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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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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娘子站在不遠處念誦,聲音不悲不喜,雖平平無仄,偏清清楚楚,脆脆生生的將看熱鬨的軍士們都給念哭了。

那邊個個抹淚,周遭一片哀容。

開國伯常免申也在遠處看,可表情卻慢慢古怪起來,他想著,八輩祖宗,那小畜生怎麼藏不住話,他怎麼什麼都告訴人家了?我就是隨便說說,現下好了,丟臉丟到家了,那小娘子在這上千軍士麵前一喊,好麼,我是強搶民女的混戰老兒麼?不能提那事兒了。

誰想提來?就是父子閒說的!這小畜生卻當了真,可氣自己這輩子做人做事從來坦蕩,今日卻落到這般尷尬的境地……

他又羞又氣,卻看到自己家小畜生帶著那小娘子慢慢的過來了。

他是見還是不見呢?

七茜兒被常連芳帶著往伯爺那邊走,路上她便問常連芳:“請問叔叔,親家伯伯可有字?”

常連芳好奇:“嫂嫂問這作甚?”

七茜兒道:“伯伯而今是貴人了,我這過去是跪還是不跪?”

常連芳輕笑:“不是外人!我爹不在意這個,嫂子怎麼都好。”

七茜兒卻說:“你怎麼都好,我卻不行。,你雖跟我家臭頭有些交情,可前麵長輩未必支持,如今臭頭雖七品官身,可我偏偏還與他少了二禮算不得家眷,一會見了長輩輕重不得,兩頭尷尬,我與你慣熟敢說親家伯伯,若過去這麼說,便鬨笑話了,不尊重。”

這樣啊。

常連芳住步想了下點頭道:“我爹字皆成。”

七茜兒聽這字便立刻笑了,點頭道:“伯伯當初可是生在申時,後發覺雖申卻束,延之又犯官非,萬物雖成卻敗,便做免申隻求平安,偏伯伯個性好動使得家中長輩頭疼,如此後來長大就隻能皆成了。”

常連芳住步看著七茜兒,麵上已是全然佩服,他笑到:“嫂嫂果然不隻看了一本書,就是這樣的,十二地支第九位,我爹生在申時,我爺爺當初也知道申時略缺,生時便高卻逐漸衰敗,便做免申棄高就隻求安順,後我爹……恩,我不能說了,就是這個意思的!為補我爹這字,我爺爺可是請了高人,花了五百個大錢,五斤羊肉呢。”

如此這兩人一起便笑了起來,走到常伯爺麵前臉上依舊是笑盈盈的。

常伯爺心裡尷尬,便讓人把自己的座椅拿出來,肅穆端坐在上麵。

自打做了伯爺,他唯一多了的體麵就是走哪都抬個羅圈椅,把自己當初打死的這隻老虎皮,鋪在椅子上四處帶著。

七茜兒來至麵前,離十步之距便住,先拍拍身上的浮灰,整理一下衣裳,收拾亂發,待收拾好這才正身肅立,右手壓左手平舉在身前,向前三步舉高齊額,附身深躬,此乃見長輩的天揖之禮。

旁的一般庶民見到開國伯這樣的人,該當跪禮,七茜兒現在卻不願跪,隨便是誰。

“晚輩拜見皆成公。”

這起初是個男用之禮,不過禮書也未寫女不可用,便有門第高讀過大書的女子先用,後便流傳開來,成了莊重時刻男女皆用之禮。

一二般地方見不到。

七茜兒行禮的姿態端莊大方,姿態流暢好看,又雅正肅然,態度尊重恭敬,直把個端坐的常伯爺搞的背部逐漸挺直,最後咳嗽幾聲,心裡到底是不去想那起子尷尬的事情了。

常連芳笑著介紹:“爹!這就是我那義兄陳大勝的娘子霍氏。”

常伯爺挺高興的,心有好感就哈哈大笑著伸手虛扶道:“免禮免禮免禮,不是外人,做這虛的作甚,趕緊起來,趕緊!小娘子多禮,可惜你家嬸娘不在,著實是不方便,轉日你到家裡玩,如今就當是家中長輩見麵,要更隨意些,隨意些……”

他心想,實在吃不消這套,我也自在些。

七茜兒收禮,退後一步又附身半福,微微低頭道:“該當的。”

