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華歆這一出言提議,眾人便紛紛附和,因為當下稱帝看起來不靠譜,但算是困境中的救命稻草了,畢竟在曹魏官員們看來,魏國想要戰勝晉國,如今已經是希望相當渺茫了。
而如果能夠和平接掌漢室,曹魏就有了大義名分,可以爭取到一些搖擺不定的士族支持,雖然這裡麵能起到多少作用尚不可知,但多少能有些助益,總比坐以待斃的強。
就在大部分曹魏官員紛紛稱頌的時候,也有包括司馬懿在內的少部分人沉默不語,畢竟在他們看來,這麼做也太急了些。
果然有人站出來反對,其人開口道:“啟稟大王,臣以為,此事有些操之過急了。”
“天子禪位之事非同小可,無論從從文治還是武功上,多少都要形成聲勢,但如今大王繼位不久,許都人心尚未平定,此時若是天子抗拒,漢臣質疑,隻怕會橫生枝節。”
眾人見此人說的如此不客氣,紛紛看了過去,等辨彆發話的人後,卻皆是極為驚訝,因為這建言之人,卻是董昭。
董昭和鐘繇是曹操封公封王過程中的主要帶頭人,所以兩人這些年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而董昭雖然一直被鐘繇壓了一頭,但最後卻成了曹操的托孤大臣,反而是鐘繇開始失勢,這也讓見風使舵的曹魏官員開始向董昭靠攏。
董昭為曹操在世的時候,從未唱過反調,所以他這次破天荒的發言讓曹魏官員一時間想不通了,董昭這是要乾什麼?
他難道不知道,曹丕比曹操更加反複無常嗎?
果然曹丕臉色陰沉襲來,“董愛卿,你是說孤德不配位嗎?”
董昭連忙拜道:“臣不敢。”
“隻是臣以為,如今晉國虎視眈眈,若魏國行此時禪位之事,反而會讓天下人以為,是大王怕了凶虎。”
“此事非同小可,要麼有祥瑞,要麼有文治武功,文治乃是細水長流之道,立竿見影的便是武功。”
“臣以為,許都周圍尚不平定,幾百裡外的襄陽,還在被亂軍攻打,至少能將其打敗,收回荊州門戶,方能穩定人心,不落天下人口實啊。”
曹丕聽了,心中光火,冷哼道:“你說的倒是容易,能打劉備,為什麼不去打凶虎,收服鄴城?”
董昭耐心解釋道:“此時劉備正兩麵開戰,其和吳國已經打的兩敗俱傷,一時再也無力增兵荊州,換言之,關羽便是一支孤軍。”
“若能將關羽擒殺,蕩平京畿,趁勢收服荊州,便能和晉國形成二分天下之勢,大王必然聲勢大盛,天下鹹都為之俯首。”
此話一出,很多曹魏官員也覺董昭這話很有道理,曹魏確實需要一場大勝提振人心,而且這目標選的很好,如今魏國打贏晉軍很難,但漢南國這邊卻是弱的多,拿劉備開刀確實要容易得多!
如此一來,暗暗依附董昭的官員們,紛紛出聲附和,曹丕見狀,便狠狠一拍身側,說道:“好,那關羽三番兩次挑釁我大魏,也該是讓其嘗嘗苦頭的時候了!”
“誰能為吾取回關羽頭顱,平定荊州?”
此話一出,曹魏官員都沉默了,剛才熱鬨附和的都是文官,畢竟他們隻要動嘴就行了,出兵也輪不到他們,自然可以暢所欲言。
而武將一係,則是自始至終都在沉默,說實在的,在大部分曹魏將領心中,他們其實寧願去選擇麵對晉軍,也不願選擇麵對關羽。
這倒不是說晉軍戰力更強,而是晉軍的戰爭器械實在太過可怕,曹魏將領遇到時的一致應對,便是龜縮在城內防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麵對晉軍如此做法,魏國將領並不會被人詬病,畢竟大家都一樣打不贏,隻要不把城丟了就行了。
但這次打關羽不一樣,關羽本身就是極為難對付的主帥兼猛將,曹丕不僅要求將其殺死,還要求收複荊州,這難度也太高了!
曹丕看著噤若寒蟬的眾人,不禁越發憤怒,冷冷道:“怎麼,一個小小的關羽,讓眾卿如此為難嗎?”
眾將皆是低著頭不敢應聲,曹丕緩緩掃過眾人的後腦勺,很想找個東西砸上去。
他最近的脾氣最近越發暴躁了,動不動就發火,連對於後宮中女子的淩虐都不能緩解,隻有吃大量的飴糖,才能讓他稍稍平複下來。
從去年開始,曹丕的牙齒就爆發出間歇性的疼痛,疼痛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雖然醫士也開了止痛的方子,但曹丕對於這些味道極苦的草藥很是抵觸,喝了幾口就吐了出來,還命人將醫士拖出去打了一頓。
他換了幾波醫士後,後來的醫士無奈之下,隻得建議吃糖止痛,於是曹丕最忌能吃糖越發多了,而導致的結果,就是曹丕也開始從牙疼轉為頭疼。
彼時醫士並不知道糖尿病的病因,曹丕吃糖上癮,自然也停止不了,於是他不知不覺間,走上了和曹操一樣的道路。
如今他冷冷掃視眾人,看到司馬懿的時候,他微微一頓,隨即又掃了過去,最後開口道:“荀愛卿,你覺得派何人能製關羽?”
