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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吳敬中之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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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建豐坐了下來,淡淡道:

“毛人鳳答應了,你可以去領人了。

“太好了,謝謝主任。”洪智有起身,躬身行禮。

他轉身要走,建豐抬手喊住他笑問:“急什麼,陪我吃頓飯的時間都等不及嗎?”

“是。

“屬下救人心切,讓主任見笑了。”

洪智有還是老樣子,在建豐的注視下,習慣性的先舀了稀飯、用公筷夾了菜。

剛要吃,見建豐麵露微笑,他不禁恍然尷尬道:

“抱歉,這是官邸,智有多慮了。”

“坐,坐。”建豐眼神柔和的擺了擺手。

“這些年我培養了不少人,有的見風使舵。

“有的表麵忠誠,實則投機之徒。

“有的很忠誠,卻愚蠢拙劣,難成大事,如李涯等。

“你是能臣、闖將,有魄力有本事。”

建豐喝了一口稀飯,指著洪智有道。

洪智有唰的就站了起來:“屬下慚愧,惟願隨主任共度時艱,揚帆萬裡!”

“坐。

“把這當上滬的辦公室,不用太拘束。

“我也早不是什麼主任了。

“叫同誌吧。”

建豐笑道。

“是,建豐同誌。”洪智有坐下來,喝粥吃飯。

“父親去年底已派陳誠去了灣島經營。

“現在中央軍損耗殆儘,白崇禧、李宗仁的桂係盤踞京陵,形勢十分不利。

“以紅票百萬大軍之勢,一旦和談失敗,僅憑這些居心叵測的地方軍,未來大勢怕不可挽。

“若退守灣島,情報係統的爭奪必然勢同水火。

“父親經此大敗,真正能信任的人隻有我了。

“情報係統重組,我需要你和吳敬中的助力,你有什麼想法,可以談談。”

建豐征詢問道。

“屬下可以直……直言嗎?”洪智有略顯為難。

“但說無妨。”建豐道。

“我想回香島。

“我靠賣酒、做買賣、整合漕幫掙了點家當,這些您應該早已知曉。

“屬下想在香島把輪船公司做大。

“日後但凡您一聲令下,屬下能從物資、航運上儘點綿薄之力。

“您知道的,無論是戰爭還是政治,歸根到底都離不開吃飽飯。

“老百姓要吃飯,士兵要吃飯。

“孔宋在上滬讓咱們吃了大虧,所以屬下想把這一攤子支起來,不再任人捏住咽喉,為所欲為。”

洪智有放下碗,神堅如鐵。

上滬一行,戳中了建豐的痛處。

孔令侃的狂妄,一度讓他懷疑這天下到底是誰的。

此刻見洪智有提及,建豐臉色不禁陰沉了下來,雙眼閃爍著鋒芒。

“你的想法我是同意的。

“不過,這些都不急於一時。

“現在的麻煩是,父親缺少真正的臂膀,如李宗仁等又逼迫太甚。實不相瞞,李宗仁拿京陵防務做文章,再有幾天父親就要正式下野前往溪口了。

“你想取代孔宋的買賣,得我先立穩腳跟,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這樣吧,你先留在我身邊,待我有了決定外事、商貿的權利,你再帶吳敬中回香島做你的買賣。

“畢竟你們還是在職軍官。

“如何?”

建豐輕叩桌子問道。

洪智有也想過這個問題。

建豐、美佬是他手裡的兩張王牌。

建豐要起不來,很多事都白搭。

而且,“在職軍官”四字,實則是在敲打自己。

在職離崗去香島,那就是潛逃。

要飛機沒被截停京陵,建豐無暇他顧,估計念在情義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現在既然墊了人情撈人,斷然就不會白白讓自己離開。

這就是政治。

與天平一樣,一邊加了碼,另一邊就得幫著抬轎子。

利益當先,私情在後。

有了利,才有情。

其他都是白扯。

鄭介民為什麼不出頭,不就是隻有情,沒有利,或者說不符合他的利益嗎?

