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跪拜的女屍
第1章 跪拜的女屍
秋季末的江城已經很冷了,夜晚空氣中透露著絲絲涼意。
許意卿是被凍醒的。
他睜開眼睛看著留了一條縫隙的臥室窗戶,能看到窗外天色將明的灰藍色。
蓋在身上的被子變成了不規則的形狀,在黑暗中完全無法用手和腳的觸感來分辨哪邊是被子的短邊。
索性也就懶得去摸索,拽了拽漏風的地方把自己裹嚴實,能將就一下再睡個回籠覺就算勝利。
緩了幾分鐘卻毫無睡意,他拿來手機看了眼時間,四點三十。
不知道為何,許意卿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錯覺吧。”
他自言自語,剛準備閉上眼睛繼續睡,但緊接著下一秒手機就響起了急促的鈴聲。
拿來一看備注,是同事的名字。
果然,越是擔心的事情越是會發生。
“喂?”許意卿的聲音裡透露著一絲倦意。
“許哥,有案子。”
聽上去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語氣裡充滿了尊敬。
許意卿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絲毫不覺得意外。
大半夜同事來電話,也隻可能是發生命案了——
他曾是全國最好的法醫,即便如今退居二線,但水平卻絲毫不減。
涉及刑事案件的無名屍體、亟待確定責任方的交通、醫療事故等屍體,最好是立刻進行屍檢。
屍體不等人的。
電話那頭接著說:“許哥,雖然你昨晚忙到十點多,不過還是得麻煩你了,這次有點棘手。”
“我知道了。”許意卿語氣平緩,像這種大半夜被喊起來的例子數不勝數,早已習慣:“一會我去局裡……四十分鐘。”
但電話那頭的回答卻有些出乎意料。
“這次是直接去案發現場。我現在正在去現場的路上,會路過你家,馬上去接你。”
許意卿立馬意識到,這次的案子不是什麼“溺水、車禍、跳樓、野外拋屍”的尋常命案,而是影響惡劣或是手段殘忍的凶案!
“死者?”
“就一個。”
“性彆。”
“女性。”
許意卿一邊打電話一邊刷牙,聞言眼神一眯:“碎屍?”
隻有一個死者卻如此火燒眉毛,那碎屍的可能性最大。
“誒……應該算吧。”豈料電話裡的回答有些模棱兩可:“聽現場的描述非常惡劣,總之我還有十分鐘到。”
“到了給我打電話。”
許意卿將手機掛斷放在一邊,望著鏡子裡胡子拉碴的自己,用清水衝了把臉。
清水的涼爽讓他總算精神了些。
他今年三十六歲,長相就給人成熟為重的安心感,再加上被同事調侃性感的胡茬,頗有大叔味。
從二十六歲參加工作解剖第一具屍體,到今年整整十年了。
十年時間裡,有超過三千具屍體在許意卿的解剖下真相大白。
彆說是江城,放眼全國也是頂尖的法醫。
是省公安廳都要重視的人物。
簡單洗漱衝走熬夜連續加班留下的疲憊,許意卿還在穿衣服的時候,電話準時響起。
“許哥,我到樓下了。”
許意卿迅速穿戴整齊,拎上垃圾出門。
一輛黑色的雪佛蘭suv停在樓下,亮堂的車內在充滿涼意的秋夜裡格外顯眼。
許意卿隨手扔了垃圾,呼了口熱氣,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主駕駛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小夥子,他就是給許意卿打電話的同事,名叫林生,是許意卿一手帶起來的後輩。
一上車,許意卿便開口詢問:“說說怎麼回事。”
林生一腳油門拐出小區,邊開車邊說:“案發地點是舊城區,那有一個惠民花苑,老小區了。”
許意卿點了點頭:“有印象,城中村裡的小區,設施老舊,沒有監控。”
林生說:“屍體是半小時前發現的,死狀淒慘,主要是……很滲人。”
許意卿聞言微微蹙眉,心想林生是自己帶出來的法醫,雖然距離獨當一麵還差得遠,但也算是跟著自己見過些場麵的。
連他談及屍體時候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地不適,說明確實棘手。
“那去了現場看吧。”
許意卿知道光靠描述很難想象,索性閉目養神,把精力放在一會的凶案現場。
從許意卿住的地方到舊城區惠民花苑大概十幾分鐘的車程。
當雪佛蘭來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倆人發現此刻天還沒亮,但小區裡已經有不少圍觀的群眾了。
看來凶案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超過半數的居民樓都亮了燈,有些膽子大的裹了衣服在樓下東張西望,隔著警察拉的警戒條看熱鬨。
小區門口也有不少圍觀的人,隻不過大部分都是夜間工作者,比如附近城中村的發廊妹,亦或者送外賣的外賣員,喝通宵的狐朋狗友,網吧上網的閒散人員。
雪佛蘭開到樓下,出示了證件,倆人上了樓。
案發地實在二樓,老舊小區的樓道設計並不合理,非常逼仄狹小,而就是這狹小的樓道裡擠滿了刑警。
二樓東戶和西戶的門都開著,隻有東戶拉有警戒線,警察正在西戶錄筆錄。
很顯然案發地是東戶。
“老許,你可來了!”