他叫的自然是荀攸,如今荀家中荀彧去世,荀諶常年告病,荀攸變成了荀氏的主心骨,他作為主管外事的最高官員,隻得硬著頭皮站出來道:“臣以為,於禁將軍最為合適。”
曹丕出聲道:“誰為主帥?”
荀攸一聽,便知道曹丕可以拜於禁為大將,但不會讓其作為主帥領軍,看來還是對於外姓將領有所猜忌,便想了想,出聲道:“鄢陵侯可為主帥。”
鄢陵侯就是曹彰,此話一出,很多官員麵色微變,心道荀攸你是傻了?
曹操在世的時候,曹彰和曹植關係密切,卻和曹丕關係不好,如今荀攸舉薦曹彰去打關羽,要是勝了的話,曹彰威望便會暴漲,到時候局麵難料。
曹丕卻是沒有應答,而是微微仰頭,看著殿外的天空,突然出聲道:“昔日夏候叔父出荊州,卻被凶虎伏擊,力戰身死,阿父知道後極為哀痛,幾將昏厥,以致身體每況愈下。”
“叔父之死,和關羽脫不開關係,彼時關羽協助凶虎堵截,可以說也是幫凶。”
“夏侯氏為曹氏至親,此仇不得不報,曹氏派出將領報仇,也是理所應當。”
“我本來中意的人選是夏侯尚,但他在懷城脫不開身,夏侯衡,你可願意為父報仇?”
眾人皆是一代,夏侯衡是夏侯淵長子,娶了曹操之弟海陽哀侯的女兒,極受曹氏恩寵,讓他作為主帥,倒是說得過去,但關鍵問題是,夏侯衡沒有領兵的經曆!
這是明擺著讓於禁為夏侯衡做嫁衣,是曹丕想要培植親信了,但問題在於,換做其他敵人也就罷了,對方可是關羽,彆說勝負難料了,曹軍要不是全力以赴,怕是回都回不來!
荀攸聽了,也是急忙道:“夏侯衡作為主帥,隻於將軍一人之力,難以……”
曹丕冷冷道:“自然還有彆人。”
“我聽說當日叔父戰死,他帶的益州降將卻是活了下來,我記得叫李嚴,他倒是會謀身,還有個叫什麼?”
荀攸忙道:“費觀,他是劉璋的女婿。”
曹丕聽了,更是冷笑道:“劉璋現在也在許都吧?”
“李嚴可以將功折罪,費觀就算了。”
眾人心裡如明鏡一般,費觀是劉氏宗親的人,讓其去打關羽,自然有隱患,這倒也無可厚非。
荀攸見了,趕緊道:“李嚴雖然通曉兵事,但主帥一事,還需從長計議,鄢陵侯……”
曹丕斷然道:“鄢陵侯我另有安排,主帥人選,眾卿回去想想,明日便定下來,之後即刻發兵!”
眾官散朝之後,都是議論紛紛,曹魏現在能做主帥的人選,確實不能說沒有,但是對麵的關羽,論行軍打仗的綜合能力,可以排進當世前三,按道理能與之對抗的,怕是隻有飛速崛起的司馬懿。
但偏偏曹丕就將這顧命大臣漏了過去,其中心思,曹魏官員也猜不出來,包括荀攸在內。
現在荀攸也是處境頗為尷尬,他和鐘繇落選顧命大臣,加上曹丕登基後喜怒無常,心思比曹操還難猜,荀攸也隻得韜光養晦,相時而動。
而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自然也在曹魏官員將領間傳了開來,尤其是曹丕對費觀的評價,讓在許都形同軟禁的劉璋一族,更是心中七上八下。
費觀如今便在劉璋麵前,轉述了朝堂上的事情,劉璋聽完後,不由麵帶憂慮,出聲道:“大王怕是對你害死夏侯淵一事耿耿於懷,怕是要找機會報複我們全族。”
費觀心道怎麼是我害死夏侯淵了,他明明開始是想把我們放棄的好嗎?
他出聲道:“婦翁若如此想,我便去請罪入獄,一死了之便是。”
劉璋臉色一沉,“你這是什麼話,你真以為你的命這麼值錢?”
“他這是找機會對我劉姓宗室下手,借此來打擊天子威信,好為他禪讓做準備!”
“他按時對你問罪,隻是借題發揮而已!”
費觀不由道:“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劉璋沉吟起來,最後出聲道:“你先回去,為了我女兒,我總不能看著你去死,但你要記住,如今我們的命在彆人手裡!”
費觀走後,劉璋想了想,卻是寫了一封信,然後交給心腹,讓其帶出府去。
那心腹出了府門的時候,把守的曹軍兵士搜了搜身,卻是將其放了過去。
劉璋離開益州的時候,帶了不少財貨,早就把守門的曹軍兵士收買了,何況在許都這種曹魏重地,誰也不會覺得劉璋還敢做什麼離譜的事情。
心腹帶著信,卻是來到了不遠處另外一所不大的宅邸,通報姓名後,裡麵有人把他迎了進去,說道:“夫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