清白。”
林清:“……”
這時,門外傳來陣陣喧嘩,永寧侯到了。
林清迅速將長劍掛回腰上,“臣去看看。”
李明霄頷首同意。
林清領著那名天祿衛走出包廂,問道:“叫什麼名字?”
那天祿衛稟道:“屬下孟傑,今年剛加入天祿衛的。”
“孟傑?”林清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又細細打量一下孟傑的長相,這孟傑長得一張憨厚路人臉,不仔細看沒感覺,仔細一看,“你是上任武舉的狀元?”
孟傑嘿嘿一笑,“正是屬下。”
林清疑惑的問道:“好端端的武狀元不去軍隊來我天祿司乾什麼?”
孟傑沉默片刻,“是吏部將屬下分過來的。”
林清明白了,這是得罪了人,又沒權沒勢的,被揉圓搓扁了,她安慰道:“咱們天祿司不在三省六部之內,直接聽命陛下,你好好乾,鐵定能有出息。”
反正天祿司臭名昭著,出去的人沒地兒要,所以一天是天祿司的人,一輩子就得給天祿司賣命,多喝雞湯,管飽。
孟傑顯然沒接受過雞湯教育,原本心灰意冷的臉頓時充滿乾勁,“屬下一定不辜負林副使的期望!”
這讓林清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那……你加油。”
正說著,永寧侯帶著十幾個護院衝了過來。
永寧侯林宏邱雖然已經四十來歲,但單看外貌卻是個美大叔,怒氣騰騰的衝到林清麵前。
孟傑擋在林清前方,刷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刀,擋住林宏邱的腳步。
幾根破碎的胡須緩緩飛落,林宏邱這才驚懼的後退兩步,“林清,我永寧侯府從未得罪你,你竟卑鄙無恥的要壞我女兒名聲!”
林清悠閒的倚靠在門框旁,“林侯爺喜好美色,妻妾成群,女兒也有十好幾個,送給各家做妾的也不少,這明白的人知道林侯爺是為了門當戶對,不知道的還以為侯爺這是為了給自己鋪路賣女兒呢,哦……對了,不知道侯爺說的是哪一個女兒啊?”
她掰著手指,“是張大人家第八房小妾?還是吳侯爺家那位外室上位的平妻,總不會是蔡國公府家那個庶子的媳婦吧?”
現在雖然過了飯點,但永福樓裡吃飯的人也不少,且非富即貴,早在永寧侯和林清對上的時候,便有不少人遠遠圍著看熱鬨,隻是林清這話說的,對永寧侯指指點點。
京城誰不知道永寧侯府就是個披著侯府殼子的破落戶,全家加一起官品最高的也不過就是個五品官,好在永寧侯女兒多,給京城真正的權貴如玩物一般送過去,好歹是暫時保住了官位,但想往上升,很難。
若說這永寧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女兒,也唯有一個林君柔了,這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永寧侯原本還指著這女兒尋條通天大道呢,結果上午被爆出來這林君柔不但不是侯府血脈,還是個外室子,通天大道碎了,也不怪永寧侯找林清拚命。
林宏邱被林清這悠哉悠哉的模樣氣個倒仰,後牙槽都快咬碎了,“本侯並不清楚你和王大人為何陷害君柔,但君柔確實是本侯的女兒,並無調換一說,林清,你若還想在京城有一席之地,最好立即向君柔道歉!”
林清輕嗤一聲,“女兒不知真假,不去仔細調查不說,反倒過來威脅本官,林侯爺還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林宏邱:“本侯豈會不知自己女兒的真假,你若還我家君柔清白,本侯倒是可以考慮留你一命,你年紀輕輕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京城的貴人可不是你一個林清能夠得罪的。”
林清無語的瞥了林宏邱一眼,怎麼著,暗示不行搞明示麼,乾嘛不直接說林君柔已經和瑞王好上了,你林宏邱這麼努力還不是怕丟了瑞王這條大腿嘛。
“本官身為天祿司副使,自是按照陛下旨意行事,一心一意為大淵儘忠,為陛下儘忠,林侯爺這般說,難不成侯爺口中的那些貴人還能一手遮天,瞞著陛下摘了本官的官帽?”