建豐出了力,要的是人。

這就是他為什麼這麼爽快的真相。

畢竟,濫好人是拿不到一方寶座的。

這就是官場之道。

人家拋了,你得接。

不接,那就大家都彆玩。

“屬下明白,但聽您的指示。”洪智有點頭道。

“好。

“我這裡有一份保密局的人員名單。

“吳敬中是老資格,等他出來,你們甄彆下名單,看看那些人是可以爭取的,可以適當先試探下。

“比如像葉之翔這等毛人鳳的心腹,要能拉攏幾個,必然可見奇效。”

建豐起身遞給他一張折疊的厚箋。

“明白。

“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早點休息。”

洪智有三兩口喝完稀飯,起身告彆。

……

保密局局長辦公室。

毛人鳳近來很少回家,多半時間都住在辦公室的休息間。

“咳咳!”

一邊咳嗽,他一邊倒上了茶水。

“大哥,你沒事吧。”坐在他對麵的毛萬裡擔憂道。

“沒事。

“就是最近老有點胸悶、刺痛,沒多大事。”毛人鳳擺了擺手道。

“要不去醫院做個全身檢看看吧。”毛萬裡道。

“不了。

“病這種東西,你不看就這樣。

“有時候看了,反而會很麻煩,再說了我信不過那些西醫,回頭撿幾副草藥吃就行。”毛人鳳笑道。

“建豐已經打了電話。

“放人吧。”

喝了口茶,他道。

“哎,可惜了,又讓老賊逃過一劫。”毛萬裡道。

“慢慢來吧。

“看建豐的意思,是想留住這翁婿二人。

“你彆忘了,吳敬中身邊可藏著一顆定時炸彈,這枚炸彈的引爆器就捏在咱們手裡,想要他死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毛人鳳看了他一眼,輕笑了起來。

“你是說……餘則成?”毛萬裡揚眉訝道。

“沒錯。

“根據馬奎、李涯留下來的情報來看,這個人八成就是紅票。”毛人鳳道。

“大哥,那還等什麼直接開審,照李涯的老計劃,搞倒餘則成,吳敬中還跑得了嗎?”毛萬裡大喜道。

“不!”

毛人鳳搖了搖手指:“這個定時炸彈,光炸一個吳敬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建豐?”毛萬裡道。

“沒錯。

“建豐在這當口還敢出來撈人,很明顯是要拉攏人心,啟用吳敬中翁婿。

“吳敬中有了這一出,名聲已臭,明麵上很難大用了。

“對咱們構成威脅有限。

“而餘則成這枚棋子,遲早會成為千斤巨石,砸了蔣建豐的腳。

“現在餘則成在明。

“咱們在暗。

“不管他在哪,遲早要和紅票聯係的,咱隻要暗中監控他,待合適時機引爆這枚炸彈,就能讓建豐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畢竟,現在黨國可不是委員長一言堂的時代了。

“杜魯門和民主黨也不看好委座。

“建豐要臭了,國內外媒體一炒,再有上滬‘打虎騙子’名聲在前,他想接老頭子的班就難了。”

毛人鳳陰冷笑道。

“大哥這一招簡直絕了。

“沒了建豐,情報係統就仍在咱們掌控職中,任誰日後執掌大權,都動不了咱們的基本盤。”毛萬裡拍案叫絕道。

“對了,餘則成的材料都還在吧,那些可都是好‘炸藥’啊。”他又問道。

“嗯,都在資料室裡放著。

“去吧,放人。”

毛人鳳吩咐道。

……

京陵監獄。

葉之翔親自來到了監獄室。

這等事還用不著他這個處長來辦。

但他就是鬼使神差的來了。

連他自己都有點不明白,跟被鬼勾了魂似的,就想跟洪智有多打幾個照麵。

片刻。

西裝革履,皮鞋錚亮,戴著嵌金鏈子眼鏡的洪智有下車來到了監獄。

豐神俊朗的氣質。

外加上一身濃濃的金錢味。

一時間,監獄的看守都移不開了目光。

“看啥呢。”一個身材肥胖的獄警戳了戳邊上愣神的同事。

“這小子真特麼氣派。”獄警低聲道。

“瑪德,你要有千萬美金身家,有幾家酒廠,你也氣派。

“你沒看到葉處長也開始一趟趟往咱們這跑了嗎?

