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他們走出了大鍋山地界。
依然是滿目瘡痍,荒蕪的土地和殘破的村落。
廣袤的大地沒有人煙。
馬車碾壓著黃土路,長時間無人行走,幾乎已經分辨不出道路和荒地。
張大富和二勇一人駕著一輛馬車,鎖兒坐馬車裡。
袁重與柳雙眉並騎走在馬車前。
自從在段家山莊受辱,袁重運氣掙開鐵鏈時,就覺得自己的體內真氣,上升了一個層次。
及目四顧,遠處的荒草樹木都清晰可見。
前方的黃土路上,一個跪在路旁的身影,搖搖欲墜。
天空上有兩隻禿鷹盤旋著,應該是在等待下方之人斃命的時刻。
越往前走看得越清楚。
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懷裡還抱了個娃,窩在胳膊上一動不動。
等車馬走到近前停下,那婦人才有氣無力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滿臉的汙垢,衣不遮體,露出的皮膚都被黑灰覆蓋,
頭發淩亂地散粘在臉上,已經看不清長什麼模樣。
細細的脖頸仿佛承受不住腦袋的重量,都快垂到懷裡孩子的身上。
柳雙眉急忙從馬車裡拿出乾糧和一壺水,快步走到婦人近處,伸手遞到她眼前。
袁重騎在馬上,放目掃了眼周圍。
目力所及,幾無動物。
水壺和乾糧都遞到眼前,
跪坐的婦人還是沒有反應,好像連抬頭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柳雙眉想用手扶起她的頭,喂她喝水。
手剛伸到婦人的脖頸下,那婦人忽然奮力抬起了頭。
伸出一隻乾枯的黑手,顫顫巍巍地接過水壺。
收回後,拿著水壺往懷中的孩子嘴裡倒去。
柳雙眉歎息著,退回馬前。
她早已看出,婦人懷裡的孩子,已經死去多時。
剛要準備啟行。
垂頭的婦人再次抬起頭,看著袁重,伸出黑手。
黑灰乾巴的胳膊,掛著破碎的布片,滿是汙垢的瘦臉,看書菈
一雙幾乎全是眼白的眼,茫然地看著袁重。
柳雙眉疑惑地看向袁重。
袁重微微一笑,從馬上跳下來,緩步向那婦人走過去。
距離婦人兩步時停下,低頭看著她。
婦人收回手臂,仍然盯著袁重。
忽然,地麵顫動。
袁重的馬匹四踢踏動,不安地打了個響鼻。
從他們來時的方向,有三騎飛速奔馳過來。
袁重和柳雙眉同時扭頭看向遠處。
跪在地上的婦人,盯著袁重的眼睛,突然露出詭異的目光。
“叮叮”兩聲輕響,接著刀風呼嘯。
袁重低頭將短刀插回小腿上的刀鞘中。
跪地的婦人,用一隻黑手捂住脖頸,嘴裡發出“哢哢”地動靜,隨即癱倒在黃土地上。
柳雙眉驚訝地轉過頭,看到袁重正用長刀挑開婦人懷裡的孩子。
露出了孩子身下的一隻鐵筒。
袁重用兩根手指,夾起鐵筒,仔細觀察。
這是一個發射鐵針的裝置,十分精巧。
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有一股腥甜的味道。
這時,遠處的三騎已經奔到近處。
馬上坐了三個漢子,形狀各異。
他們看著倒在土地上的婦人,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從馬上躍起,各執刀劍向袁重撲來。
一個漢子身在半空,高聲喝道:“某乃撞金”
袁重揮刀,喝聲戛然而止,三個漢子退的比來的快,分三個方向淩空退出七八米。
袁重雙腳分開站立,凝立未動。
頓了一瞬,三個漢子噗通栽倒,脖頸處竄出血箭。
柳雙眉感歎道:“你的刀法又精進了不少,可惜,你該讓他把話說完。”
袁重皺眉道:“是他們衝的太快,阿貓阿狗的,不需要知道來處。”
柳雙眉早年行走過江湖,經驗老到。
她用兩個樹枝,夾起掉在地上的兩截毒針,舉到眼前看了看。
思索半晌後,搖搖頭,“沒見過如此歹毒的暗器。”
張大富和二勇則跑到三個漢子斃命處,翻檢著他們身上的物品。
最後都搖頭,沒有明顯地標誌。
袁重揮手道:“帶上他們的馬匹,走了!”
路上,袁重沉默地隨著馬身起伏前行。
他心裡很是震驚,隻不過無法與其他人訴說。
七姑教給他的刀法,來曆不凡。
剛才麵對跪地的婦人,出刀斬斷迎麵射來的毒針後,短刀隨意揮出,又切斷了婦人的咽喉。
隻是彆人看不出來,袁重的短刀已經離開了他的手掌。
據他自己估計,短刀離手後約半米左右。
掃斷婦人咽喉後,又隨著他的手掌方向,盤旋半周,回到手裡。
刀身瑩白,仿佛流淌著螢光,點血不沾。
切不說這刀,隻說這刀法,是如何飛出掌心後,又隨意飛回的?
這已經超出了袁重的想象範圍。
顯然與高大哥的刀法,不在一個層次上。
怪不得不讓外傳,不讓輕易展示。
七姑的師父,是不是死在這刀法的背景上?
袁重思緒紛亂,雖然理不出頭緒,但他知道,此刀和刀法,背景強大的到了恐怖的地步!
柳雙眉見他低頭皺眉不語,往他身前湊了湊。
“袁重,你是如何發現那婦人有問題的?”
“以她羸弱的身體,是如何來到這百裡無人煙的荒地?”
“也許她是走到此處才力竭的呢。”
“就在你靠近她,送上食物和水時,她跪在地上的大腿,出賣了她。”
“怎麼說?”
“衣不遮體,皮膚被汙垢遮蓋,卻遮不住她大腿緊繃的肌肉。”
“唉,我這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手,卻被你比下去了,慚愧!”
“是她表演的好,以垂死之態示人,讓人生不出警惕之心。”
“那為什麼沒有騙過你的眼睛?”
“你忘記了老子的本行是啥了。”
“哦,天承司的神捕嘛。”
“神捕啥的都是浮雲,隻是習慣了對細節的觀察。”
“剛才你又發現了什麼?眉頭皺得老深了。”
“嗯,我在擔心咱們能不能回到京都。”
柳雙眉驚訝地:“以你的能耐,會有什麼人擋得住?”
袁重不屑地:“這個世上未知的東西多了,彆看現在無人能擋,可知道的越多,就越是覺得不安。”
“你又知道了什麼?”
袁重看了她一眼,“做好奶娘的職責,彆亂打聽。”
柳雙眉翻了個大白眼。
“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