說完,這才端端正正,大大方方的抬頭對開國伯微笑。

開國伯對外是個粗人,平常交往行事慣直來直去,他在皇爺麵前素露粗,見了都是熱淚盈眶撲通跪下,咣咣咣三個響頭,不管在什麼場合均是如此。

連他現在封了爵,成了高等的朝臣也一概如此,幾天不見皇爺就想的慌,下了朝柺個彎也要去後麵拜見拜見,家裡亂七八糟的事他就愛跟皇爺嘮叨,請皇爺給他拿個主意。

皇爺叫他約束妻子,他就認真回去約束,兩口子打架打的都飛上房頂,踩爛了半街青瓦,第二天鼻青臉腫上朝,被禦使告狀,還一臉欣喜的跟皇爺彙報,那敗家娘們果然聽話多了……

他在外驍勇善戰,功勞本能封個侯爵,可侯爵二十五誰也不想讓,那皇爺的繼妻曹氏因其長兄鬨的厲害,他便讓出侯爵位退了伯位。

皇爺內疚,便給他家兩個長子封了子爵,如此,常家現在是四根大梁,一個開國伯,兩個開國子,還有一個常連芳,人家是實實在在的五品將軍,皇爺還走哪都喜歡帶著,當做自家子侄,又鼓勵常連芳與皇子交際玩耍,並不忌憚。

常家好處得了,可弊端也有,因他粗鄙,在外麵便得不到正式的尊重,出來進去差不離的對他從不端正,那些晚輩也自然有樣學樣。

常伯爺心裡滋潤,雖看麵前這小娘子粗衣布裙,頭黃毛稀,眼圓眉粗,鼻子不高但也不塌,嘴巴不櫻桃比大嘴少圈半,皮膚蠟黃,一身的排骨迎風倒的身姿卻也沒關係,這就是是個懂事的!!順眼了仔細看著倒也清秀可憐起來。

看七茜兒對自己微笑,常伯爺就指著自己兒子道:“這小畜生沒少給你加添麻煩吧?我也本想著安穩了,就請你家老太太家裡來轉轉,認認親戚!可誰能想到如今卻遇了這樣的事情,無法啊,隻能先來了。你們這些孩子啊,也不知道輕重,真是莽莽撞撞隨心亂來?你們哪裡知道這裡麵的厲害?得虧是自家人,我得了消息便這樣到了,現下雖失了禮數,好在不是外人,見見卻也沒關係的。”

七茜兒點頭:“是,家裡長輩也是常常嘮叨您,說起您總是滿嘴誇讚,早就想上門見見,可偏偏戰亂居無定所便不得見,現下好了,見了伯伯果然便是阿奶的說的那樣呢!”

開國伯聞言更是驚喜,他直,便忽然露出奇怪的笑逼問:“哦?你家長輩總是誇我?”

七茜兒麵上微囧,卻趕緊收住表情真誠道:“是這樣。”

可恨的,卻依舊不放過的說:“既你家阿奶常說,也……咳咳~不是外人,你給我講講她都怎麼說的啊?”

常連芳羞愧死了,隻能大聲道:“爹啊!”

七茜兒眨巴下眼睛,心想這是哪兒出來的老不要臉,還當著人要誇獎,恩,不就是誇獎麼?她會呢。

她便很認真的說:“恩,好話多了去了,囉嗦的具體我也忘了些,就阿奶說的那些,恩,說您一貫友愛至孝,尤其慷慨好施與,扶弱濟貧,不已緩急稍退阻,裡黨讚頌皆稱您為善人呢。”

自己在民間,竟然有了這樣的好名聲了麼?常伯爺好滋潤啊,就像三伏天喝冰水,爽的腳底往天靈蓋冒氣泡泡,這就是個不要臉的,他拍著椅子扶手說:“哎呀!哎呀!就連你們那邊都知道了啊!對對對!他們是這樣說我的,嘿,我都不讓他們提了,誰知道竟被你們知道了,這,這叫什麼事兒啊!”