“以前你啥時候見他來過。”

胖獄警道。

“那是,那是。”

兩人笑了起來。

隨著洪智有走近,兩人連忙立正。

“洪老弟,毛局長已經下了指示,我專程在這等你好久了。”葉之翔快步迎了出來,朗聲笑道。

“葉處長辛苦。

“請。”

洪智有抬手笑道。

到了辦公室,葉之翔拿出一份文件:“簽個字就可以領人了。”

“謝謝葉處長。

“小小敬意,還請收下。”

洪智有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鼓囊囊的信封遞了過去。

這年頭又沒監控。

送禮那是相當方便。

“彆,彆。

“這是葉某份內之事,萬萬不敢收受,洪老弟千萬彆客氣。”葉之翔連忙謙讓道。

“葉處長。

“你既然看得起我洪智有,叫我一聲老弟,咱們就是兄弟。

“既然是兄弟,就是自家事。

“再推遲下去就傷和氣了。”

洪智有手上力勁極大,硬又推了回去。

作為軍統四大殺手之一,葉之翔本事自然是在洪智有之上的,他本假意推卻,見洪智有如此大力,這滿滿的“情意”實在無法拒絕。

當即,力道一收佯作無奈,任由信封貼在了胸口上。

“老弟,你,你這……”他裝出一臉無奈的發笑。

“葉哥,收下吧。

“現在都啥時候了,可不比光複那會,遍地都是黃金,張著手不愁討不到飯。

“現在大戶都跑了。

“商鋪家家戶戶關門。

“老弟我多虧了在香島有點產業,能搞到外彙。

“換了彆人,想結交老哥你,都拿不出貨啊。

“收下吧!”

洪智有擠眉輕聲笑道。

“好,好吧。

“那兄弟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老弟,縣官不如現管。在京陵我不敢說多好使,亂七八糟的事還是能說了算的。

“有什麼麻煩,儘管吱聲。”

葉之翔收下信封,拍著胸口道。

“好,智有以後就仰仗兄長了。”洪智有道。

“你在門口稍等,我去放任。

“吳站長關了這麼長時間,再不去該罵娘了。”葉之翔笑道。

一出辦公室門,葉之翔又恢複了陰冷之態。

到了監獄門口,他叼著香煙,慵懶的打開了牢門:

“吳站長,有人作保,你們可以走了。”

“葉處長,謝了。”吳敬中抖了抖衣服,係好風紀扣道。

“職責所在。

“請吧。”

葉之翔難掩骨子裡的傲氣,抬手冷笑道。

他連李宗仁都不放在眼裡,自然不會刻意對吳敬中客氣。

這年頭,官不如錢。

要不是洪智有是狗大戶,他才不來這鬼地方。

待吳敬中一走,他回到辦公室迫不及待的掏出了信封,口中急促輕喃:

“美鈔。”

“美鈔。”

他迫不及待的掏出了裡邊的東西,兩眼不禁放出狂喜光澤。

果然是美鈔。

清一色百元麵額美元。

而且是新鈔!

來回細細一數,不多不少五千整。

“籲!”

“特麼還真是財神爺啊。

“這朋友交值了。”

葉之翔笑了笑,麻利兒裝好又塞回了口袋。

……

吳敬中和餘則成來到監獄門口,洪智有已經在等著了。

“老師,餘主任,讓你們久等了。

“我已經在頤和揚子飯店訂了套房,你們先在那下榻,胡蝶小姐在京陵有一套彆院,據說戴老板生前就常住在那,很隱蔽安全性不錯。

“她已經托人轉交給了我。

“待我讓人收拾下,老師和餘主任再移步去那邊。”

待上了車,洪智有事無巨細的彙報道。

“你看著安排就好了。

“沒想到啊,咱也有當京陵人的一天,聽說這邊的烤鴨、粉絲湯不錯。

“以前每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正好這次能好好享受下六朝古都的天子氣。”

吳敬中看著窗外飛掠的樓房,心情大好道。

“是啊。

“聽說頤和揚子飯店是專門招待貴賓的,換了我肯定舍不得住,這回也算是占智有和老師的光了。”餘則成亦是打趣道。

到了酒店。

用了晚飯。

吳敬中與餘則成早早歇息睡下了。

翌日,上午。

洪智有來到了飯店。

吳敬中正和餘則成在下棋。

“老師,津海丟了。”洪智有沉聲道。

“什麼?”吳敬中放下棋子,大驚失色道。

連餘則成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前兒不還說在談嗎?這,這怎麼就丟了,是陳長捷降了?”吳敬中忙問道。

“沒有。

“紅票僅用了二十九個小時,就拿下了津海城。

“陳長捷被當場俘虜!

