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見沮授問到自己,也是猶豫起來,他雖然以前做的也是主簿,但一般隻負責記錄,並不負責出謀劃策。當然,楊修出主意的本事還是有的,但他擅長的是猜測彆人想法,並不長於製定全麵完善的規劃,所以見沮授發問,隻得硬著頭皮道:“外胡入寇,是數百上千年來的大患,曆代天子,無數將領尚且不能根除,何況現在以數州之力對抗”“所以我覺得諸位是不是一開始就把目標定的太高了”沮授出聲道:“哦”“那德祖認為,達到什麼目標就算成功”楊修出聲道:“我先確定一下,除了入寇的中鮮卑以外,高句麗和烏桓皆有異動,公孫家族和東西鮮卑態度不明,是不是”沮授歎息一聲,點了點頭。麻煩就麻煩在這裡,中鮮卑這次大軍南下,首當其衝的還不是薊城,而是薊城背麵漢胡緩衝帶的幾個勢力。高句麗和公孫家族互相有矛盾且不論,烏桓人數雖然也有數十萬,但其分為四部,分布在幽州漫長的邊境線上,他們在投靠袁熙的同時,也和其接壤的東中西三個鮮卑勢力各有交集。三部鮮卑不合,中鮮卑的柯比能名聲最盛,穩穩壓製了西鮮卑的步度根和東鮮卑的素利,而涿郡和漁陽等地的烏桓,遭受的是中鮮卑的壓力,自然是有不穩的傾向。如今這些勢力涉及的部族人數,已經超過了五六十萬,以晉國在幽州的兵力,想要處理好這些隨時會變成流寇的人,實在是有些勉強了。楊修沉聲道:“幾十萬流寇,哪有這麼容易對付。”“想要將其全殲消滅,不放走一個,即使大王得到了天下,也難以做到。”有官員不耐道:“話雖如此,可是這是我們幽州官員的責任”楊修悠然道:“此次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柯比能所在中鮮卑。”“隻要解決了中鮮卑,其他勢力即使有異心,也不會再有作為。”眾人心道這不是廢話,但中鮮卑入關的據說有幾十萬人,哪有這麼容易對付楊修繼續道:“鮮卑入寇人數雖多,卻也有弱點。”有人忍不住問道:“什麼弱點”楊修出聲道:“鮮卑部族聚在一起,極為依靠部族頭領的個人威信。”“中鮮卑上百部族,皆是心服柯比能之行事,而聚在一起,方有如此大規模入寇。”“那我們的可以針對的關鍵,便是如何針對柯比能就是了。”“柯比能若死,中鮮卑必然分崩離析,再沒有威脅。”眾人聽了,頓時思索起來,楊修說的確實有道理,其實現在中原勢力也是如此,魏國晉國,都極受曹操袁熙的狀況影響。但好在漢人有一套嚴格的世子製度,還能讓掾屬繼續為下一個主公效忠,但胡人的部族製,在這方麵穩定性就很不好,草原講究弱肉強食,即使上一任首領定下繼承人,但往往其死後,子嗣們互相並不心服,最後還是要爭個高下。這往往表現為攻伐相爭,刀柄相見,一打就是好幾年,甚至十幾年,部族就此元氣大傷,自然也沒有餘力入寇中原。所以草原部族的強盛,極為依靠雄主,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雄主若是生前不能入寇中原,那往往幾十年的努力便前功儘棄。沮授連連點頭,“德祖的意思,是我們想辦法針對柯比能本人”“如何去做”楊修出聲道:“可以雙管齊下。”“一方麵我們這邊可以派人,伺機刺殺柯比能。”“另一方麵,可以對步度根和素利等人許以好處,讓其拖柯比能後腿。”“若條件足夠好,說不定都不用我們出手,他們自會派人刺殺柯比能。”“柯比能若死,眼內鮮卑必然變成一盤散沙,他們會本能逃回關外,到時候我們再追擊剿滅,便容易得多。”眾人連連點頭,有人忍不住道:“如何激起三部鮮卑相鬥呢”“他們也不傻,這些年雖然明爭暗鬥,但還是控製在一定限度內,就像這此中鮮卑出兵,東西鮮卑雖然沒有推波助瀾,但也沒有阻止示警,顯然是想要跟著分到好處。”楊修悠然道:“所以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利用他們不需要講什麼道德,因為若是幽州擋不住,他們也會搖身一變,跟著柯比能搶掠中原。”