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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狗尾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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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狗尾草

第37章 狗尾草

經過簡單的交流,眾人得知女人是眾多保險公司派來的代表,為的是劉竹花的意外人身保險。

緊接著她就遭到了王家人的集火,手術室裡還有他們的親骨肉生死未卜,來了一個保險公司的業務員,任誰都會覺得晦氣。

好在現場還有杜宇這個刑警能管事,製止了王家人的暴動,帶著業務員離開。

他們驅車回到了刑警大隊,在重案組辦公室裡,業務員還在皺著眉頭一個勁嘀咕,埋怨剛才王家人的野蠻。

“都是些什麼人啊?”

“你也消消氣。”周詩說:“他們親人在手術室裡搶救,難免情緒激動。”

杜宇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醫院的?”

保險業務員說:“不是你說的嗎?”

她指了指許意卿。

許意卿懵了:“我?”

保險業務員說:“你打電話給我,說劉竹花死了,讓我去醫院,你給我死亡證明。”

杜宇和周詩對視一眼,察覺到不對勁。

杜宇問:“我看看,什麼電話。”

保險業務員拿出手機,打開通話記錄:“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快遞電話呢!”

通話記錄裡顯示一串虛擬號碼。

現在很多網購平台、外賣平台甚至是推銷電話,都會使用虛擬號碼,導致電詐分子有可乘之機。

而在重案組裡,近期的可疑號碼都會引起重視。

杜宇給同事使了個眼色:“讓網警去查查這個號碼。”

保險業務員不解,看向許意卿:“不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嗎?你的聲音跟電話裡的聲音一模一樣。”

“我的聲音?”許意卿指了指自己:“我確定沒有給你打過電話。”

保險業務員看了看周圍忙碌的刑警,拿出那份保險:“不管了,你給我出示劉竹花的死亡證明,我給你錢……受益人到場了沒有?電話裡你說你是受益人的監護人。”

“受益人叫什麼?”

“劉慶。”

杜宇聞言看向另外倆人:“劉慶是劉竹花的兒子。”

緊接著杜宇把近期民警走訪壩下村和江城風月場所收集到的關於劉竹花和她兒子的情況做了簡單說明。

劉竹花在去往江城之後的幾年裡逐漸認清了這個黑暗的社會。

就在她已經摸索出了自己這種小人物怎麼在江城苟延殘喘的時候,一個意外打破了平靜。

她發現自己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隻有親身體會過成為父母才能明白孩子的衝擊力,劉竹花之前也懷過幾次,卻從沒有這一次特殊。

於是她萌生出了一個想法,要把孩子生下來,回壩下村去過平淡日子……儘管她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兩個月已無從查起。

那段時間她瞞著身孕,瘋狂斂財,想給自己和孩子未來的生活攢一些保障,直到自己瞞不住了才坐上回村的城鄉公交。

此時她已經有三個半月的身孕。

回了村以後,麵對鄉親們戳脊梁骨一樣的眼光和謠言,她默默忍受著一切,等待著孩子的降臨,每天做夢她都能夢見規劃好的未來,然後被自己笑醒。

那一陣,劉竹花感覺自己有使不完的牛勁,儘管幾個月前她擰瓶水都費事。

隨後她的兒子劉慶出生了。

名字是她自己起的,不知道孩子的父親也就沒辦法上戶口。沒什麼文化的劉竹花覺得也沒什麼問題,戶口有什麼用?娘倆安安穩穩過日子,以後找個不嫌棄自己的男人嫁了,這輩子也挺好的,落葉歸根了。

可生活不會一帆風順,或許是因為懷孕期間劉竹花仍然我行我素,也或許是小時候的一場高燒,導致劉慶比正常的孩子智力要低。

而且已經是低到了無法自主生活的地步,在彆的同齡人已經上學的年紀,他就連開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他餓了哭,冷了哭,熱了也哭,不會說話就始終用哭來表達自己的感受。

