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彆院。
田崗一雄跪坐上首喝著清酒,欣賞家妓曼妙的舞姿。
“組長,那個姓謝的支那人又打電話來了,說想跟你見一麵。”坐在左手的心腹小林光義道。
“八嘎。
“這個蠢貨真是沒完沒了,告訴他,我不會花十萬美金去香島買他的狗屁房子,我也沒興趣在東京投資蓋房子!
“咱們現在是戰敗國,萬一哪天麥克阿瑟心情不好,又往東京丟原子彈咋辦?
“還有海對麵的紅票,他們會不會打過來?
“我的弟弟就是軍人,他親眼見到過紅票軍人的勇猛,那就是一群不怕死的瘋子,他們一定會複仇的。
“現在蓋房子,絕對是一個愚蠢的建議。”
田崗一雄想到那個結巴仔畫的大餅就火大。
“他說這次不賣房子,想談談港口合作。”小林光義道。
“港口已經讓美軍封了。
“這個可惡的混蛋張口閉口就是至少上百萬美金的買賣,他就是個瘋子,我不想再見到他。
“下次他再登門直接打出去。”
田崗一雄惱火的抬起手道。
“他說洪智有要見您。”小林光義又道。
“洪智有?
“就是害阪田壽夫損失一船寶物的那個支那人?”田崗一雄道。
“是。
“此人外號‘財神爺’。
“他現在是灣島的特使,也是蘭德爾將軍的朋友。
“他有船廠、酒廠。
“謝在香島賣的豪宅,就是這位的產業。
“謝若林說,半個小時後洪會登門拜訪。
“您見還是不見?”
小林光義問道。
“洪……智有,嗯,有點意思,那就見一見吧。”田崗一雄道。
“阪田壽夫在哪,叫他一塊過來。”
一口飲乾酒水,他又問道。
“不知道,阪田君最近天天跟池田杉上混在一塊,對組裡的聯絡基本上不予回應。”小林光義道。
“八嘎!
“這個混蛋!
“準備一下吧,洪智有是蘭德爾將軍的朋友,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田崗一雄眉頭一舒,吩咐道。
他對洪智有興趣不大,純粹是賣蘭德爾的人情。
……
下午一點。
洪智有乘車來到了田崗一雄的宅子。
門口,穿著黑衣的組員略作檢查後,抬手道:“請。”
洪智有到了裡邊的一座小木屋,見到了田崗一雄。
田崗一雄是靠打殺、蹲牢打出來的。
他並不魁梧,身形略顯瘦削,但一雙狹長的單鳳眼陰鷙、森冷,一看就是難纏的狠角色。
洪智有三人走了進來。
見田崗一雄沒起身,洪智有隻是冷冷看著他,兩人目光交織,像是在進行一場無形的爭鬥。
田崗一雄很重“道”。
他曾經為了練狠勁,專門用蒼鷹熬眼,練就了不怒自威,連蒼鷹與之對視都會膽寒的殺意。
尋常的組員,甚至是一些內閣官員見了他,都會迫於他的威勢而不敢直視。
然而,洪智有與他對視了整整十幾秒,除了嘴角浮起的蔑然淺笑。
田崗一雄沒有從這個外表紳士、貴氣的年輕人眼裡讀取到任何,哪怕一絲絲的懼意。
“諸位,請坐。”
田崗一雄站起身,抬手招呼道。
洪智有微微點頭,三人入鄉隨俗,盤腿而坐。
“洪先生有事嗎?”田崗一雄開門見山道。
“有。
“兩件事,田崗君先看看這個。”洪智有看了謝若林一眼。
後者立即取出了鬆本一郎的證詞遞了過去。
“阪田壽夫昨晚刺殺你?