常連芳在一邊想死,倒是七茜兒神情肅穆,還很認真的責怪起來了:“您可不能這樣說~,不瞞親家伯伯,從古到今好名聲多了去了,可是那都是那些酸人寫的,背後還不知道多少齷齪呢!他們可跟您不一樣,你這個可是鄉裡讚頌,口口相傳的名聲,我們算得什麼排麵上的,都是後宅女子也沒什麼見識,可偏偏這事情就傳到我們耳朵了,可見您的名聲流傳有多廣……”

哎呀,哎呀呀!舒服啊!快樂啊!滋潤啊!美妙啊!

常伯爺被誇的都有些羞澀了,他兩隻手在身上摸了一圈本來想賞點什麼東西,偏偏他婆娘下手快,已先摸了三遍,最後他摸到袖子裡的一把匕首,想不合適,便不好意思的說:“那……妞妞兒,今兒匆忙,沒啥給你的,你彆怪罪,明兒我回去讓你伯娘給你打套金首飾,轉明日你成禮給你壯壯腰。”

這個實惠,給我就要。

七茜兒立刻行禮:“感情好,那我就貪了長輩的好東西了,謝謝親家伯伯。”

常伯爺高興,就站起來扶了一下道:“嗨~呀!那有什麼,該當的該當的!這樣,今兒匆忙,我最恨那些虛的,也就不跟你說那麼多了,妞妞你的事情本伯爺知道了,且先回去,回頭我一準兒讓你弟弟給你辦的妥妥當當,必不讓你吃虧。”

說完看看天色,又親近的道:“那,你還有什麼跟伯伯說的麼?你安心,我雖一般,隻要不過分的你且儘管說來。”

七茜兒聽他這樣說,還真認真的想了一下道:“那,還真有一事呢。”

這對父子都靜默一瞬,倒是常伯爺見多識廣,依舊笑道:“哦?你說說?”

七茜兒福禮道:“我雖入霍家門,可因從前世道亂,前麵又戰事吃緊,夫妻就總不能見,我那夫君甚至不知已經有了我這人。而今請伯伯行個方便,能不能給我一套紙筆,我想給我家夫君帶個信?”

竟隻是這事,常伯爺又真心喜歡起來了,他喊人拿來筆墨,順口就對親兒子道:“你過來,趴下!讓你嫂子寫信,這兒也沒個桌兒不方便。”

可憐破城五品玉麵小將軍常連芳,他兩邊都怕,現下神智不穩,聞言他還真的過來了,也沒趴下,就背對著七茜兒蹲下了。

常伯爺就是一說,他怎麼可能讓兒子趴下,可是兒子蹲下了,他也不能說什麼。

頓時,他又尷尬了,左右看看,他胡鬨慣了,下屬便齊齊的抬頭望天,今兒天氣分外好,伯爺發了一注財,他們添了一件衣……

七茜兒可不管他們父子那出戲,她就拿起筆墨,微微思考,迅速的在常連芳背上畫了一張鹽井的草圖遞給常伯爺。

常伯爺並不看,就甩甩紙隨意擱在椅子上乾乾墨跡。

等他回頭,便看到七茜兒已經寫好第二張又雙手捧著給常伯爺看說:“勞煩親家伯伯了,我們實在是見不到他。”

這麼快?

常伯爺接過宣紙,低頭一看,卻見那紙上就清清秀秀的寫了倆名字,上麵是陳大勝,下麵是霍七茜。

他有些疑惑道:“就這?這卻是何意?”

七茜兒笑著與他解釋:“他也不識得字兒,寫多了他好混亂,我就是想告訴他,陳大勝如今有妻了,叫霍七茜,我在家裡等著呢,他要保準身體,要完完整整的回來……”

這樣啊,聽的人棲棲遑遑的,常伯爺感情豐富還吸吸鼻子點點頭道:“也是,也是,好,這樣好!這樣好,妞妞你莫擔心,旁人我不知,譚家軍麼……”

他這話沒有說完,便不說了,其實他很想告訴七茜兒,偏偏涉及方方麵麵,陰陰私私,鬼鬼怪怪,魑魅魍魎……這孩子性情乾淨,說了倒是玷汙了她的耳朵。

現天下大多安穩,皇爺就是再用人,譚二沒了之後,怕也不會用譚家軍了,如此,那陳大勝隻要活著沒有缺胳膊斷腿,從此便安穩了。

隻可惜現下敏感,陛下又與譚家多有糾葛,心裡有疙瘩他就不能隨意把手伸進譚家軍要人。

且等等吧,明日轉戰回來把人悄悄要出來還是可以的,隻是要等時機,那在譚家軍混到七品校尉可不是一二般人,就怕那邊寧願害了都不給。

要知道,譚家上層經爛的不像話了,那叫做陳大勝的就是個苦孩子出身,若不是有巨大的功勞,不賞說不過去,憑那家吝嗇鬼,哼!