這哭聲惹煩了鄰居,也哭崩潰了劉竹花。在無數個夜裡,她跟著自己不懂事的孩子一起放聲大哭,有時候還會蓋過孩子的哭聲。

夢裡描繪的未來破碎了。

剛開始劉竹花還抱有希望,但隨著劉慶年紀越來越大,她終於接受了現實。

一個風月女子,本就沒有任何當母親的經驗,隻憑著決心更不可能撫養一個傻孩子。

劉竹花種著爺爺留下的幾畝地,卻因為沒有經驗毫無收成。早些年攢的錢也花光了,她終日以淚洗麵。

終於在某一天,劉竹花受不了了,她要憑著自己僅剩不多的美貌和青春,去勾搭一個能保證自己下半輩子生活的男人。

而這個男人絕不可能是村裡人。

孩子成了累贅。

所以在某天清晨,她帶著兒子挨家挨戶去給人磕頭,把家裡剩的一些糧米油鹽給孩子留下些,其餘的都送給了鄉親們,身上的錢都在村口小賣部買了劣質的煙和酒。電視,冰櫃,鍋鏟,甚至是插排,誰要就給誰,隻求給孩子留張床。

緊接著劉竹花就人間蒸發了,帶著僅有的三塊錢車費去了江城,獨留一個傻兒子在村裡。

剛開始,還有村裡看不下去的好心人去給傻慶送點飯吃,把他媽留下的那些糧食做成熱食,不讓他餓死。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的好心漸漸磨平,傻慶又是一個不懂的什麼叫感恩的傻子,甚至有時候還會跟村裡的孩子打架。

誰也忍不了上午去給他做了飯,下午他就跟自己的孫子扭打在一起……儘管是村霸的小孩先惹了傻慶。

就這樣傻慶成了孤兒,沒什麼人再去管他了。

他從村子的這一頭徒步走到另一頭的垃圾場,去撿菜葉子充饑,渴了就去長滿苔蘚的村邊水灣喝水。

終於有一天,傻慶把自己吃壞了。

他疼的終日哀嚎和痛哭,村裡人看不下去,去給他喂藥,他卻嫌藥太苦,吐的到處都是。

後來,村裡人在城裡見到了劉竹花,跟她說了她兒子的情況。

人們猜測這時候的劉竹花應該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兒子,隻當是死了,可鄉親的描述又勾起了她作為母親僅剩的一點良心。

於是劉竹花回到了壩下村,看到了她那個睡在破舊放屋裡,整天撿垃圾吃的兒子。

還沒等走到家門,她的眼淚就止不住了。

隨後她帶著劉慶去了江城市的人民醫院檢查,很快結果就出來了。

胃癌。

她時隔多年再一次陷入了作為母親的崩潰。

住院費是一個天文數字,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以後,醫院也委婉告訴她,她兒子的情況特殊,不適合住院,除非能出得起錢住單人間。

辦理退院手續的那一天,江城舉行了熱鬨的遊街。

她跪在雪地裡,感受著人間疾苦。

劉竹花帶著劉慶,去剪了頭發,吃了五塊錢一碗的麵條,買了一身還算整潔的新衣服。

出乎意料的,那一天被疾病折磨到喜怒無常的劉慶沒有哭沒有鬨,饒是胃疼的厲害,也還是把那一整碗麵條全吃了,湯都沒有剩下。

儘管到了晚上,他就把麵條吐了一地。

不知道劉竹花下定了什麼決心,她又在臨近年關的時候離開了,於是村裡人都說,劉竹花不會再回來了。

等她下一次再露臉,就是敲響了李成家的大門,抱著一堆禮品和拖著一麻袋的蜂窩煤。

“我們走訪的這幾天,偶爾會遇上劉慶回那間破屋,問他什麼也不說,沒辦法溝通。給他吃的,他也會因為胃疼吃不下去……偶爾看見他疼的跪在地上拿頭撞門框,嘴裡喊著媽。”

杜宇說:“隻唯獨給他買麵條吃,他會安安靜靜全吃下去……唉,雖然最後也會都吐出來。”

他重重歎了口氣,“你們剛去壩下村的時候,還記得劉慶家附近種了很多狗尾草對吧?他會拔狗尾草嘬上麵的嫩穗,嫩的穗是帶甜味的。而那種甜味,是他為數不多的幸福來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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