“至於如何對付他們,我剛到幽州,並不熟悉三部鮮卑的情況,還要仰賴更加熟悉形勢的諸位了。”他一句話便輕輕把後麵的事情推了出去,眾人頗感無耐,但是知道要是凡事都依靠楊修,也顯得眾人太過不堪了。同時袁熙的這些官員,心裡也是有些傲氣的,畢竟袁熙治下各州形勢都還不錯,要是單單幽州拉胯了,那也說不過去。袁胤當即道:“我派人去遊說烏桓和邊地部族,想辦法讓其拖中鮮卑後腿。”沮授出聲道:“此事需要再計議一下,中鮮卑是要靠薊城這邊,但西鮮卑的勢力卻是並州那邊,而東鮮卑則更為麻煩,牽扯到公孫家族高句麗幾方,這還需要稟報大王,再做定奪。”“既然定下了針對柯比能本身的大方向,今日各位回去好好想想,在自己管轄範圍內,還有什麼可以助力的。”眾人聽了,紛紛出言領命,各自散去。沮授卻是叫住了楊修,說道:“你跟我到主公府上去。”此時禰衡卻是轉了過來,出聲道:“我也想去。”沮授心中奇怪,說道:“你有要事稟報主公”禰衡說道:“聽說大王有位夫人去世了”沮授道:“對,是孔北海之女。”禰衡出聲道:“文舉公是我舉主,我想去吊唁下。”沮授沉吟片刻,才出聲道:“主公便是因為此事病倒的,你若答應我切勿出言刺激大王,我才好帶你過去。”禰衡聽了,當即滿口答應,沮授便帶著兩人坐著馬車過去。楊修和禰衡共乘一輛馬車,兩人在車上時,楊修趁機說道:“正平,你平時做狂士模樣也就罷了,千萬彆在主公麵前說錯話啊。”“他可能有時脾氣比曹操還要壞,你要是觸怒了他,那是妥妥找死啊。”禰衡聽了,無奈道:“為什麼你們總覺得我要搞事”“我這次真的隻是正常吊唁啊。”楊修將信將疑盯著禰衡,心道還不是你以前那破脾氣太出名了,難不成這些日子,還真是主公把你治好了。三人到了袁熙府上,向侍衛說了身份,不一會便有婢女領眾人進去,帶著一路行到袁熙房前。婢女將眾人領到前廳,便有甄宓出來,說道:“夫君請諸位先生進去。”沮授當先拜道:“見過王後。”他見身後二人見禮動作有些慢,便向後瞥了一眼,楊修禰衡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見禮,此時兩人心裡同時生起一個念頭,主公正室如此容貌,怎麼他還找了那麼多位夫人這甄夫人容貌,已經是自己平生僅見,難不成其他夫人都各擅勝場不成不可能,天下哪有那多容貌出眾的女子,亦或大王將天下最出色的女子都搜羅起來放到自己宅內了不提兩人胡思亂想,等甄宓將眾人引入室中,袁熙早坐在床榻上等著。他見沮授等人進來,說道:“孤身體不便,無法下床,眾卿見諒。”三人連道不敢,沮授見袁熙臉色蒼白,趕緊長話短說,將昨日商議的想法簡要說了。袁熙聽了,點頭道:“德祖說的沒錯,十幾萬鮮卑胡人,就是舉北地四州之力,想要硬攔是攔不住的。”“而且談也不好談,我打敗了曹操,聲勢正勝的時候,他柯比能還想和我一戰,隻能說明是下了相當大的決心。”“我個人猜測,柯比能要麼是一把賭勝負,要麼是用十幾萬人,做一個試探。”他這個思路,是沮授等人先前沒有想到的,楊修驚訝道:“十幾萬人做試探”袁熙出聲道:“在他們眼中,人命其實並不重要,部族的存亡,才是最重要的,”“在這點上,柯比能倒有些像曹操。”“我判斷的根據,是校事府剛給我送來情報,說了柯比能這次遷移部族的具體情況。”“我看過之後發現,他最為相熟的那些部族,並沒有入關,而是隱隱遷徙靠近河套平原方向。”“那個地方是陰山一帶,冬日有山脈阻擋寒流,是個過冬的好地方,說明柯比能也是留了後路,並不是孤注一擲的莽夫。”“一會你們可以將這些情報拿出去,再好好分析討論一下。”三人看到袁熙身邊幾個桌案上,放著新打開的幾十個竹簡,知道袁熙怕是昨晚都沒有休息好。沮授當即拜道:“下官辦事不利,讓主公勞累,實在於心有愧。”袁熙擺手道:“不用如此說,我也閒不下來,不做點事情,心裡更是憂悶。”“何況幽州是我起家之地,說什麼我也不會將這裡讓給外族的。”眾人聽了,連忙拜道:“吾等當追隨主公,共禦鮮卑外敵!”........007...23.