“那你大可去找他。”
田崗一雄看了眼,又遞了回來。
“我不管什麼阪田壽夫,我隻知道山口組刺殺我。”洪智有笑道。
謝若林在一旁同聲翻譯。
“什麼意思,你想把賬賴我頭上?”田崗一雄眼一眯,冷笑問道。
“沒錯。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自己清理門戶。
“二,讓美軍清剿山口組。
“你看著選一個。”
洪智有咄咄逼人道。
“洪先生,這裡是東京,不是你的津海、灣島,你說話小心些。
“我們山口組的人,還輪不到你支那人在這指手畫腳。”
田崗一雄拍案惱火道。
“山口組說白了就是替鬼子內閣大員撈錢的手套。
“不過你們沒趕上好時候。
“美軍高層把能撈錢的項目都攬走了,你們的吉田茂內閣隻能乾瞪眼。
“要不怎麼連港口業務都收走了。
“說白了,在吉田茂那你們已經沒有了價值。
“相反在美軍眼裡,你們就是鬼島的毒瘤,清剿就是一句話的事。”
洪智有冷笑道。
田崗一雄雙目寒芒閃爍,嘴唇顫了顫,把話又憋了回去。
“田崗君。
“我聽說阪田壽夫最近跟神戶分部走的很近。
“而且頻繁跟池田杉上出沒於各種美軍高層舉辦的宴會,據說他一直在暗中拉攏美佬,企圖重新拿到港口的業務,來獲取更多組員的支持。
“他手下還籠絡了一大批逃回來的關東軍精銳充當打手。
“您這個組長還能坐幾天?
“一個是阪田家族,一個是打打殺殺的莽夫。
“你覺的吉田茂、池田杉上會選擇誰?”
洪智有繼續說道。
這話就像一把利劍瞬間刺穿了田崗一雄的心臟。
他臉色陰沉了下來:“洪先生,這是我的家事,用不著你來挑唆吧。”
“挑唆?
“我們華夏有句古話,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渡自絕人。
“既然田崗君不願意交我這個朋友。
“那你可以賭一賭,是死在美軍手上,還是會死在阪田壽夫手上。
“告辭!”
洪智有站起身,三人往外走去。
“洪先生,留步!
“請留步!”
田崗一雄起身大叫。
洪智有轉過頭,冷笑道:“田崗君想明白了?”
“且不談這事,我願意與洪先生交個朋友。
“來人!
“拿出我最好的清酒,把最美的姑娘都叫上來。”
田崗一雄大叫道。
“不!”
洪智有抬手打住他,“人多眼雜。”
“是,是!”田崗一雄連忙又把進屋的仆人給打發走了。
“阪田壽夫刺殺蘭德爾將軍的朋友。
“憑借這個理由,我可以清理門戶。
“但經濟大臣池田杉上與他關係匪淺,池田是麥克阿瑟的人,一旦向我發難,我山口組同樣沒有好果子吃。
“這也是我遲遲未對阪田壽夫下手的原因。”
田崗一雄不裝了,語氣頗有幾分無奈道。
“池田杉上我可以解決!
“我不僅可以助你坐穩山口組組長的位置。
“同時,可以幫你恢複港口的業務。
“用於運轉我購買的糧食、物資等。”
洪智有道。
“洪先生此話當真?”田崗一雄皺眉問道。
“洪某從無戲言。”
洪智有一挑眉,萬安把手上皮箱推到了田崗一雄身前。
田崗一雄打開,裡邊是一捆捆的美鈔。
“這裡是五萬美鈔現金。
“也是我對你,和山口組在港口業務的投資。
“錢,永遠是最值得信賴的夥伴。
“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富蘭克林麼?”
洪智有抽出一捆丟在了田崗一雄麵前。
五萬美金!
以東京眼下的物價,這就是一筆超級巨款。
“洪先生,您是真正的君子!
“您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田崗一雄簡單看了眼合約,迫不及待的簽名蓋手印遞給了洪智有。
對他來說,港口業務本就打了水漂。
如今能回來讓手下弟兄混口飯吃,自己還能白撈五萬美金。
田崗一雄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至於洪智有在合約中提及的什麼港口人力、船隻優先調度權,外加百分之十的股份那都不叫事。
給誰運不是運?
百分之十股份。
這攤子活能不能支起來還另說,彆說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三十又如何?
一旁的謝若林接過合約,沒過萬安的眼直接收進了公文包。
“洪先生,你就不怕我日後食言嗎?