站在東戶門口的警官見到許意卿的到來,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樣鬆了口氣。
他是江城市重案組的組長,名叫杜宇,專門負責大案,跟許意卿多有合作。
許意卿還沒等寒暄,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來到門口往裡看,隻能看到客廳。
裝修簡陋,空間狹小。
“出租屋?”
許意卿一眼就看出了這不像是長久過日子的生活狀態——
角落裡的行李箱,牆上糊弄一樣的網線走線,家徒四壁般的布局。
“對,剛租沒多久。”
杜宇讓開身子,讓法醫們往裡進。
許意卿和林生穿戴好防護措施,走進房內。
滿地的血跡觸目驚心,刺鼻的血腥味更濃了。
林生盯著地上那一團團好似腳印又模糊不堪的血跡皺眉。
“這是什麼?”
“鞋套留下的。”
許意卿隻瞥了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踩在血跡上會留下明顯的腳印,事後鞋子也不好處理,所以凶手穿了鞋套。有預謀且經驗老到的謀殺,確實棘手。”
他在心裡想,既然凶手連鞋套都準備了,那看樣子在這裡找些關鍵線索是不太現實了。
隻能寄希望於他最擅長的屍檢。
於是轉而問杜宇:“屍體呢?”
杜宇回答:“在臥室……不過我提醒一下,要有個心理準備。”
他鄭重其事警告,頓了頓,一邊領著倆人往臥室走,一邊做說明:“據第一批到場的民警說,他們到的時候大門是被反鎖的,撞開以後來到臥室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地上是他們吐的,小心彆踩了。”
推開虛掩的臥室門,一幕絕對有衝擊力的畫麵深深刻在了三個人的記憶中——
房間裡非常淩亂,像是被暴力翻了個底朝天。
各種東西散落一地,藥品、染血的紗布,床頭櫃上放著握把印有死者指紋、但刀刃乾淨的水果刀。
房間的正中,一張單人床上跪拜著一具女屍,對著床頭成俯首狀態像是叩拜什麼!
女屍渾身上下都是乾涸的血漬,好似剛被人從血水裡撈出來!
床上已經被血給染紅了,沿著床流到地下,黏糊糊一片。
讓人不由猜想屍體身上的血是不是已經流乾了。
最富有衝擊力的是,這具女屍是無頭的……而且她跪在床上跪拜的對象,是一堆放在床頭的細小骸骨!
林生麵色微變,有些生理反胃。
他資曆尚淺,以前接觸的屍體都已死亡許久,像這種充滿血腥味的現場還是第一次。
杜宇見狀安慰,指著地上已經有的嘔吐物說:“沒事,想吐就吐吧,不差這點。”
許意卿麵色凝重,意識到這下案子大了。
作為一個資深法醫,再碎的屍體也見過,不至於因此嚴肅起來。
最主要的,還是這屍體詭異的姿勢,以及床上的骸骨。
這都具有極其濃烈的目的性。
他走到床頭,戴上醫用手套,輕輕翻動那些骨頭。
看不出底細。
但能肯定不是人骨。
就在此時,已經平複下來的林生開口說:“是狗。”
杜警官疑惑:“狗?”
“對,是狗的骨頭。”林生也戴上醫用手套,走到距離屍體不到半米的床頭。
他從許意卿手裡接過一根骨頭,繼續解釋:“不能翻轉的前腕骨,突出的吻骨,這都符合狗的特征。再結合短顱型頭骨,可以確定是小型犬,比如京巴。”
杜宇有些意外,畢竟連許意卿這個最好的法醫都沒能一眼看出是狗骨頭。
許意卿說:“術業有專攻,阿生是研究骨頭的專家,不管是人骨還是動物的骨頭都很有造詣。”
解釋完之後,許意卿問:“報警人呢?我想見見報警人,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就是這個姿勢嗎?這堆骨頭就在床上?”
豈料此言一出,杜宇的表情瞬間變得複雜了。
他指了指床上的女屍,喉嚨發乾:“這就是報警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