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像能聽懂人話似的,昂起頭看著陸今安,炯炯有神的黑眼睛裡寫滿興奮。
不去咬陸今安的褲腿,反而蹦蹦跳跳,“喵喵”叫個不停。
顧念一隻思索一瞬,“好,我來打包,你去忙自己的事,已經耽誤了你很長時間。”
病好了以後,她又變回客客氣氣、完美到無可挑剔的顧念一。
陸今安:“今天休息,我幫你。”
他半夜回去過一次,趕在清晨回來。
換的新褲子又成為貓咪的新玩具,上麵全是爪痕。
顧念一蹲下去,指著年糕的腦袋,教訓她,“年糕,聽話,不可以咬彆人的褲子哦,媽媽給你加零食。”
嘴角下壓繃著臉,一臉嚴肅,但毫無威懾力。
除了對小貓很受用。
貓咪聽她的話,果然不撓了,坐在地上,等她投喂零食。
陸今安的嘴角不自覺翹起,昨晚是誰不聽話,不願意吃藥、不願意吃飯,現在反而教訓起彆的貓了。
問:“她叫年糕?”
他不懂貓的品種,這隻貓身上集齊了三種顏色,棕色、黃色和白色,不符合年糕的特征。
“對,我撿到她的時候,她在門口趴著,軟軟糯糯的,剛好我手裡拿著炸年糕。”
顧念一掃了一眼房間,想著搬哪些東西,她同意搬家,是不想阮知許生氣。
陸今安誇讚一句,“挺可愛的。”
經過一天一夜的相處,顧念一明白他這個人隻是麵冷,但可愛從他嘴裡說出來,略顯違和。
他的黑色褲腿上沾了許多貓毛,顧念一保證,“你放心,我會天天清理貓毛,不讓她去樓上。”
陸今安著手整理行李,“沒事,可以接受。”
一晚上就接受了?
之前是誰聽到貓如臨大敵似的,顧念一驚歎於他的適應力。
“你歇著,需要收拾什麼?”
“衣服、玩偶和水杯帶著,其他栢景閣不缺。”
最後,一個行李箱加一個袋子就裝下了所有的行李。
電視劇裡一個行李箱搞定的搬家,在此刻具象化。
陸今安知道她在給自己留後路,顧念一知道陸今安看出來了。
他默許且接受。
顧念一握著年糕的手,“年糕,媽媽帶你去住大hoe了,和這兒說拜拜。”
年糕配合地揮揮手,“喵喵。”
門關上,顧念一回頭戀戀不舍,她第一次租房子,第一次一個人住公寓。
她在南城,孤苦無依的日子裡,第一個落腳之地,第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像浮萍終於有了根。
現在的她,又變回無根的浮萍。
“喵喵”,年糕在她懷裡拱來拱去,幸好還有年糕。
望月灣向東過兩個路口,便是栢景閣。
兩條道路如同象棋的楚河漢界,劃分出城市兩個不同的階層。
而她誤闖入不屬於她的世界。
顧念一將衣服塞進衣帽間裡,陸今安是黑白灰,那她就是米白色係,兩個人這點十分相似。
剩下鮮豔的衣服,均是阮女士購買。
栢景閣上下共兩層,有足夠的空間夠年糕玩耍,她撒開了腿跑上跑下,忙得不亦樂乎。
比起貓,開啟正式的同居生活的顧念一,顯得分外平靜。
陸今安從樓下上來,“我今晚夜班,不用等我。”
轉身進衣帽間尋找手表。
他剛剛是在報備嗎?
顧念一禮貌回複,“那你慢點開車,注意安全。”
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便是如此吧,他去上班,家裡隻有她和貓,不用端著,緩解了煩悶的心情。
“年糕,現在是我們的小天地了,開不開心?還好有你。”五百平的房子,說話都有回音。
“喵喵,喵喵。”年糕轉著圈搖尾巴,回應她。
在電梯裡,陸今安和物業管家溝通,首次連上家門口的監控攝像,方便時刻查看是否有突發情況發生。
一個女生在家,他不放心。
省得阮女士興師問罪,陸今安如此告訴自己。
到醫院,陸今安換上白大褂,他的大學同學兼同事周子煜過來分享八卦,“陸主任,我昨天聽說了一件稀奇的事,你要不要聽啊?”
眼前的男人坐得板正,認真查看病曆,並不搭理他。
周子煜開始自說自話,”聽聞我院知名高嶺之花陸某某,親自給一個女人處理傷口,還在急診門口搶人,差點大打出手,可惜啊,我沒有親眼目睹,不知道陸主任有沒有看到?”
陸今安抬眸睨他,“你報告寫完了?欠我的夜班可以還了。”
一個冰冷的視線掃過來,周子煜明白這是被戳中,惱羞成怒了,“喪心病狂,你這麼不近人情,怎麼找到老婆的?”
陸今安悠悠道:“你不是去參加婚禮了。”
周子煜愈發不著調,“所以更好奇了啊,嫂子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怎麼看上你了呢?”