“彆忘了,這裡是東京。
“不是津海和灣北。”
田崗一雄合上箱子,頗有些不解的問道。
“田崗君當知,君子守諾,當如泰山。
“當然,你也不是君子。
“那就隻能行鬼道了。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
“我最擅長的就是馭錢之道。
“我人可以不來東京,但是錢能,你也不想餘生戰戰兢兢的活著吧。”
洪智有笑道。
見田崗一雄要說話,洪智有抬手打住他,繼續道:
“你也會殺人。
“但我會成立一個專門的基金會,針對你的。
“不管我是否活著,隻要你違背了這份協議,基金會就會啟動追殺你的程序。
“所以,不要心存僥幸!”
田崗一雄心思被洪智有說破,臉上浮起尷尬之色,旋即哈哈大笑:“洪先生,我們是朋友。
“是最好的朋友,永遠的朋友。
“我以武士道的名義向你發誓,隻要我有生之年還活著,就一定會信守合約,以全洪先生今日之義。”
“合作愉快!”洪智有起身,握手告彆。
……
回到車上。
萬安掃了一眼身後道:“有暗子盯著咱們,搞不好是阪田壽夫的人。”
“無妨。
“阪田壽夫就算知道咱們見過田崗一雄也不會當回事。
“畢竟在他的世界裡,池田杉上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田崗一雄翻不了身。”
洪智有解開襯衣紐扣,很隨意的說道。
謝若林仔細翻起了合約。
洪智有這合同有點狠啊,各種優先權,田崗一雄起不來還好,要起來這輩子就妥妥的洪家打工人了。
“我聽說,鬼島這邊幫派很多,內鬥很嚴重,經常出現火……火並、暗殺。
“山口組實力還行,但還不是碾壓式的存在。
“希望這貨不會是個短……短命鬼。”
謝若林笑道。
“不會。”洪智有笑了笑,沒過多解釋。
事實上,田崗一雄是山口組在位最長的三代目,統治山口組長達三十五年,山口組在他手上迅猛發展壯大,成為了鬼島警察廳都畏懼三分的巨無霸存在。
五萬美金投資一個尚未真正崛起的田崗一雄絕對是劃算的。
就算田崗一雄履行合約一半,甚至百分之一的執行力,也將帶來巨大的便利和資金回報。
“彆太樂觀了。
“阪田壽夫雖然是若頭,但其家族根基比田崗一雄深。
“他倆誰生誰死,還不好說。”
萬安嘴角微微一顫,分明不信。
“萬侍長,要不咱們打個賭……賭?”謝若林揚眉笑道。
“賭什麼?”萬安道。
“賭一千美金。
“我賭田崗一雄會贏。”謝若林道。
“好!
“我賭阪田壽夫贏。”萬安爽快應了下來。
“我當見證人。”洪智有道。
……
接下來幾天,洪智有領著萬安、謝若林在東京每日吃吃喝喝,逍遙快活。
這讓萬安很是不爽。
洪智有除了盲目撒錢,就是享樂。
見麥克阿瑟談援助,買糧食的事,來了近半個月連提都沒提。
這讓萬安愈發認定洪智有就是騙黨國經費,來鬼島快活的敗類。
洪智有快活是真。
還有一個目的,等人。
晚上。
洪智有日常在夜總會裡摟著姑娘喝酒。
“洪先生,隔壁有位先生想見你。”酒保走了進來,用蹩腳的中文說道。
“好。”
洪智有給了他五美刀小費,站起了身。
萬安怕他有危險,緊跟著到了隔壁。
到了門口,卻被兩個彪形大漢給攔住了。
“老萬,沒事,我進去會會。”
洪智有笑了笑,昂首走了進去。
到了裡邊。
昏暗燈光下,榮斌和一身旗袍的小慧駐足而立。
“洪秘書。”榮斌依舊是文質彬彬的欠身行禮。
“哥。”
洪小慧一把撲進了大哥的懷裡。
許久不見,她變的成熟了許多。
不僅是身材,還有氣質。
“傻丫頭,你怎麼來了?”洪智有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可以鬆開了。
“哥,我想你了。”
洪小慧緊緊摟著他,完全不肯放開。
過去,她對大哥並不了解。
至少了解的不深。
她隻知道大哥是津海站的紅人,為了搞錢吃四方,跟紅票也有來往。
也暗中幫助過紅票。
但在洪小慧看來,也不過是出於利益方麵的關係。
直到自己成為了華北局情報線的重要人員,以及通過三民、榮斌口述,接觸到更多資料,她才知道大哥為紅票做過很多事情。
除了沒有黨員身份,他做過的貢獻是不可衡量的。
過去,他在延城最艱難的時候,秘密輸往延城的軍火、糧食、醫藥不計其數,是友軍中的王牌。
他掩護、救過的同誌,如黃忠、江愛玫、雍曼珠等。
這個看似眼裡隻有錢,曾力阻自己參加革命的大哥,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大人物!