七茜兒聞言點頭:“知道了,不敢耽誤您功夫,這就告辭了,家裡老太太還惦記呢。”

常伯爺點頭:“去吧去吧,不能讓老人家著急。”

他說完又囑咐常連芳:“我那後麵帶了今天的糧草,你去要幾百斤好些的給你嫂子帶上,現下就缺一口吃,可不敢餓到老太太,都是自己家人,少了誰也不能虧了自己長輩的嘴兒,去吧,把你嫂子好好的送回去,再給老太太帶個好……轉明日……咱回來再讓兩家人見見,也讓你那義兄給老太太還有你娘磕個頭。”

常連芳這次總算真歡喜起來,他開開心心的應到:“哎!知道了爹!我們這就走了。”

常伯爺用指頭點他笑,到底是小兒子,又是最操心的兒子,他與這小家夥說話便多了幾分疼愛。

“你小子就是個沒出息,要是你哥哥們,我早就踹死他們了,哎呀,真是要如了你的意思,你才跟你爹笑笑,哎呀,趕緊滾蛋吧!去吧~去了見了長輩就趕緊回來,現下有當緊的事情,我也不放心旁人。”

這就給了幾百斤糧吃了?

七茜兒聞言愣怔,這次行禮便真心誠意,認了這親家伯伯了。

糧食能換命,幾百斤糧食能換好些霍七茜,她感恩。

目送那兩個晚輩帶著先選好的三輛大車走了,常伯爺並不去問帶走什麼東西,如今就是一車糧食,他也覺著沒什麼,反正沒便宜外人。

看了好久,他才收回目光歎息到:“哎,算了,乾兒子媳婦也是媳婦兒!這丫崽子,機靈兒。”他嘿嘿樂的走向圈兒椅,拿起那張地圖看了一眼,又收到袖子口袋有些驕矜的說道:“怪招愛的……”

七茜兒與常連芳回去,這次常連芳是知道她繞路,便有些好奇的問:“嫂嫂為何不走大路?”

七茜兒想了下:“大路上有難民。”

這是不忍睹麼?到底是小女子心腸軟。

算了,不想看便不看吧,他們依舊原路折反,又回到那瘟神廟附近,七茜兒依舊叫住了車。

常連芳帶馬回來,表情著實古怪。

七茜兒便又羞又氣的道:“叔叔彆亂想,那邊是個瘟神老爺廟,我從前餓狠了就常常吃那邊的供果子救命,因此每次見到就要進去打掃打掃。”

是這樣啊,那既然有真神,常連芳便說:“那我跟嫂子進去一起拜祭一下?”

七茜兒聞言便嗔怪起來:“真真早離娘懷的傻小子,什麼都不知道!叔叔常動刀槍廟門可不敢亂進,我現下有吃的了,就過去還瘟神老爺供品去,你暫且等等,我去去就來……這次快。”

她說完下車,從常連芳新給的幾袋糧食裡,挑了行軍的乾餅揣了一包過去。

她遠遠的便看到那廟門大開,再進去看,那幾人果然就不見了,自然她那驢車兒也沒了。

認認真真的給瘟神老爺上了供,七茜兒驅機關下了暗室,這一次,倒是記的拿那廖太監給的兩本書了……

泉前莊傷病營外,老太太跟孟萬全坐在磨盤上一直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喬氏端著一碗熱麵條湯過來。

她將麵碗放下,笑嘻嘻的對孟萬全道:“這都什麼時候了,趕緊讓老太太吃點熱的,這個茜兒也是不懂事的……不是我說呢,老太太您可真放心,那可是一幫子光棍軍漢,咱家孩子可是還沒成禮……”

她這話還沒說,便覺麵門一熱,那端來的一碗麵條湯,老太太是徹徹底底都潑在了她的麵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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