“今天早上委座還在國防部大發雷霆。

“美佬的輿論鋪天蓋地,對委座十分不滿。

“東北、淮海、平津戰事一敗塗地。

“現在就還剩傅作義仍在孤軍抵抗了。”

洪智有道。

“陳長捷有十七萬大軍,光防禦工事就修了大半年,二十九個小時就被打敗俘虜了,這,這仗到底是怎麼個打法啊。

“這怕是……天兵天將!”

吳敬中張著嘴,簡直難以置信。

“陳長捷這幫飯桶到底乾了些什麼?

“當初打鬼子時,還沒美式裝備呢,也,也都挺能打的,沒這麼個爛法啊!

“衛立煌跑了,黃維、杜聿明前幾天被俘,黃百韜、邱清泉戰死。

“現在陳長捷又二十九小時被俘。

“這都打的什麼仗。

“不可思議。

“華北要完。

“黨,黨國沒希望了。”

他嘴唇哆嗦著,跟掉了魂一樣喃喃。

洪智有和餘則成相覷不語。

一直以來,國府有很多如吳敬中一樣的大員,總以為東北、魯東丟失像做夢一般不真實,仍對國軍抱有極大幻想。

如果說能征善戰,號稱國軍定海神針的杜聿明被俘,給予了這些人當頭一棒。

那現在號稱堡壘的津海,區區二十九個小時就被攻克則徹底破了防,戳破了他們的美夢幻想。

血淋淋的現實是:

黨國將亡!

委座的智慧徹底失靈!

他們曾高高在上,俯瞰的那些在絕境中煎熬,爬雪山、趟草地的草鞋軍,憑借著無窮的毅力與英明領導,已然成了不可阻擋的紅色紅流。

“咳咳。”餘則成心頭狂喜。

他素來穩重,非是刀口撒鹽之人,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吳敬中,唯有瘋狂向洪智有使眼神。

“老師,傅作義還有五十萬大軍。

“京陵這邊李宗仁的幾十萬大軍踞天險而守。

“一切還好,沒那麼壞,您可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洪智有攙扶他坐了下來,勸慰道。

“哎!

“哎呀!”

吳敬中雙手拍著大腿,連著痛歎了幾聲。

就在洪智有準備再安慰他幾句時,吳敬中抖著食指,擠眉道:

“智有,則成,你,你們說我當時要不特麼糊塗跟了戴老板,老子現在起碼也得是個華北、東野旅部參謀、政委吧。”

???

洪智有和餘則成直接傻了,你老人家可惜的是這茬啊。

“是,是。

“以老師當時在黨內的地位,旅部低了,少說也得是個華北二兵團、三兵團級彆的參謀、政委。”

餘則成連忙說道。

這倒不是吹捧。

吳敬中、程一鳴這批人,在組織微末時被寄予厚望送往莫斯科中山大學深造,若是能堅定意誌奮鬥到底,必然是老班底的中流砥柱。

熬到現在級彆肯定不會低。

“算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啊。

“你們聊,我去給蕊蕊打個電話,想我的小金鳳了。”

吳敬中站起身,背著手緩步而去。

“老師這是被嚇著了。

“老謝早上給我打了電話,說孫傳誌想趁戰亂逃走,被手下給綁架了,隨行之物被洗劫一空,亂槍打死了。

“他老婆現在估計坐在香島剛買的十萬美金豪宅裡哭呢。”

洪智有笑道。

“死的好。

“這些狗特務要活了下來,日後指不定生出啥禍端。

“可惜了,我沒能親眼看到大軍入城的一刻。”

餘則成握拳喜道。

“估計你看不到了。

“建豐保你倆出來是有條件的,你可能還得追隨蔣氏父子,繼續去四川或者灣島潛伏下去。”洪智有推測道。

京陵城到處是探子。

建豐或許不會刻意去監控他們。

但毛人鳳好不容易攢了這個局,他絕不會讓自己三人逃脫眼皮子底下的。

“秋掌櫃還在嗎?

“我想見見他。”餘則成道。

“在!

“咱們一塊去見見。

“畢竟是神醫,又是故人,去見見也沒什麼。”

洪智有笑道。

謝若林是先他一步來到京陵的。

早把這邊的情況簡單摸查了,比如秋掌櫃的情況。

這倒是給洪智有省了很多事。

不得不說,得一乾將,真的可以省很多心力。

“也不知道翠平和三民現在怎樣了?”上了車,餘則成道。

“三民應該還好,他是和組織直接聯係的。

“翠平可就難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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