如今回首再看,過去自己在鬥爭中的幼稚、愚蠢,洪小慧才知道大哥一次次苦勸的用心良苦。
自己一次次頂撞他,他的憤怒是多麼無奈。
“好了,建豐的侍長在隔壁,我還有要事談。”
洪智有笑著提醒她。
“嗯。”洪小慧鬆開了手,低頭抹起了眼淚。
洪智有懶得搭理她,直接跟榮斌道:
“榮少,船到位了嗎?”
“到位了,三艘貨輪停靠在橫濱港口。”榮斌道。
“三艘少了點,最少還得再弄兩艘。”洪智有搖了搖頭。
“從香島發船怕是來不及了。
“我可以租借兩艘英國船。”榮斌琢磨了一下道。
“嗯。
“我這次來主要是代表黨國與麥克阿瑟談糧食問題。
“我上次打探過,美軍這邊有大批的囤糧。
“除了一部分是對鬼子的援助。
“還有一部分是撤軍前,國防部往盟軍司令部撥的,當時鬼島有五十萬美軍,後來被杜魯門一刀砍掉了四十萬。
“所以餘下了很多的糧食。
“這些陳糧,麥克阿瑟都供應給了鬼子,作抵援助的新糧。
“根據情報,麥克阿瑟手裡至少還有五百萬公噸糧食。
“灣島一年的進口糧也就兩三百萬公噸。
“要能談下來,我利用差價可以擠出至少上百萬公噸的糧食給大陸。
“至於蘭德爾要處理的那些鋼鐵,隻是順捎手的。”
洪智有道。
“太好了。
“蔣政府撤退時,幾乎把黃金等重資產席卷一空,現在西方各國又對我們大肆封鎖,四億人口糧食的缺口很大。
“香島那邊也對大陸禁運,我們能搞到的糧食有限。
“如果能從老蔣和美佬、鬼子手裡摳到糧食,簡直再好不過了。”
榮斌大喜道。
“我會說服麥克阿瑟跟蔣政府簽訂一份長期的糧食買賣、援助合約。
“然後通過這邊的港口,長期穩定的倒騰糧食運往大陸。
“當然,你們得付錢。
“我可以少賺,但不能不賺。”洪智有道。
免費不符合以錢生錢的商貿之道。
低價、保證持續的運輸,不把自己公司拖垮,已經是他力所難及的底線了。
否則,就他這點體量,不出一年就得垮了。
到時候就會失去價值。
人一旦失去價值和手裡的資本,人脈、資源也必然隨風而去,寸步難行。
到時候彆說搞糧食,他就是求爺爺告奶奶也沒人會搭理他。
這世道哪有真正的朋友。
都是他用金錢、優質人脈砸出來的而已。
“明白,在商言商。
“你能搞到糧食已是難得,錢雖然困難點,但不會讓你賠錢的。”榮斌知道洪智有的難處,當即表態道。
“我這兩天就會去找麥克阿瑟談判,你儘快把船準備好。”
洪智有吩咐道。
“好,那你們聊,我先回酒店。”
榮斌知道兄妹倆肯定有私話,先行告辭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