“不走是準備還我的夜班嗎?”陸今安趕人。
“我知道了,莫不是嫂子還沒看上你吧。”
周子煜說完最後一句話趕緊溜,他暫時沒打算還夜班。
天色如舊,暮色四合,探視的人紛紛離開住院部,又一次陷入安靜。
周子煜走到護士站,被幾名護士叫住。
其中一個女生問:“周醫生,陸醫生真的結婚了?”
一群護士圍著他,等待答案。
他更好相處,平日裡和她們打成一片。
陸今安沒分到醫院時,他的大名就已經名揚在外,多個醫院搶著要他,最後被市立醫院拿下。
提前看到照片的姑娘們可高興了。
後來發現,這朵高嶺之花隻可遠觀,太淡漠,一個眼神掃過來,她們都不敢說話。
更不用說,見過他提問,沒有發火,但冷著一張臉,像北極冰川。
周子煜趴在台麵上,瞥一眼陸今安辦公室的方向,小聲說:“千真萬確,如假包換。”
另一個女生開口,“那喜糖呢,戒指呢?蜜月呢?朋友圈呢?都沒有。”
周子煜:“你去問陸醫生,我又不是當事人。”
從陸今安進醫院,同事們得知二人同窗的關係,他儼然成了陸今安對外的發言人。
女生撇撇嘴,“我沒那個膽量,上次我桌子有一點點臟,他看見了,那個眼神都像要滅了我。”
“哈哈哈,哪有那麼誇張。”
“陸醫生也不是發朋友圈的人,你們看看他最近的動態,還是轉載的醫院報道。”
幾個人七嘴八舌討論得越來越激烈,話題又繞回到急診當天。
“上次在急診的女生,是他老婆嗎?”
“周醫生,你來看看。”
周子煜接過照片,瞄了一眼,“這拍的太模糊了,看不出來。”
護士長打趣她們,“你們算了吧,陸醫生做你們老公,你們能承受嗎?陸醫生會哄人嗎?會玩浪漫嗎?”
“不會,天天看著也不錯啊。”
“那還是算了,天天對著冰塊,我怕凍死自己。”
現在的小姑娘哪個不是家裡的小公主,一天兩天可以,過一輩子,還是不行。
周子煜著急走,戳破她們的幻想,“陸醫生結婚是事實,不管他老婆是誰,和你們都沒關係,值夜班吧,姑娘們。”
夜班是護士們一生最大的天敵,瞬間哀嚎聲四起,自嘲起來,“青蘋果上崗了。”
在護士圈流行一句話,護士就像蘋果,第一年是紅蘋果,後來是青蘋果,最後變成黃蘋果。
“那醫生呢,最後都會變成地中海嗎?”
“哈哈,其他不好說,陸醫生可千萬不要啊。”
到了彆人的地盤,顧念一給年糕立規矩,不可以爬上床、不可以撓沙發。
年糕:貓苦難言,寄人籬下,隻能聽話。
一個人在家比較自在,顧念一盤坐在窗邊,擼貓、欣賞夜景。
在南城市中心的樓盤裡,樓層越高代表階層越高。
俯瞰城市夜景,望不到儘頭的燈海。
燈起燈滅,每一扇小窗裡,上演不同的生活。
池聞璟給顧念一發來消息,【一一,你退燒了嗎?你不在家?】
顧念一:【剛搬家,你有什麼事嗎?】
池聞璟:【沒什麼,想問問你蛋糕好吃嗎?】
蛋糕?顧念一忘了,她拎進去放茶幾上,然後呢?完全想起不來,無奈隻能求助另一個當事人。
【你好,陸今安,我想問一下,昨天的蛋糕你有看到嗎?】
陸今安看到“你好”兩個字,加上如此客氣的語氣,眉峰擰起,如實回複,【你生病不能吃甜的,我拿去給宸宸和瑤瑤吃了。】
宸宸和瑤瑤是陸今安堂姐陸槿翊的孩子,一對龍鳳胎,還是她結婚時的花童。
顧念一:【那好吃嗎?是什麼味道的?】
彆人送給她的,她轉手送人不太好,而她又不善於說謊。
陸今安:【你自己問。】新建了一個群,發起視頻通話。
很快,兩個小腦袋出現在攝像頭中。
陸今安沒有打開攝像頭,“小舅媽問你們一個事,蛋糕好不好吃?是什麼味道的?”
音色沉沉,在偌大的房間裡格外清晰,顧念一捏捏耳垂,仿佛他人在麵前。
瑤瑤拍拍手,“蛋糕很好吃,水果味的,謝謝小舅媽,可我吃不出來是什麼水果。”
顧念一溫柔安慰她,“沒關係,下次小舅媽教你。”
宸宸盯著攝像頭,“小舅媽,你人呢?”