林宏邱雖然腦袋不靈光,卻也知道有些話不能說,一甩袖子,高傲的哼了一聲,“陛下日理萬機,可沒空理什麼阿貓阿狗的,貴人們不必隻手遮天,解決你一個小小副使,不過幾句話的事。”
“哦……幾句話的事啊……”林清的視線飄向門內,突然有點好奇李明霄此時的臉色了。
林宏邱順著林清的視線看向包廂,腦子一轉,嘲諷的扯起嘴角,“林清,以你的官位月俸不過二十兩,這永福樓一頓飯怎麼也得你半個月的月俸,若非你貪贓枉法,花這麼大的價錢吃飯,莫不是過來幽會姘頭的?”
姘頭……
林清古怪的看著林宏邱,這人是有什麼大病吧,自己就盯著女人那一畝三分地,真當彆人跟他都一個樣?
林宏邱見林清這副模樣,真以為自己說對了,頓時得意至極,他總算抓到林清的把柄,陰陽怪氣的說道:“林大人啊,你年紀輕不懂事,這姑娘若真喜歡娶回家就是了,何必這麼偷偷摸摸的,莫不是出不起聘禮?不若林大人你向我家君柔道歉,還她一個清白,本侯便為你出了這聘禮,如何?”
林清臉色微變,好似擔憂的瞟了一眼包廂的大門,氣道:“誰告訴你這屋子裡是位姑娘了?”
“不是姑娘?”林宏邱愣了愣,隨即陰笑出了聲,“沒想到林大人年紀輕輕竟玩的這麼花,不愛紅顏愛藍顏,本侯倒是好奇林大人這姘頭究竟是如何絕色了。”
語罷帶著護院就要硬闖。
林清哪敢讓林宏邱真闖進去,雖然她挺想看看林宏邱看見裡麵李明霄時的表情,她將挑起的唇角壓下去,“孟傑,誰敢硬闖,打!”
孟傑刷的一聲拔出長刀。
林宏邱沒想到林清竟真敢拔刀,被嚇了一跳,卻也更加肯定林清的姘頭一定就在屋子裡,他無論如何都得把屋裡人給捉住,否則林君柔就真的毀了,他的前程也沒了,“動手!”
那些護院啥時間衝了上來,林清抬腿踹飛最先從過來的,又打了幾下,朝孟傑努努嘴。
孟傑也沒真要人命,看見林清的神情,瞬間悟了,手上一鬆,身上頓時挨了幾下,倒在地上起不來。
林清躲開一位護院的拳頭,順勢錯開半步,露出半扇房門。
林宏邱見狀得意極了,不愧是花大價錢養的護院,這功夫就是俊,沒白養!
他哼了一聲,一腳將門踹開,包廂裡的情景頓時落在眾人眼中。
隻見李明霄折扇輕搖,好似一片雲淡風輕,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額前青筋直蹦。
林宏邱維持著踹門的動作,傻眼了,“陛陛陛陛下?!”
李明霄盯著他,一雙眼漆黑如墨,“姘頭?”
林宏邱一張臉唰的一下白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陛陛陛下……聽臣解釋……”
李明霄唇角一勾,“絕色?”
林宏邱猛地磕頭,哆哆嗦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明霄怒極反笑,“那……聘禮?”
“臣有罪,請陛下責罰!”林宏邱總算憋出一句話,剛才有多高傲,現在就有多狼狽。
李明霄站起身緩步走到林宏邱麵前,啪的一聲合上扇子,“既然林侯爺不想談論這些,那不妨說說那些幾句話就能將朕的股骨之臣下獄,所謂的隻手遮天的權貴們?”
李明霄的聲音很輕,但林宏邱卻仿佛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