除了他和妹妹的攝像頭有畫麵,其餘兩個窗口黑糊糊,看不見任何身影。
顧念一不習慣和人打語音或者視頻,接通的第一時間就是關閉攝像頭。
眼下不開好像不禮貌,硬著頭皮點開。
宸宸跳起來,“小舅媽你好漂亮哦,怎麼和我舅舅結婚了呢?要不你等等我,我還有……還有13年就成年了,就可以娶你了。”
瑤瑤拍一下額頭,“孟宸逸,小舅舅打死你我可拉不住。”
仿佛是一個小大人。
宸宸:“小舅舅再找一個就好啦,把小舅媽讓給我。”
陸今安打開攝像頭,斂下神情,嚴肅道:“孟宸逸,她不是玩具,不能讓來讓去。”
突然的出聲太冰冷,孟宸逸和孟玥瑤兄妹倆都不敢說話。
顧念一:“你不要吵他,他就是說著玩。”
第一次有人打斷小舅舅教訓他,小舅舅非但不生氣,還真的不說話了。
孟宸逸仗著有小舅媽給他撐腰,愈發肆無忌憚,“小舅舅你舍不得了,畢竟你有老婆不容易,外婆經常念叨,你好不容易有人要。”
人小鬼大,學老人說話學了七八分像,顧念一忍不住抿嘴笑。
孟宸逸繼續,“小舅媽,你是不知道,外婆操碎了心,如果小舅舅對你不好,你就和我結婚,我把壓歲錢都給你。”
孟玥瑤不遑多讓,“小舅媽,和我結婚,我們都是女孩子。”
一時間,她成了香餑餑,家裡最搶手的人。
說起來有點受寵若驚,從小到大,無論在家裡還是學校,她安安靜靜都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陸今安作為官方的丈夫,平白多了兩個情敵,白給他們蛋糕吃了,吃人嘴短還要來搶他老婆。
催促兩個孩子,“很晚了,你們快洗洗睡覺,記得刷牙,小心蛀牙來找你們玩。”
宸宸&瑤瑤連忙擺手,“不要不要,小舅媽拜拜,記得想我們哦。”
無人在意小舅舅,無人和陸今安說再見。
顧念一掛了電話,方想起來視頻的目的,選擇實話實說,【不好意思啊,蛋糕送給家裡的小朋友了。】
池聞璟:【那我明天再給你帶。】
顧念一推辭,【不用了,我不愛吃甜食,不用這麼麻煩。】
時下形容一個人會用鈍感力,而她不是,相反她敏感且細膩。
池聞璟:【那彆的呢?你喜歡什麼?】
他的目的很明顯,但顧念一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萬一誤會了就不太好。
她從來不是一個自戀的人。
顧念一:【不用,你們掙錢不容易。】
好在池聞璟沒有和她過多糾結,拒絕彆人是一門功課。
在她出神之際,門鈴響起,透過貓眼,顧念一看到了身著綠創物業工作服的工作人員。
留下一張紙條和一條錄音,“你好,顧女士,這是陸先生點的蛋糕,請慢用。”
豪宅的安保係統完善,時刻從業主角度考慮,特意找了一個女工作人員上門,且放下東西就走,一刻也不逗留。
【這是?】顧念一發出去兩個字和一張圖。
陸今安很快回複,【賠你的蛋糕。】
顧念一拎起一個大袋子,放在餐桌上,清點外賣單,藍莓、芒果、草莓、葡萄、原味、楊枝甘露、桃子……
他這是搬空了蛋糕店嗎?
顧念一望著一堆蛋糕發愁,仰天長嘯,【寶,吃蛋糕嗎?】
怎麼處理成了難題,她沒有幾個朋友。
明悅正在敷麵膜,【怎麼這麼多,你不是最討厭甜膩膩的東西了。】
【你那便宜老公點的,還是小同事點的?】
除此之外,她沒聽說身邊還有其他人覬覦她老婆。
顧念一簡短回答:【陸今安。】
“要不說他們兩兄弟那麼像,自以為是,都不問彆人喜不喜歡。”明悅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順帶吐槽謝昀庭。
秉承著同甘共苦、不能浪費的原則,顧念一打語音電話耍無賴,“明悅,明大小姐,明公主,你幫我解決一部分。”
隻有明悅見過她的這一麵。
每當她撒嬌,明悅都寵著,當即摘下麵膜,“行,馬上去拿。”
顧念一提醒她,“在栢景閣哦。”
其實明悅和她一樣,都租在望月灣,且在同一棟樓,騎著小電驢五分鐘就到。
突破豪宅的重重封鎖和盤問,明悅終於到了,打開門就看到年糕在門口歡迎她。
她驚喜地抱起貓咪,“年糕,你爸爸願意接納你了?恭喜年糕公主回歸豪門。”
監控攝像是畫麵加語音實時錄入,“你爸爸”三個字完整無誤地傳入陸今安的耳中。
明悅又說:“你那便宜老公又值夜班啊。”
顧念一分好蛋糕,“是啊,不用和便宜老公大眼瞪小眼。”
她被明悅帶歪,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什麼問題。
便宜老公?!
原來,他在顧念一心裡是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